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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问道:“什么事这般难办,二姐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出主意。”“你们也知道,玉娘十四岁许的人家,没想到那人身子骨不好,拖到我们我们玉娘十七岁时却死了。倒弄得我们玉娘给人说嘴,什么八字硬克夫之类的不好的传言满天飞。这半年虽说也有人来提亲,可都是些极为不好的人家,我们自然是看不上。可这样一来,玉娘的年纪也越拖越大了,真真是愁死人了。”
姚舜英听得满头黑线,十八岁没满的姑娘便成了世人眼中的剩女,这世道真叫人无语。
“半个月前又有媒人上门,这回更糟糕,竟然是个死了婆娘的鳏夫,还带个五岁的闺女!我当时便想将那媒人打将出去,我们玉娘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竟然要沦落到给人做后娘的地步了吗?可是你姐夫听了媒人一番话却说好,那人不是不嫁得,大郎也站在他爹那一边说就是这家了,我和儿媳妇却不愿意,为这事家中吵翻了天。”
通过二姨祖母的细说,大家知晓了那位鳏夫的具体情况。鳏夫姓林,二十三岁,是启汶县城一家绣坊的老板,婆娘三年前难产一尸两命。家中别无兄弟,绣坊里头负责管理各位绣娘的是其老娘,鳏夫自己负责进货揽活送货。近两年其老娘身子亏损得厉害,渐有力不从心之感,便想着赶紧娶个儿媳妇进门接替自己。因为玉娘自幼爱好针线刺绣,在这上头颇有天分,有一次鳏夫铺子里头一个来自枫林渡的绣娘闲话时候说到她,鳏夫的老娘便动了心,这才有媒人上门提亲。
姚承恩听完想了一阵后说这人可以,玉娘完全嫁得。人家虽然是个鳏夫,可是年纪也只比玉娘大六岁。前头娘子留下的只是个五岁的闺女,小孩子最好哄了,你一片诚心待她她自会跟你亲。就算真遇上个冥顽不灵的,谅她一个女儿家也翻不了天去,年岁到了一副嫁妆便可以将其打发。而玉娘往后有了自己的孩儿,还怕在那个家里站不稳脚跟。再说人家家境殷实,更重要的是人口不多没有那些是是非非,玉娘性子爽利泼辣,嫁过去再合适不过了。
二姨祖母听完姚承恩的分析,一拍巴掌道:“嗨,老头子和大郎也是这么个意思,既然妹夫也这么说,那我回去便答应了人家!”李家三兄弟对这事纷纷点头赞同,至于李兴本和雪娘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这上头。只有姚舜英暗自感叹,几个老家伙在火塘边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个姑娘的终生大事,当事人玉娘自己却毫无置喙的权利。自己的亲事往后会不会也是这般呢,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三郎,有人在敲院门,你去看看,是不是秦家人来了。”李大柱喊着李兴本。“八成是,算起来这时候冲三哥他们也该来了。”李兴本飞跑着出去了。过了片刻兴冲冲回来了,嘴里大嚷着:“祖母,您看谁来了?”
李氏一看大喜过望:“大姐,想不到您也来了。哈哈,这下咱们姐妹又齐了。”“大姐。”“哈哈,二妹”三个老太婆相互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姚舜英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大姨祖母身后那人身上,心想这人八成就是那秦冲了。
第八十一章 客人(2)
姚舜英还没打量清楚,那人便先说话了:“这个应该便是英娘妹妹了。”李氏赶紧介绍道:“英娘,这便是你秦家三表哥。”姚舜英赶紧笑道:“三表哥好。”那人大笑道:“英娘妹妹好。果然嫂子没有说错,这个妹妹果真长得俊秀可爱。”
姚舜英不由脸色一红,心道:这人说话好直接,哪有一个青年男子一见面便这么说一个女孩儿的。不过转而一想又释然了,在人家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姑娘,这般说一说也不打紧。三家人厮见完毕,李氏笑道:“咱们几个老家伙说话,年轻人肯定不爱听,不如你们自己去东院另外烧一堆火,左右家中木炭还很多。”
李兴本拍手称好,赶紧拿了火盆开始生火准备搬去东院。见李氏准备生火去灶上弄吃的,秦冲赶紧道:“横竖做晚饭的时分也快到了,我和祖母便吃两个糍粑对付对付,小姨祖母不用麻烦。”李氏笑道:“那也好,过一阵马上开始做晚饭。”
四个年轻人来到东院堂屋,姚舜英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了一番秦冲,但见这位传奇人物浓眉大眼,方脸阔口,皮肤微黑,个头中等但壮硕。冬天衣裳穿得较多看不到肌肉,但想着能将几个年轻人轻而易举举起来丢进池塘的,肌肉肯定很发达。这人学的什么功夫呢,有没有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飞檐走壁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呢?
