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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乳娘和宋盼儿不再觉得他哭得烦人,而是欣慰不已。
“宁愿他这样哭。”宋盼儿感叹道,“不哭的时候,我的心都揪起来。”
珹哥儿生病期间,恹恹的,不怎么哭,把宋盼儿和乳娘愁死了。如今他哭声响亮,身子健康,没什么比这个更加可贵的。
乳娘也说是。
珹哥儿生下来就单薄,幸亏他的乳娘非常细心,照顾得很好,珹哥儿一直没灾没病活到了现在。
这次事情虽小,却也让宋盼儿留心到了乳娘的功劳。
“你儿子只比珹哥儿大几个月吧?”宋盼儿问珹哥儿的乳娘孙氏,“叫什么小名而?”
“大四个月。”孙氏笑着回答,“叫锁儿。算命的说孩子命里缺金,就赐了这么个小名儿。”
宋盼儿笑笑:“再过两年,珹哥儿能走路了。就把锁儿接进来,给珹哥儿做个伴。他是珹哥儿的乳兄,将来珹哥儿事事也要他照应,跟亲哥哥一样。”
孙氏大为感激,忙跪下磕头。
宋盼儿让她起身,以后安心服侍珹哥儿便好。
等孙氏走后,宋盼儿怕自己忘记了,成了空头许诺,就告诉海棠和宋妈妈,让她们帮忙记下。
海棠和宋妈妈都道是。
三月底。天气晴朗时候。京城才有几分暖春的娇媚。回廊边沿种满了藤蔓,遮掩了画栋的奢华,郁郁葱葱,倩影浮动。
柳絮纷飞。梨花满地。顾瑾之走在庭院。瞧着满园生机盎然,不由想起去年老爷子还在,心里又是一阵抽搐。
而后几天。天气骤变,凄风苦雨狂卷,梨树枝头,雪色梨花被打落,空余袅袅淡绿。
天气又冷了起来。
温馨旖旎的春,彷佛一场旧梦般。
三月就这么过完了。
到了四月初,顾瑾之也偶然会想想,假如祖父没有去世,再过半个月她就要出嫁了。
这个年代女人出嫁,一生就定了型,变故很少。
顾瑾之不喜欢变故。
能早点出嫁,实属她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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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四月,顾瑾之也过的浑浑噩噩的。
到了五月初,老爷子过百日祭。
过了百日祭,孝子可以洗澡、洗头,也可以逐渐脱下孝服等。过了百日,很多重孝可以慢慢减除,没那么严格了。
孝子也能睡到床上,而不是在地上铺草席。
当然,仍是不能出门娱乐,不能饮酒食荤。
过了百日祭,二伯正式承嗣,成了新的成国公。
二伯母也封了诰命。
这么大的喜事,却不能庆祝,让二伯母很扫兴。
她仍是请宋盼儿到老宅去,一家人吃顿饭。
大伯母就粗茶淡饭,招待了宋盼儿母女一顿。
饭桌上,二夫人很高兴,时不时问宋盼儿和大夫人,封了诰命,逢年过节宫里有什么规矩等。
五姑娘顾珀之一脸的不高兴。
她目光里带着幽怨,不知是母亲的浅薄让她没脸,还是要等一年才出嫁让她心焦。
吃了饭,二夫人特意请了顾瑾之到她那里去坐坐。
她有话想单独和顾瑾之说。
宋盼儿不客气问:“二嫂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的。瑾姐儿她懂什么?”
