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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阁的门口白日里倒也清净,不似夜色来临之时那般纷闹,门口守着的几个行院的小丫头看到这么一位颇为贵气的夫人来访,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还以为是哪家富户的主母吃了干醋来凌云阁搅场子的。
“夫人!!”为首的一个红裳小丫头将沈苾芃拦了下来,一边又命其余的人进去禀报妈妈。
“我找云霞姑娘!”沈苾芃看着这帮小丫头如临大敌的模样苦笑着报了云霞的名号。
那小丫头更是以为沈苾芃是闹事的当家主母支吾道:“夫人,云霞小姐不在……不在……”
沈苾芃刚要询问,只听一串脆生生的笑声迎面袭来:“哟!君夫人来了?”
沈苾芃看着那天给欧阳云阔斟酒的美人娉娉婷婷扭了过来。眉眼虽然精致却也有几分沧桑隐没在那厚重的脂粉之下。
“见过赛老板,不知云霞姑娘可在否?能否出来一见?”
凌云阁老板娘叫赛貂蝉,年轻时在烟花柳巷之中也算是大名鼎鼎的美人坯子,此时看过去倒也风韵犹存。
她没想到沈苾芃竟然对她如此恭敬,对沈苾芃的好感更多了几分。也收起了孟浪的心思缓缓笑道:“云霞姑娘正陪着一个客人,君夫人若是要见她这个倒是……”
沈苾芃脸色一窘,自己一时间着急要见她,却不想这个地方真不是自己这样的女人来的,此时身边正好经过了几个孟浪子弟。看了沈苾芃,均是惊呆了几分,他们虽然知道沈苾芃的大名但却没见过这个人。故而还以为是凌云阁新来的姑娘。
“赛老板!从哪里翘来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藏着掩着算什么?”
“姑娘芳名?”
沈苾芃脸色一白,冷眼看了过去。
那二人倒是被她的目光逼视着心头打了一个突,但这二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侄儿,一个是京城荣宝斋的公子,具是不学无术的很。此时色胆包天。竟然抖着手一人一把摸了过来。
“赵公子!李公子!二位……二位……这个摸不得……”
“怎么摸不得?”那赵公子圆脸长着蚕头眉毛,眉头一挑,依然我行我素。
沈苾芃没见过这种阵势,倒也有些慌了手脚,只听得叮的一声。两柄短刀飞了过来,沈苾芃眼前只觉得一花,耳边便想起了哭爹喊娘的声音。再仔细瞧过去,却看见面前这两个混账抱着被短刀穿破了的手痛苦的滚来滚去,顷刻间那手上渗出来的血液也变成了黑色。
沈苾芃和赛貂蝉具是大吃一惊,飞出短刀的人当真毒辣竟然在匕首上淬了巨毒。赛貂蝉此时顿时张皇无措,抬头看向了二楼的隔间,却发现一个带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立在楼梯扶手,看到沈苾芃后竟然躬身行礼,走了下来。
那人走到依然在地上惨嚎的两个人面前,手起刀落,那两人的手被活生生剁了下来,才没有使毒素蔓延。沈苾芃惊出一身冷汗,这人长得面色不善,但是心思很是毒辣,这两人虽然有过在先但还不至于废掉双手。
那大汉冲沈苾芃又是一躬:“君夫人,先生在楼上等。”
赛金花忙捂着唇,欧阳云阔在这里,可是欧阳云阔身边怎么会突然多出了这么多武艺高强凶神恶煞的人?
只有沈苾芃心里清楚,欧阳云阔定是答应了单浔的请求,做了他的义子。欧阳世伯过世较早,只余下这么一个长公子却是性子恬淡不喜名利,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成了江南十三道暗门的总舵主。这期间的诸多无奈便只有他自己能品味到吧?
