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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钧松开了顾瑾之的肩头。
他站起身,沉思着什么。
“既然这样,咱们就引蛇出洞,说不定在路上还能斩杀他……”朱仲钧想了想,突然道。
可话说了一半,见顾瑾之脸色微沉,朱仲钧的话就打住了。
当初他收买蒙古死士,突袭谭宥都没有占到便宜,何况谭宥有备而来的情况下?
谭宥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十个锦衣卫高手也奈何不了他,何况普通的侍卫?
他敢这么放肆,不仅仅仗着他是谭家的长孙,更是他一身的武艺。
“你又这样。”顾瑾之道,“万一不能呢?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想过吗?”
顾瑾之的话,让朱仲钧很是委屈。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感觉有些话不说,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于是顶着道:“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失败的时候。因为怕失败就不去做吗?你给病人看病,难道就没有怕失败的时候?你怕失败就不去救治,放任病人自取灭亡吗?这个道理,不仅仅是你治病救人,其他方面也是说得通的。
你总是嫌我行事大胆妄为,可我成功的时候,总比失败的时候多。你光想着成功的甜头。不用承担失败的风险啊?”
顾瑾之愣了愣。
她看了眼朱仲钧有点恼怒的神色,微微低垂了眼帘。
朱仲钧便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冲,当即奔到了顾瑾之身边,把她的手拉在怀里,柔声道:“顾瑾之……”
“好。”顾瑾之猛然打断了朱仲钧的话。
朱仲钧不明。
顾瑾之却笑了笑,道:“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风险。你说得对,我从前对你的怨气太深,对你有偏见。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直没有明白过来。你说得很对,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承担风险。咱们就冒次险。反正这条命是赚回来的……”
朱仲钧只感觉心田被什么撩拨,顿时灌进了满满的暖意。
他紧紧搂住了顾瑾之。
闻着顾瑾之身上的气息,朱仲钧的眼睛陡然发涩。
顾瑾之这么一番话,让朱仲钧感动不已。
而后。他将泪意敛尽。问顾瑾之:“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怨的?”
顾瑾之的手轻轻搁在他的腰间。听到这个问题,她就抱住了朱仲钧的腰,没有回答。
朱仲钧笑了。继续追问:“或者是哪件事?”
顾瑾之抱着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将自己紧紧贴着朱仲钧,寻找到最安全又最能保护她自尊的港湾之后,才承认说:“爱得不到回应,自然就生了怨……”
朱仲钧有点眩晕了。
顾瑾之第一次承认,她也是一直爱着朱仲钧的。
幸福砸过来太突然了,他透不过气来。
————
正月十七,天气晴朗明媚。没有风,那稀薄的日光也添了几分暖意,宛如早春降临。
迎春花悄然绽放,为被残冬肆掠的京城添了新嫩的生机。
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宫,向太后请旨,准备回庐州去了。
太后是万般不舍,却也顾念大局,没有留朱仲钧夫妻,只是吩咐他们:“路上多带些侍卫,且要一路平顺,哀家叫你皇兄派亲卫护送你们……”
朱仲钧没有推辞,跪下道谢。
而后,他声音悲切道:“儿子这一去,要一年半载才能见到母后……”
太后心里大痛。
可话还是要说。她阻止了朱仲钧的感叹,让他起身:“规矩是祖宗定下来的。为人臣子,就要遵循法制,规矩不容更改。母后在宫里有人服侍,你安心去庐州吧。”
朱仲钧道是。
他带着顾瑾之,又去了御书房,等皇帝下朝,跟皇帝辞行。
皇帝今日下朝得晚。
两人在御书房等了一个时辰,皇帝才下朝。
顾瑾之和朱仲钧一同行礼,说了要回庐州的话。
皇帝的目光在顾瑾之脸上滑过,心里倏然有了几分怅然若失。他很不是滋味,所以沉默半晌,才道:“你们新婚,朕也该留你们多住些日子。只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成了亲就该回去,朕也不强求你们。路上多带些人,安安全全到了才好。朕派羽林卫护送你们回庐州。”
羽林卫和锦衣卫一样,也是亲军二十六卫之一。
朱仲钧和顾瑾之都道谢。
他们俩辞别了皇帝,又回了仁寿宫,再辞太后,然后准备出宫。
在仁寿宫,顾瑾之和朱仲钧又遇着了苏嫔。
苏嫔脸色不好,比上次更消瘦了些。
顾瑾之就知道,她的病没有好。
“……小七,苏嫔这嗓子,好几个月了,仍是不见好。”太后开口道,“你上次忙,也顾不上看。如今看着哀家的面,替苏嫔把把脉。”
顾瑾之道是。
她把苏嫔请到了偏殿。
“娘娘,还是上次的诊金。”顾瑾之道,“您若是愿意,我现在就给您开了方子,解了您这病痛。”
苏嫔苦笑了下,道:“贪念真是这个世上最龌龊的东西。若不是我一时贪念起,哪里不能体会到您是在维护我,维护苏家?如今我是想通了,我不会再做无谓之想。您治好了我的病,我承您的情,上次您说的事,我也能做到,不算诊金。诊金我额外给……”
顾瑾之没想到她想通得如此之快。
可能是有人点拨她吧?