“我身子有点不舒服,想请瑾姐儿瞧瞧。”二夫人笑着道。
宋盼儿不好再说什么。
顾瑾之看了眼二夫人,从她的面相上看不出她有任何明显的疾病。
她仍是起身,跟着二夫人去了她的院子。
等二夫人一走,大夫人把五姑娘也打发下去,又让大奶奶和三奶奶也各自回去院子,就和宋盼儿说体己话。
她最近有什么话,都爱和宋盼儿说说。
“……珊姐儿着实太让我操心。”大夫人跟宋盼儿诉苦,“她婆婆把她吃得死死的,她婆婆说什么她都听。我当初跟她说过,不管什么原因,安置通房的话不要松口,否则将来受苦的是她。等有了嫡长子,若是没精力服侍裕业,再放个听话的丫鬟在屋里,也不是不行的。到时候她的贤良也有了,丈夫也笼络了。如今孩子还没有,千万是不能答应的。结果,二月初她就把身边的听风开了脸,放在房里了,一直瞒着我……”
宋盼儿蹙眉。
袁家的事,大夫人这样清楚,顾珊之身边应该有大夫人的眼线。
只是顾珊之,也未免太过于糊涂了。
“那个听风,就是她刚刚嫁过去,她公公讨了一回的那个丫头吗?”宋盼儿问。
大夫人点点头。
“我见过的。”宋盼儿道,“那次袁太太身边,我和瑾姐儿去袁家,就见着了听风。长得不漂亮,瞧着老实,若是等几年,等珊姐儿有了孩子,再替听风开脸,只怕更好。珊姐儿沉不住气。”
听风长得很丰满,不算漂亮,有些男人偏爱她那种的。
可是她的面相忠厚老实,是个好拿捏的。
“她倒是沉得住气的。”大夫人冷笑,“至今还瞒着家里。”
宋盼儿只得安慰她:“也吃不了大亏。袁家且要供着她。真的有事。还有你这个大伯母,怕什么呢?”
如今的顾家,还是有这样的底气。
大夫人淡笑。
“最近烦心事也多,都堆到了一处。”大夫人叹气道,“玥姐儿上次回来哭了一场,现在又轮到了珊姐儿的事。这些姑娘,就没有一个让我放心的。”
玥姐儿是大夫人的女儿,嫁到了川宁伯唐家。
她是唐家的世子爷房里的大奶奶,嫁过去就生了儿子,又尽得大夫人真传。为人处事周到缜密。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儿,唐家阖府上下都服她。
没过两年,她就主持唐家的中馈,婆婆也格外器重她。
宋盼儿很少听到大夫人替玥姐儿操心的。
“唐家怎么了?”宋盼儿问。
“他们家那位三奶奶。就是简王府的小郡主。你可知道?”大夫人道。
“去年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的。能说会道。”宋盼儿道。
“岂知能说会道?最是争强好胜。你也知道,简王府原本在河南,因为封地贫瘠。赖在京城不肯走,简王府又奢侈成风,实则没多少家底。才过年,玥姐儿身上有了,她婆婆心疼她,二奶奶又体弱多病,就让三奶奶帮着玥姐儿料理过年的事。玥姐儿打个盹,这中间就有了亏损……”
“亏了多少?”宋盼儿心微沉。
她虽然没有管过大家庭,却也知道管家最忌讳账目上出问题。
“钱不过,二千两。”大夫人道,“去年风调雨顺,唐家田上收成好。送上来的租子,唐夫人搁了一万两在玥姐儿手里,大家过个宽敞年。等来年清明祭祖,也是现成的银子。这钱不仅仅是过年的,还是清明和春宴的。玥姐儿孩子才上身,人没什么精神,又赶上老爷子的下葬,一来二去不怎么留心,钱就少了。等她发现了,去问三奶奶,反而和她吵了一架。旁的还好,玥姐儿怒极攻心,又累,孩子没了,四个月呢……”
宋盼儿又吃惊又愤怒。
大夫人也是满脸哀痛。
“玥姐儿过门七年了,头三个都是儿子。这原是极和美的,她却总想要个闺女。这次怀了胎,你不晓得她多喜欢。要不然,依着她要强的性格,也不会示弱让三奶奶帮忙管家。如此珍重这个孩子,反而没保住,她哭得整夜睡不着……”大夫人尽量让自己和平些。
可是说到这里,声音也不由哽咽。
宋盼儿坐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等大夫人情绪平复了些,才道:“你也该去唐家理论理论。”
“我何尝不想?”大夫人轻轻抹了抹眼角,又叹了口气,“玥姐儿不让。她要强,若不是落了孩子,这些家里丑事,她也是不会告诉我的。我若是去说话,她怕是心里觉得没脸。她的家务事,我也不敢插手。。。。。。”
宋盼儿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大夫人,陪着叹了口气。
“这过日子,有苦有甜。”宋盼儿笑着道,“哪怕是太后娘娘,也有不顺心的。劝劝玥姐儿,趁机好好保养,家里的糟心事丢给她婆婆。三奶奶也让她婆婆去收拾,她乐得施恩。”
“我就是这样劝她的。”大夫人道,“她也答应了。我原打算老爷子过了百日祭,就接她回来住几天。又碰上二房承爵的事,给耽误了。”
妯娌俩说了片刻的话,顾瑾之从二房回来了。
大夫人就问她:“你二伯母哪里不舒服?”
