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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颈处,一抹全是汗。
守夜的祝妈妈和霓裳都睡着了,顾瑾之没有喊人来服侍她擦洗。
她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宋妈妈的话,辗转反侧。
第二日卯初一刻,丫鬟们醒了。
院子里忙碌起来,丫鬟婆子们扫地、喂鸟,悄声低语。
顾瑾之喊了丫鬟,她也准备起身。
芷蕾过来,用金钩挂起了幔帐,问她:“姑娘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一息?”
顾瑾之说:“不用,睡不着了”
丫鬟打了水,服侍她盥栉。
穿衣之后,坐在梳妆台前,芷蕾给她梳头。
顾瑾之想起昨晚的事,问芷蕾:“你看我和王爷,时常混在一处,你觉得我疼他吗?”
芷蕾抿唇笑,道:“姑娘怎么问这话?当然疼的。王爷喜欢粘着姑娘,倘若姑娘不疼他,早就烦了……”
顾瑾之怔住。
她若是讨厌朱仲钧,的确早就烦了。
原来旁人比她都看得清楚。
顾瑾之有点惊惶。
她坐在梳妆台前,出神了半晌。
她的心情。也一落千丈。
祝妈妈见她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起来就是这幅样子,不免担心,问芷蕾:“姑娘跟你说了什么?”
芷蕾也有点吓住了。
她是看着顾瑾之问完话,就冷脸不语的。
她把早上和顾瑾之的对话,告诉了祝妈妈:“……是姑娘自己先问,我们瞧着她和王爷,平日里她疼不疼王爷。我实话说了,姑娘就不高兴了。”
顾瑾之院子里贴身服侍的几个,都认为庐阳王爱顾瑾之。顾瑾之也爱庐阳王。两小无猜。
所以,芷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祝妈妈倒是笑了,道:“咱们姑娘,心里别扭得紧。是王爷总黏着她。她给人脸子。王爷也不计较。倘若是那多疑又面薄的。只当咱们姑娘看不上人家呢。”
然后她笑着安慰芷蕾,“没事,姑娘就是害羞。”
芷蕾感觉顾瑾之不是害羞。
她似乎是生气……
想着祝妈妈比自己有见识。芷蕾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她并不明白顾瑾之为什么要生气。
她小心翼翼服侍顾瑾之用了早膳。
早饭后,天气又酷热起来。
院子外不远处,有两棵高大的古槐树,停满了蝉,声声切切,此起彼伏的嘶鸣着,更添了炎热。
从窗棂里透进来的骄阳,白生生刺眼。
正院那边送了冰过来。
顾瑾之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看书。
屋子里搁了冰,仍有暑气。
顾瑾之的鼻翼两侧,隐约有些汗珠。
芷蕾拿了把团扇,坐在她身上,轻轻替她打扇。
快到中午的时候,**辣的日头照得林影生烟。古槐树的叶子,彷佛烧焦了,奄奄一息。那些伏树鸣叫的蝉儿,声音却越发清脆。
燥热、烦闷。
这几日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了。
朱仲钧顶着大日头赶到内院时,浑身都是汗。
他的夏布直裰后背都能捏得出水来。
“这么热的天儿,王爷怎么冒着日头就来了?”祝妈妈心疼道。她连忙叫人拿了朱仲钧换身的衣裳给他,把这件直裰褪下来。
朱仲钧任由他们服侍,笑着道:“我在屋子里,也不觉得外头这样热,出来了才晓得厉害。地上都是烫的,我穿着厚底鞋,脚都烫得疼。”
他从前白,去了庐阳一年,回来晒得很黑。
所以他脸晒得红红的,旁人也感觉不到。
顾瑾之依旧坐着,看了他一眼,复又埋头看书。
丫鬟们忙碌了一通,朱仲钧才坐下来。
他问顾瑾之:“看什么书?”
“祖父留下来的医经。”顾瑾之回答,语气不咸不淡。
朱仲钧就凑到她身边坐下,道:“给我也看看?”