顾瑾之没有深问,让她伸出手,再次给她切脉。
第381节姐姐
苏嫔是咽喉不舒服。喉间有个东西,既咳不出也咽不下,非常难受,却又不关乎生死。
这种病症,和梅核气相似。
梅核气是中医的说法,西医就是咽喉炎。
中医治疗咽喉炎,多用半夏朴厚汤。普通的咽喉炎,几剂半夏朴厚汤之后,渐渐会好起来。
假如还不好,中医就会用活血化瘀之剂。
可苏嫔这病,半夏朴厚汤用了,活血化瘀剂也用了。张渊还给苏嫔开了些其他方子,始终不见效果。
因为苏嫔这病,嗓子里根本没有炎症,她不是咽喉炎;也没有淤积。她只是肺气不宣,导致津液成痰,风痰和燥痰相扰。
要解了她喉咙间的阻碍感觉,只需先用乌梅汤。乌梅可以收敛肝气而生津液。津液充沛,就无法成痰。又用桔梗、蜜枇杷叶等宣肺。
宣肺利咽,生津祛痰,就是顾瑾之治病的原理。
故而,顾瑾之给苏嫔开了方子,重用了乌梅、桔梗、蜜枇杷叶,又添了麦冬、玄参和甘草相佐。
“按方子抓药。每次煎熬,熬上满满一罐,盛在暖壶里,当茶水引用,隔几个时辰喝一次。一连喝半月,您喉间这阻碍物自然就化解了。”顾瑾之把方子开好,拿给了苏嫔。
苏嫔道谢。
她又问顾瑾之这病的原理,顾瑾之就一一跟她解释了。
“……张太医给您问诊,问了您病症。又替您把脉,可到底没有像我这般仔细观看您的喉咙。若是看得仔细,就知道您的咽喉有点肿,却并无炎症。而张太医的方子,都是针对喉咙炎症的。药不对症,再小的病也无法缓解。”顾瑾之道,“您这不是大病,安心吃药就好。”
苏嫔道了谢。
拿到了药方,苏嫔眼神有点失措。
她好像掉了个东西。那东西既好看又无用,可丢了又舍不得。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坐在那里。没有挪动。她答应了顾瑾之,就不会反悔。
她也怕顾瑾之在她尚未母仪天下之前,将她的事说出去,惹得谭家把矛头提前指向苏家。
顾瑾之先站了起来。
苏嫔这才回神。她冲顾瑾之微笑。又道了一遍谢。
两人回到了正殿。苏嫔跪下给太后磕头道谢。又给顾瑾之行了礼。
“……你这原本也不是大疾,安心吃几副药,解了这病。也是你的造化。”太后对苏嫔道。
“都是王妃妙手回春。”苏嫔对太后道,言语里不掩饰感激之情。
太后没有再谦虚,叮嘱了苏嫔几句,就让她告辞。
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要告辞。
太后叮嘱他们:“临行那日再进宫,哀家有东西送你们……”
两人回了王府别馆,收拾东西,准备好二十启程往庐州去。
“我出去一趟,可能明天才回来。”朱仲钧对顾瑾之道。说罢,又压低了声音解释,“我往南走一段路,看看能不能设个陷阱。若是咱们运气好,一次将谭宥击毙……”
顾瑾之有点担心他。
他的腿到现在才堪堪好利索几分。
万一遇上了打斗,他只怕是要吃亏的。
她暗暗拉了朱仲钧的衣袖,凑在他耳边低语:“安全不安全?”