沈苾芃别过头不再看地上鲜血淋漓的场面提着裙角走上了楼梯,那大汉看着惊魂不定的赛貂蝉突然将一只古朴的玄铁扳指扔到了她手上。
“若是官家找来只消将这个拿出来。包你的凌云阁无事。”
赛貂蝉接过玄铁扳指,脸色猛地一变,这下子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姑奶奶哟!欧阳先生竟然是……
她忙指点着一边抱在一起发抖的小丫头:“还不快……快找马车将这两个人送到医馆去……快着些啊!!!”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她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这下子坏菜了,消失了很长时间的暗门指环又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了她的地盘儿上。这要传出去,以后客人们谁还敢来啊!!
沈苾芃转过楼梯拐角,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依然是粗布蓝袍,顺直浓黑的发绾了起来,插了一支木簪。
本来波澜不惊的容颜看到她后润染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欣喜,在俊雅的眉眼间传开来,像一个开心的天真孩童。
“芃儿。你来了。”
“欧阳大哥,”沈苾芃总觉得胸口堵着什么,向前紧走了几步。
他身边站着两个劲装的刀客,脸色冷峻却对欧阳云阔毕恭毕敬,掀起了帘子。
沈苾芃随同欧阳云阔走了进去。这个隔间却是不同于凌云阁其他的房间,以前欧阳云阔从君骞的地堡中逃了出来便是在此处养伤。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虽然这里鱼目混杂但是却能很好地将欧阳云阔隐藏于此。
云霞此时端了茶具走进来,也不看沈苾芃一眼,只是跪在欧阳云阔面前的案几边将茶点一一放好。
“君夫人请用,”她终究还是不情愿的说了一声退了出去。
“你们出去!”他话语间已然带着一方枭雄的凌厉口吻。
欧阳云阔身边的两个人默默躬身退去,但是身姿却是极其灵动。一看便是高手。只是沈苾芃不知晓单浔老头子为了保护欧阳云阔这个难得的义子,不知道派了多少高手过来。怪不得他近几日行动自是高调的无以复加,这样的阵势怕是君骞很难找他的麻烦。
“梅花茶?要喝吗?芃儿?”欧阳云阔的神情柔和如温润古玉。
沈苾芃看着他的脸一阵恍惚,谁能想得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人便是当今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门门主呢?这个世界就好比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戏,上一出的戏角还未来得及品味,下一出戏便已经紧锣密鼓的开了张。
“芃儿。很意外是吗?”欧阳云阔将泡的第一壶茶挨个儿浇在了茶盏,茶海,盖碗上,准确到没有丝毫的水滴溅出来。
“是的,有些意外。”沈苾芃接过欧阳云阔双手捧过来的茶盏,久违了的梅花茶香气。去年冬季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君謇给她的伤痛,竟然忘记了存下梅瓣。
“我原本逃避着的,老爷子其实什么都懂,他坐镇衡阳就等着我回去继承他的衣钵,他知道我逃不掉这份责任的,”欧阳云阔似乎想要解释,“我一直不同意,但是现如今形势不同了,我有了要好好保护的人,所以我必须变得异常强大。”
沈苾芃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眸躲过了欧阳云阔深邃眉眼中渐渐灼热的视线。
“欧阳大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还请大哥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还不起……”
ps:
心中一直在纠结男主的问题,但是之前的大纲已经设定好了,若是更改会令人觉得突兀,其实每个主人公的个性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不是吗?我会努力写得精彩!
第239章 霉米
欧阳云阔顿了顿,神情间略过一丝寂寥,突然又显出一股子与以往不同的倔强来。他将手中的杯子微微举了起来:“芃儿,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沈苾芃忙回敬道:“欧阳大哥,这如何当得起?”