见姚舜英歪着头看着自己发愣,秦冲呵呵一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妮子,回神了,我脸上又没长得有花。”“啊,我,嘿嘿……”姚舜英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想秦表哥算不算的上是武侠小说里头的侠客。”
“武侠小说是什么东西?”“武侠小说便是专门讲身手了得人物的古的书。冲三哥你不知道,英娘妹妹看了许多书,一肚子古。她说的武侠小说的古极为好听,比戏台上演的戏更惹人。”李兴本赶紧炫耀自家妹子的本事。
“是吗?那你跟我说说英娘妹妹都说了些什么样的武侠人物的古。”李兴本立马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简写版的《连城诀》,雪娘和秦冲两个听得如痴如醉。姚舜英暴汗,可是一共四个人,那三个人沉浸在故事里头,没人跟她说话,她只好无聊地去火塘那边去找大人。
走出来觉得有点内急。索性去茅厕一趟。刚走到猪圈边,却听到李氏和大姨祖母低声说话的声音。恐怕她们也是去茅厕,姚舜英折身欲回头。“贩。贩私盐,还杀人!”却忽然听到李氏极端惊骇地嚷了一嗓子。姚舜英大惊,贩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过,谁那么大胆。
“轻点我的祖宗,当心被外头别家的人听见了。”大姨祖母急喝道。“那日那两人鬼鬼祟祟来找冲儿,被我悄悄地听到了一点。”李氏压低声音道:“天老爷,你家秦冲出去那几年都结识了些什么人!大姐你可要管紧他,可别到时候弄个株连九族的大罪出来!”
大姨祖母叹息道:“我何尝不担心这个,就想着赶紧给他娶个媳妇生下儿女拴住他。可是你说这小兔崽子到处给他说亲都不愿意,你姐夫和外甥又是那样个绵软的性子。一家人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事儿压在我心头两年了,又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担惊受怕。愁得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照你这么说,你家秦冲出去那几年曾经有过一个相好的姑娘,然后那姑娘为了救他搭上了自个的性命?”“从他们说的那些话推测,应该是这样没错。”李氏惋惜道:“可惜,那姑娘待你家秦冲那般深情厚谊。若是没死娶回家来不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大姨祖母没好气地道:“芝娘你糊涂了,好什么好。弄个私盐贩子的闺女在身边,时刻有祸连全家的风险,幸好她死了!”“倒也是,不过人家可是为救你家秦冲而死的,怎么说秦冲都是欠了她家一份大人情。”大姨祖母顿脚:“就是这个害人,你说冲儿是被她家的人带着贩私盐,她说是救冲儿,其实何尝不是救她自家人自家的生意。可是她人死了,冲儿却对她念念不忘,对亲事一点兴致都没有。”
怕被两个老婆子发现自己在偷听,姚舜英不敢久留,赶紧悄悄后退。来到火塘边,才知道李大梁李大椽去菜园子砍白菜扯萝卜去了,李大柱却在生火准备做饭,二姨祖母在帮着择大蒜芫荽,姚承恩则在烧着腊肉。哪能让客人帮忙做事,“二姨祖母,您歇着我来吧。”姚舜英边挽袖子边走过去。
“坐了那么久闲得发慌,做点事人还舒服点,也没多少了,好孩子你还是去那边跟雪娘她们玩吧。”二姨祖母笑着推辞。“那我洗锅。”姚舜英跑去灶上清洗抹擦。“这孩子就是闲不住,今日咱们大人都在家,不用你帮忙,去玩你的吧。”却是李氏和大姨祖母两个进来了。