顾瑾之笑道:“没有不舒服,二伯母只是肠胃有点不适,多吃些素淡的即可。”然后又问宋盼儿,“娘,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了吧?”
大夫人却知道有事,拉了顾瑾之,问她:“你二伯母还说了些什么?好孩子,你只管告诉我。”
“有点小事。”顾瑾之支吾笑道。
第269节长孙
“什么事?”大夫人问。
她问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带了几分不快。
她大约以为二夫人有出幺蛾子。
一得了诰命就闹事,让大夫人心底不悦。
顾瑾之忙回答:“说药铺的事。二伯母问我,祖父过世,家里的善药堂应该不做了,那要不要重新开个药铺?她说,顾氏百草厅的老匾还在她那边,若是要的话,就去拿。”
大夫人听了,眉头蹙得更深。
宋盼儿也微微拧眉。
“……我说,这件事我决定不了。大哥继承祖父的衣钵,开不开铺子,需要不需要老匾,应该问大哥。大哥是承重孙,他也要守孝三年。等过了三年,倘或需要的话,再问二伯母拿。”顾瑾之道。
大夫人和宋盼儿听了,都没有接话。
过了片刻,大夫人才淡笑道:“就是这话,这件事不与你相关。她若是再要问你,你让她来跟我说。”
顾瑾之道是。
顿了顿,她又笑着道:“二伯母让我别将这话告诉您。我说,大伯母若是问,我自然不会隐瞒;若是不问,我也不提……”
大夫人也笑。
眼瞧着天色不早了,大夫人也不虚留她们母女,亲自送她们到了垂花门口。
垂花门口,早就停了宋盼儿的马车。
母女俩上了马车,和大夫人作辞。
路上,宋盼儿对顾瑾之道:“你听娘一句:将来若真是要那块老匾。让你大伯母去要。倘或你去要的话,你二伯母定会问你要股吃红。老匾是顾家的,不是他们二房的。当初出事,家里兵荒马乱,你大伯母一双手一双眼,也没顾上要回来。”
顾瑾之也知道二夫人的用意。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祖父才去世,药铺只怕一时半刻没心思去弄。
不得不说,二伯母想的很远。
“得了诰命,她就得意忘形了,整日想着这些。”宋盼儿想起二夫人的话。心里也不舒服。“自己女儿,一个也不管,担子全压在你大伯母身上。你大伯母也不是应该替她女儿操心的。若是大伯母丢下不管,谁还敢寻她的不是?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二房的女儿?”
宋盼儿很是不明白二夫人到底什么想法。
自己的女儿都能不管不顾……
要是顾瑾之将来在婆家吃了亏。宋盼儿能拼命的。
顾瑾之觉得母亲话里有话。
“娘。有什么事?是四姐还是五姐?”顾瑾之问。
“你四姐。”宋盼儿就将顾珊之替袁裕业纳通房的话。告诉了顾瑾之。
“糊涂至斯。”宋盼儿总结顾珊之的行为,“家里人掏心掏肺为了她,她一概不拘。只听信袁家人的话。”
“袁太太很厉害。”顾瑾之感叹,“四姐对她,比对二伯母还要亲。”
“阴险着呢。”宋盼儿道。
宋盼儿从前觉得袁太太不错。可一旦她和顾家的立场有了冲突,袁太太的好顿时就坍塌了。
阴险不阴险,只是主观感受。
顾瑾之只是笑,没有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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