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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的表情,似乎认为我很笨的样子,对陈富和绮色道:“你们先下去吧。”
他们刚走,我似想起了什么,唤秋蝉进来,“前些日子我准备的坠子呢?”
秋蝉想了想,“好像和福晋的嫁妆都放在一起了,奴才这就去拿。”
“什么坠子?”胤祯好奇地问道,继而又有所期盼地看着我,“送我的?”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儿子……对了,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了,对着镜子略整理了下发髻和衣服,半晌却没听见胤祯的回答。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走过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没事,”他站起身,淡淡地说道:“你这就要去紫鸢那儿吧?我去书房了。”说完,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径直出去了。
秋蝉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屋,担忧地看着我,“福晋,您又和十四爷吵架了?”
“没有啊,”我摇摇头,“哪儿来那么多的架可吵,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是他莫名其妙才是。别管他,坠子找到了?”
秋蝉点点头,将手中的荷包递给我,我查看了一眼,带着她前往紫鸢的小院。
紫鸢不料我会过来,起身相迎。我在床边坐了坐,四处张望着,摇床里是空的,紫鸢见我似在找孩子,便告诉我说孩子由乳母抱去喂奶了,要过会儿才能回来。
我掏出荷包里红线系着金佛的坠子放到她的手里,紫鸢不好过多推辞,谢过我便让石兰收了。
一时无语,我也不愿多留,嘱咐了石兰几句,仔细照料着,便回了。
用过晚膳,我早早上床歇了,忙活了一日,再加上昨晚没睡,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里不知什么时辰,我翻了一个身,只觉有光线落在脸上,勉强睁开眼,忽见床的外侧多了一个人,刚要惊呼,他已伸出手轻轻捂住我的嘴,无奈地说道:“你想叫来人,让全府上下都看咱们的笑话?”
我呆愣了半晌,方才睡梦中清醒过来。
夫妻同衾,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胤祯侧过身子,伸手拉住被子为我往上盖了盖,“新房头一个月不能空,老祖宗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多此一举的解释,这是他的府邸,他想睡在哪儿,谁又敢管?
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翻过身去,却再难入睡。转头看向他,他正默默望着我,“你不睡觉,看着我作何?”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他回道。
我一窒,继而说道:“好吧,那我睡了。”
果真闭了眼,我慢慢让呼吸变得平稳,像是睡着时的样子。过了不知多久,只听他在我耳边轻轻唤道:“玉儿?”
我未答,“睡着了”当然是不会回答的。
闭着眼,感觉到他慢慢地靠近,我的心跳猛然加速,正要睁开眼睛,只闻他轻叹了一声,在我的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再无其他动作。
我愕然地睁开眼,他已闭眼睡去,一只手臂仍环在我的腰上。
这样的秋夜,这样的人,已然温暖。
正文 玉成灰
十月初一是胤祯长子弘春的满月,因了皇上带着太子、三贝勒胤祉和胤祥西巡不在京,而我又刚刚接手府里的事务,是以胤祯决定推迟到弘春百日时再办。
紫鸢那儿倒是没说什么,却有几个丫鬟婆子无事时嚼舌,暗指我这个嫡福晋新进门,有意压制偏房。陈富办事干脆利落,直接打了她们的板子撵到后院干粗活去。一时间,府里清静不少。
第二日,锦绣庄和如意坊的掌柜各带了两名伙计和店里最好的货品上门,绫罗绸缎、珠钗环饰摆满了前厅。
我给秋蝉、宛澜和绮色各挑了一匹布,又给紫鸢房里送了四匹。等胤祯从胤锇府上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了。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天,看了眼我挑的首饰,明显不满。
“这就是你挑的?”
我点点头,拿起其中一支凤凰翡翠玉簪道:“怎样,这个还不错吧?我觉得和佟贵妃挺配的,”我一手举着玉簪一手挑出一对红玛瑙手串,“额娘肤色白,这红色正衬她,对了,那对掐丝梅花金耳坠我想送给舅母,还有那串——”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上前“啪”地合上了首饰盒子,“敢情你挑了半天,衣裳首饰一样都没有你自己的。”
我瘪了瘪嘴,嘟囔着:“我又不缺,置办多了也是浪费。”
他头疼地揉揉额角,叹气,“哪个府里的福晋不是花枝招展的?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阿哥多小气呢。”
“怎么没有?”我晃了晃手腕上那碧绿欲滴的翡翠镯子,“这不就是你送的?胤祯,我很喜欢。”
光滑如洗,通透冰凉,上好的翡翠。我低头摆弄着腕上的玉镯,并未留意到他轻轻的抽气声。
“你……叫我什么?”他轻托起我的下颚,期待的目光似月色下盈盈闪耀的湖光,亮亮的,柔柔的,竟牢牢将我吸住了。
叫他什么?我错愕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嘴边已荡开一丝笑,俯身在我的脸颊上一擦,旋即出了屋子,高声叫来陈富。
“去趟锦绣庄,就说把他们今日送来的挑最好的锦缎,梅红、绀紫、珊瑚、杏粉、薄绿、水蓝颜色各一,再把京城最好的裁缝请来给福晋量身做新衣。”
闻言,我捂嘴瞪大了眼睛,胤祯真是疯了。
成婚第九日,按例是新妇归宁之期。用过早膳,梳妆打扮好,胤祯便携着我的手,带了宛澜和绮色坐上马车朝完颜府邸行去。
他们亦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得了通报穿戴整齐地在门口相迎。稍事寒暄一番,胤祯同舅父及两个表兄在前厅饮茶,我则被舅母和表嫂引进了内堂。
甫一坐定,宛澜便拿出了我带来的首饰盒子,我将里面的首饰一一挑出来放在桌上。
“舅母,这对耳坠是送给您的,我出嫁前得舅父和您照顾,让您们为我操了不少心。备了些薄礼,还望舅母和嫂子能收下。”