姚舜英笑道:“祖母和两位姨祖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当好生说说话,晚饭有我和大叔父两个人做就好。”“哎呀,英娘这孩子就是懂事贴心,往后也不知道谁家小子有福娶了她回去。”二姨祖母呵呵笑着打趣。姚舜英脸色一红,娇嗔道:“哎呀,大人们就爱打趣人,不跟你们说了。”姚舜英正好将米下了锅,借口火塘边的柴兜兜要烧完了,跑去搬柴火去了。
“哈哈,这孩子害羞了。”几个老人在背后大笑。害羞害羞,这帮老家伙成日里说的就是后辈的亲事,自己才满十二岁竟然也逃不过,姚舜英忍不住腹诽。在灶上忙了一通手有些冻僵了,她一边哈气一边在柴堆边奋力拖动一个大柴兜,不想那个大柴兜与其他柴兜卡在一起,任凭她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死柴兜,我还偏不信邪了,今日硬要烧了你!”姚舜英边骂边使劲。
“看不出小妮子还挺倔呢,可怜见的白使了半天力气。看哥哥给你出气!”姚舜英回头一看。秦冲什么时候在后头站着自己竟然丝毫没发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秦冲轻描淡写地一拽,四五个柴兜兜一股脑儿全滚了下来。“想先烧了哪个出气告诉哥哥,是这个吧,那别的先放上去。”秦冲不待姚舜英回答,已经将她方才拉了半天的那个柴兜提起丢到一边,再将其他几个暂时不烧的三两下丢回柴堆。
姚舜英看得目瞪口呆,这些柴兜兜可是几位叔父哥哥费了老大劲才挑回来的,这家伙几根手指轻轻拎起随便一甩便丢到了高处,难怪能将人家一家人个个丢进池塘洗澡了。不由嘴里喃喃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啊。怎么跟个大力士一般。”
秦冲促狭一笑:“英娘妹妹不是爱看武侠书吗?自然是师傅教的独门武功了。既然是独门武功怎么能说给旁人听呢?”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姚舜英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却想着他既然这般厉害,怎么会让心上人死了。他回家的时候不过十五岁,那他那心上人死的时候只怕也只十四五岁。少年人情窦初开,若是动情最是真挚清纯,偏生那少年情人又为了救他而死于非命。秦冲此生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秦冲见姚舜英不搭理自己还当她生气了,赶紧凑过来讨好道:“英娘妹妹我想问你个事,你看那《连城诀》的时候,看到最后你希不希望狄云忘记师妹跟水笙姑娘成亲过日子好好生活下去?”姚舜英见他神色虽然带着玩笑的意味,但眼底却有几分认真,想到他的少年情人想到大姨祖母的烦恼。不由心中一动,何不趁机开解开解他呢。
当下正色道:“我自然是希望狄云娶了水笙姑娘了。”秦冲一怔:“你为何这样说呢?他那样喜欢师妹,怎么可以再娶别的女人做妻子。”“可是她师妹嫁人了死了。死者已矣,而生者还要继续生活,总不能让狄云一辈子都活在他师妹的阴影之下吧。再说了,就算他师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自己的师兄一辈子过得不快乐吧。而水笙姑娘那么好。其实比起师妹来说可能更是他的良配,于情于理狄云都该将师妹深埋在心底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是这样吗?”秦冲喃喃低语。姚舜英见他陷入沉思。也不打扰他,只管自己奋力拖着柴兜往火塘边走,心里只巴望着自己的话能作用,让这人从执念中走出来,别让大姨祖母一家担忧。当然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话会产生那样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