“当得起,”欧阳云阔略略有些动情,看向她的眼眸中蕴含着满满的情谊,却又极力压抑着,他对她的爱和渴望绝不比君骞的少。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或者是不敢表达而已。
“我没想到君謇会那样对你,”欧阳云阔微垂了眸子,这样可以不必看向对面自己心爱的人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也不会心痛的连呼吸也忘记了,他沉着声音,“那些日子你与他如胶似漆,我看着他一片真心待你,便替你感到高兴。总算将那些痛苦的日子度过去了,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那样对你……真的……我绝没有想到……我恨君謇但更多的是恨我自己。”
“欧阳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沈苾芃早已经将过去那些伤痛埋进了心灵中最荒漠的地方。
“不,”欧阳云阔突然眉眼间的温婉被一种决绝所取代,“我想要说出来,那些悔恨折磨着我的心,让我要发疯了,芃儿,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沈苾芃叹了口气,暗门的势力强大,打听到自己在靖安侯府中的那些悲惨遭际绝不会难倒他。
“芃儿,我如果早知道靖安侯府会这样待你,那一天在涿州我即便是绑也要将你绑走,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的。”
“欧阳大哥这不关你的事,人有时候就要相信命运,不相信不行,”沈苾芃忙转移话题,她不想碰触那些早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那些她奋力抗争。她被别人戕害也戕害着别人的那些惨痛记忆,再也不想回忆起来。
“所以,”欧阳云阔突然眼角渗出几分坚毅来,“所以这一次一切都交给我来承担。”
沈苾芃茫然无措。欧阳云阔抬起手缓缓轻抚过她精致的眉眼,一寸寸拂过像是自己珍藏了几生几世的珍宝。
“芃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同我走了,你顾及的人太多,顾及的事太多,没关系,我帮你将他们安全送出去,然后我一定会带你走!一定!你信我!”
沈苾芃突然觉得呼吸重重凝滞了一下,君謇曾经同她讲过一定要她相信他,不止一次地说过。君骞也同她说要相信他。每一个人都这么对她说,可是每个人都是将她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那把刀。
“欧阳大哥!不要说了!什么都好,但是千万不要说相信这个词,也千万不要承诺什么,你的心我领了。”她落荒而逃般的站了起来,匆匆福了福,夺门而去。她只是想要一个求证,欧阳云阔究竟有没有成了那样可怕的人,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而她却像坠进了漩涡中,整个人的灵魂被搅散了,凑不齐一幅安宁完整的画面。
此后的几天沈苾芃都安静的呆在丽明轩里写写画画。她总想找点儿事情去做才能抑制住心头那些个不明所以的恐慌。
郁夏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带着点儿惊慌:“小姐,不好了,出事儿了!”
沈苾芃忙抬起头:“不要慌?怎么了?”
郁夏忙道:“府里头在近郊设立的粥棚出事了,好多难民领了靖安侯府的米粥结果发现都是被观音粉浸泡后的霉米,根本不能吃的。几十个灾民已经昏厥了!”
沈苾芃猛地站了起来。突然吐出一口气:“不是两个粥棚吗?哪一个出的事儿?”
“陈宏的那个粥棚,”郁夏急出了眼泪,眼看着过几天陈宏就要和润春成亲了,这要是出了事儿,又是天子脚下给灾民发霉米。说不好是要被抓进官府里的呀!
沈苾芃一听是陈宏那边出的事儿,反倒不着急了,缓缓坐了下来。
“小姐?我们怎么办?”郁夏不禁惶急,小姐这是在想什么,这可是惊动官府的大事啊!
“润春呢?”沈苾芃突然想起来什么事。
“润春急了,亲自赶往城郊了!”
“糊涂蛋!你马上派了婆子去将她喊回来!还有叫陈宏不要慌在那里呆着明早再说这件事!”
“……”郁夏不可思议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不过自家小姐想来有些急智的,看她这样的神情,莫非是另有丘壑?她的心稍稍放缓了一些,急匆匆赶了出去。
“宋妈妈,”沈苾芃转过头看着一边垂首立着的宋妈妈,“你马上准备些药材,叫上几个婆子一并还有十几个小厮,去京郊看一下,若是有伤病之人且治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