舅母闻言,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打量着盒子里的那一对做工精美的金耳坠,嘴上仍客气道:“可是见外了,都是自家人,还送什么礼啊,能照顾福晋也是我们的福分,以后常走动就是了。”说着,她忙命身后的嬷嬷将耳坠收了,又探头去看表嫂手里的长盒,里面装着一支镶了几颗细碎珍珠的点翠簪,和一副小巧的银镯。
我笑道:“再过两个多月表嫂就要生产了,这副小银镯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给未来的小侄儿一点心意。”
表嫂很是欢喜,向我谢了又谢。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门外多了一个人,舅母回头见了,忙招呼一声,“秀敏,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你大姐请安。”
完颜•;秀敏,舅父的嫡出小女儿,因为长女夭折,阖府上下对她更是疼宠万分。
按理,我原本应和这个小我四岁的表妹相处地很好,可是这位被宠坏了的完颜大小姐显然未把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放在眼里,索性那时我常常待在自己的院子深居简出,同她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秀敏给福晋请安。”她走上前,别扭地请了个安,语气中分明透着一丝不服气,我全做没留意,从盒子里拿出一对五彩琉璃手串。
“秀敏年纪轻,金银玉饰不适合她,我就挑了这对手串,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喜欢,福晋挑的,自然喜欢,”舅母连声说着,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秀敏,嗔道:“这孩子,也不说声谢。”
秀敏磨蹭着走上前,扫了一眼舅母手上的琉璃手串,眼中并未多少惊喜,对我道:“手串是挺好看的,不过有样东西我更喜欢,不知大姐能否送我?”
我微一错愕,随即笑道:“既是送你的当然要合你心意,相中了什么跟我说就是。”
舅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推诿着将秀敏拉到身后,“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哪有这么要东西的?虽然是自家人,可是——”
“没关系的,秀敏,你想要什么?”
十二岁的女孩子,喜欢的不过是一些衣裳首饰,再不就是些奇巧的玩意儿,想来也不是难事。
秀敏见我如是说,一副料定的神情,过来拉起我的手便走,“到我房里来。”
一路跟着她走到她的闺房,未及坐下,只见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待我看清时,脸上的笑意已收了回去。
她似未察觉我的脸色,得意地说道:“阿玛给我请了个吹箫的师傅,我看大姐这儿正好有只玉箫,就送我吧。”
“你翻我的东西?”
她见我这样问她,心虚地转移视线,嘴上仍是强硬,“你刚才还说只要合我心意什么都行,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凛了目光,“啪”地一拍桌子,“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
她没料到我竟然会如此,微颤了身子,随即挺直腰板对上我的视线,“是啊,我就进去翻了怎样?你真把自己当我的姐姐啊?你的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家的?我拿了你的箫当做补偿算是便宜你了。”
她轻蔑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箫,“什么破玩意儿,也值得你当个宝贝似的,看你那穷酸的样子,怕是没见过好东西吧,我也不稀罕!”
眼见她抬高了手臂向下一摔,我上前去拦已不及,
“叮”地一声清脆,玉箫与地接触的一瞬,箫身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碧绿。
我怔怔地弯腰去拾,碎片将手指划破,流出血,滴在那一汪盈绿之上。
可是,纵使全部都拾起,也拼不成之前的模样。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顺着手腕流进划破的伤口,很疼,却疼不过心。
“你哭什么,不就一支箫——”
我抬起头时她猛地顿住声,仍是来不及躲开我用力的一掴。
“你……你竟敢打我?”她惊恐地瞪着我,一手捂着脸颊,红色的血迹粘在她原本白皙的脸蛋上,分外狰狞。
她转而失笑,上前一步反手要打回来,“你凭什么?皇子福晋就了不起吗?他日我选秀如蒙圣宠,你也要向我下跪的!”
“那倒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胤祯一把摁住她扬起的手,轻轻一推,将她甩到门边上,转身一手抱着我,一手拽出一条帕子包住我正在流血的手。
秀敏见到胤祯突然出现先是一怔,接着看到跟在他后面的舅父舅母还有其他人,突然就哭起来,指着我哭骂道:“阿玛,额娘,她打我,她竟敢打我,从小到大,你们都不舍得打我……”
胤祯看着躲在舅母怀里哭诉的秀敏,冷笑道:“我竟不知罗察大人养的好女儿戏唱地竟比那霓裳阁里的戏子还好,改日我府上若是操办什么喜事,定来请令千金唱几折助兴。”
他不顾那几人瞬间苍白的脸色,用力揽住我,“玉儿,咱们回家。”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宛澜和绮色手脚麻利地重新为我包扎了伤口。而胤祯,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问过我,绷着脸,冷冰冰地样子骇人。宛澜和绮色见此,都不敢说话,一时间,马车里闷闷地,只能听到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思量着不算很远的距离为何还未到,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却是不熟悉的景色。
“不是回家吗?这是要去哪儿?”
“你整日闷在府里,今日既出来了,索性多转转再回去,”他转头嘱咐宛澜二人道,“你们就留在马车里,不用跟来了,倘若觉得闷,就在附近转转,行宫地方大,别迷了路。”
她们应了声,马车停下,胤祯扶着我下了车,只觉眼前熟悉地很,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