顾瑾之顺手把医书给他。
她自己站起身,往里屋去了。
朱仲钧一头雾水,拿了医经跟着进去。
祝妈妈不准其他丫鬟进去服侍。
她知道说也没用,只能阻止丫鬟撞破他们僭越礼俗的行为。
顾瑾之坐到了床上,越想越觉得没趣。
头有点沉,不知是太热了,还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她躺到了下去。
朱仲钧跟了进来,顾瑾之是知道的。
她有点烦,放下了帐幔,躲到了床里头。
朱仲钧也跟着钻了进来。
顾瑾之豁然坐起身子,道:“出去!”
朱仲钧微愣。
顾瑾之没想到自己声音如此突兀,缓和了下声调,又道:“这样热,挤在一处,就更加热。一热,我心里就烦闷。你到外间去玩一会儿……”
朱仲钧见她的确情绪不太好。
他没有坚持,转身出去了。
顾瑾之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然后又热醒了。
她翻了个身,一下子就撞上了温热的怀抱。
睁开眼,朱仲钧正侧着身子,面对着她,阖眼睡得很沉。
他的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顾瑾之没动。
她能闻到他衣裳上熏香的气息。
那是顾瑾之常用的熏香,朱仲钧留在这里的衣裳,祝妈妈也放在顾瑾之的柜子里。
他的衣裳上,都带着顾瑾之的气息。
他的鼻梁笔挺,唇不算薄,上嘴唇微微翘着,很好看。
顾瑾之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不谙世事的庐阳王,亲了她一下。他的唇,软软的柔柔的,一下子就映到了顾瑾之的心底。
而朱仲钧熟睡之后,像个婴儿,单纯俊美。
顾瑾之微微支撑了身子,半起身,轻轻凑近他,轻啄了下他的唇。
第315节风云
顾瑾之的唇,在朱仲钧的唇上轻啄而过。
等亲完了,她又后悔。
鬼使神差的,一时间不知被什么诱惑了心,做出这种事……
要是朱仲钧现在醒了,会很尴尬。
顾瑾之又轻手轻脚躺了回来。
她阖眼,装作自己是睡熟的。
过了半晌,朱仲钧都没有动,他的呼吸仍是那么均匀。
顾瑾之知道自己没有吵醒他,就轻轻舒了口气。
昨日夜里没怎么睡,方才睡得又不踏实。顾瑾之阖眼,原本是装睡的,可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等她的呼吸均匀起来,朱仲钧轻轻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隙。
迷蒙的光线里,他看到了顾瑾之白玉般皎洁的脸庞。
他唇角微扬,悄无声息。
笑意在他脸上飞扬。
他生怕惊醒了这个美好的气氛,仍是没动,继续阖眼,发出睡熟了般的呼吸声。
他一直没有睡。
顾瑾之美美睡了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午膳也耽误了。
她醒了之后,朱仲钧仍在装睡。
她就轻声喊了丫鬟,问了时辰。
得知已经快到了晚膳的时候,顾瑾之推醒朱仲钧。
等朱仲钧睁开“惺忪”睡眼,就听到顾瑾之板着脸说:“谁让你睡在这里的?既然已经好了,就该守守礼法。这要是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朱仲钧笑。
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想拿她方才偷吻他来取笑。
可顾瑾之多别扭啊?
这要是拿出来说,估计她真的会恼羞成怒。
朱仲钧忍着,任由她奚落,起身下了床,道:“我着实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顾瑾之的话就停住了。
她见好就收,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朱仲钧没有为难她。
他心里似灌了蜜糖般,甜的有点腻。
若是他总笑,顾瑾之肯定能回味过来他方才是装睡的,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所以他极力克制住。
等烈日西下。暑气暂退,朱仲钧跟着顾瑾之去正院吃饭。
用了晚膳,他没有耍赖,乖乖去外院休息。
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乐出声。
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服侍他的小厮看到他这样。忍不住问他:“王爷。有什么好事?”