“我带着石仓呢。”朱仲钧道,“我悄悄去。你把东西收拾好,今晚歇在你母亲那边,只当是临行前和母亲做做伴。我明日宵禁时肯定会回来。”
顾瑾之半天才缓慢松开了手。
她轻轻替朱仲钧理了理衣襟,把他的衣裳抚得平整。
看着他的目光,顾瑾之心里添了好些不舍和担忧。她的担心那么明显,朱仲钧自然明白,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让顾瑾之有点羞意,她这才挪开了眼睛。
朱仲钧带着石仓出门,顾瑾之站在院门口相送。
她略微站了站,才转身进了内院。
稍微坐了片刻,顾瑾之起身,喊了丫鬟给她梳头更衣,又吩咐海棠:“你去趟顾宅,看看夫人在家不在家。就说我要过去和夫人说话。”
海棠道是。
秋雨和木叶给顾瑾之梳头更衣。
等顾瑾之更衣完毕,海棠也回来了。她说:“夫人在家呢,让王妃只管过去……”
顾瑾之就带着丫鬟,从角门往顾家去。
尚未到角门,司笺迎了上来,有事禀顾瑾之。
顾瑾之就让海棠带着秋雨和木叶稍微退后几步,只让司笺在她跟前说话。
“……人已经快到了安徽。”司笺低声告诉顾瑾之。
这是说谭家众人。
顾瑾之轻轻点头。
她告诉司笺:“这件事不可松懈,你的人盯紧了。”
司笺道是。
他停下脚步往回走。
路过身后的几个丫鬟时,司笺冲海棠微笑打招呼。
他们也算从小就认识的。司笺知道海棠是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丫鬟,所以格外尊重海棠。
如今的司笺,还是那模样,只是长高了些。他不够俊美,但是说话办事透出几分干练,很惹人爱慕。
看到他和海棠打招呼,木叶偷偷抿唇笑。
秋雨也看了几眼。
海棠只装没瞧见。
到了顾家正院,宋盼儿正在逗两个孩子玩。
小十和小十一已经两岁半。小十一已经会满地跑,又笑又叫的。小十木讷站在一旁,不吭声。
顾瑾之进来,就随手将站在炕沿边的小十抱起来。
他很沉手,顾瑾之有点吃力,才将他抱到炕上一起坐了。
“。。。。。。太后娘娘怎么说?”宋盼儿问顾瑾之。她知道顾瑾之进宫,是去说离京的事。
宋盼儿还奢望太后能挽留庐阳王。这样顾瑾之也可以在京里多些日子。
“母后只让我们一路小心。陛下说派羽林卫送我们回庐州,怕路上有剪径的土匪。”顾瑾之一边把小十弄乱的衣襟整理好,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宋盼儿顿时眼眸微黯,情绪一落千丈。
顾瑾之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安慰母亲:“朝廷就是这样的规矩,在京里久了,会惹人怀疑,太后和皇上也为难。娘,等我们到了庐州。我时常给您写信。再说。煊哥儿、瑥哥儿和珹哥儿不都在您身边吗?”
宋盼儿强撑起笑颜,道:“他们兄弟是他们兄弟,你是你啊……”一句未说完,心里酸楚难当。
顾瑾之只得说些好话宽慰她。
“我在离京之前。都住在您这里。如何?”顾瑾之道。
宋盼儿转忧为喜。道:“这自然是最好了,你挨着娘睡几晚。”她很高兴,一高兴居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