朱仲钧就哈哈大笑。
他沐浴的时候,心旌荡漾,想起她那柔软的唇、纤细的腰身、隔着衣料被他托在掌心的软乳。他全身燥热。
他想着顾瑾之,身子就起了反应。
温热的洗澡水里,他昂扬的**抬头看着他,似乎在挑衅。
朱仲钧很难受。
忍无可忍,他的手伸了下去。
他一边解决着自己的问题,一边想,这都是顾瑾之的惹的。
要不是顾瑾之,他岂会如此难以安静?
再等五十天,他们就要成亲,他终于可以报仇,把她惹得祸都浇灌给她。
越是想这些,心里的欲念越是难以消除。
朱仲钧这个澡,泡了一个时辰,连服侍他的小厮都觉得很可疑,想进去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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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悠悠过了两日。
简王府没有再来请顾瑾之。
从前顾瑾之听闻,简王府奢侈淫逸。登门之后,发现他们过得低调朴实。
所以,这个简王府叫人摸不着头脑。
朱仲钧又不肯把事情告诉她。
顾瑾之对简王府的秘密,更是没有兴趣。
她只是个非挂名的医者。
简王妃心里埋着什么难以言喻的事,顾瑾之也没什么探视欲。她只是担心简王自作主张,又给简王妃停了药,到时候又要麻烦她去看。
已经开了头,顾瑾之自然不会丢下简王妃这个病家不管。
顾氏没有半途丢下病患的家规。
酷暑也不过那么几日。
到了七月底,一场暴雨洗刷了京师。
雨势急重,暴雨连成了雨幕,将天地笼罩。地上砸起的水雾,起了一层薄薄青烟。
磅礴大雨,来势汹汹。
大雨下了整整两个时辰。
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屋脊和树梢的积灰被冲走,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园子里的树木葱郁。
雨后的花坛,残枝败叶,娇蕊遍地。
丫鬟霓裳和幼荷带着人打扫庭院的断枝。
这场雨过后,天气凉爽宜人。
顾瑾之在屋子里写字,朱仲钧在一旁陪着她。
两人沉默不语。
只是朱仲钧偶尔抬头,看她一眼。想着快八月了。等八月过完,就是九月,他们便可以成亲,朱仲钧唇角又有了笑。
顾瑾之写字累了,抬头之际,经常看到他偷笑。
她的心也跳了一下。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纠缠着他们。
末正的钟敲响,朱仲钧放下了书,伸个懒腰说:“这么快就两点了啊。”然后对顾瑾之道,“外头刚刚下了雨,空气很好,咱们去花园子里走走,可好?”
顾瑾之不想动。
她道:“树梢都是水滴,掉下来打湿了衣衫;再说,路上泥泞不堪,弄脏了衣摆。”
朱仲钧就拉她:“你这个人,懒起来的时候,什么借口都有。走,咱们玩玩去。”
他几乎把顾瑾之从炕上拖下来。
他的掌心温热,透过顾瑾之的手,传递了过来。
顾瑾之只得放下笔,道:“你等着,我叫她们把冬日走雪路的木屐找出来,咱们慢慢逛。”
她果然喊了丫鬟去找木屐。
芷蕾放下手里的针线簸箩。道:“我记得放在哪里的,我去找……”
顾瑾之点点头。
芷蕾的东西尚未找到,正院那边的大丫鬟念露跑了过来。
念露道:“姑娘,外头来了位徐大人,说要找您和王爷。夫人叫人去问了,他不肯说是哪里来的,只说王爷知道。”
朱仲钧眉头微蹙。
朝中姓徐的官员,他知道几位,却没什么深交。
他在庐州一年,给京城递过信。贿赂过一些官员。那其中。没有人姓徐。
倒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侍卫,锦衣卫指挥使,他叫徐钦。
朱仲钧心头一窒。
他对顾瑾之道:“你等着,我去看看。”
顾瑾之就想到了他送给她的那些镯子。心冷了一半。点点头道:“去吧。”
去花园子里逛逛的心情。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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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泥泞,朱仲钧走得很快。
泥浆飞溅而起,弄脏了他衣裳的后摆。
他恍若不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