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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苾芃抬起巴掌大的小脸,呼吸很是急促,头发凌乱,衣衫破败,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手臂上,膝盖上,到处是血道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倔强的瞪向了君骞,黑的透彻,白的坚决。
“够了!”君骞重复了一次,眼神中满是要杀人的表情。
沈苾芃冷冷一笑:“二爷安好!”
“我说——够了!!”君骞沉了声音。
“这不正是二爷要看到的吗?不正是二爷喜欢看到的我吗?看到我如此的狼狈,如此的不堪入目……”
“别说了,”君骞的手猛地握住了那双紧握着的粉拳,入掌寒凉,让他心疼的要死。
沈苾芃挣脱开了他的束缚:“别假惺惺的,你这样让我实在……恶心。”
君骞俊眉狠狠蹙在了一起,眉心是一汪化不开的冰海。
“二爷一定很失望吧?我怎么还没死呢?可是……咳咳咳……”沈苾芃弯下腰,旧疾已经发作,她咳出了血。
“可是……妾身偏不能如了二爷的心意……对不住……妾身不能这么死了……妾身……”
“芃儿!!”君骞一把将晕倒过去的沈苾芃扶在怀里,突然打横抱了起来,迈开大步径直向山脚下停着的马车飞奔了过去。
山上的静安打开了杏花庵的大门,脸色吓的惨白,君二爷竟然将那女人抱走了?她看向了外面通向山脚的那条路,君二爷竟然在这风雪之地中强行踩踏出一条路来,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
第93章 哗然
“夫人!夫人!!”张妈妈奔跑进了映心阁,差点儿摔倒在地面上,被一边的小丫头扶住。
安惠夫人慢条斯理的将手中捻着的翡翠佛珠手串放在了一边,挑起了眼皮:“又怎么了?总是不能令人安生?”
“夫人,二爷回来了!”张妈妈忙禀告。
“二爷回来了?”安惠夫人脸上掠过一丝讶异,按说那趟差事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二爷还带了……”张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怕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二爷还带着姨少奶奶回来了。”
“姨少奶奶?”安惠夫人一时间回转不过来,“梅红……”
“不是,是沈氏……”
啪!安惠夫人手边的茶杯被她一惊之下扫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二爷……他……二爷……”
“还不快说?”
张妈妈倒吸了口气:“二爷亲自驾着车载着沈氏飞奔回了靖安侯府,关键是从正门走进来,而且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沈氏,直接奔半月汀中的梅亭去了。这件事现如今已经传遍了靖安侯府,估计整个京城都知晓了。”
安惠夫人脸色煞白,猛地站了起来,原地绕了几个圈子,嘴巴里不停咒骂道:“这个小畜生!这个小畜生!!他是要生生气死我吗?”
“夫人息怒!!”张妈妈忙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安惠夫人,“小心气坏了身子。”
“走!备车!我要将这个小畜生……”安惠夫人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本打算将沈苾芃除掉,自己的儿子就会断了念想,兴许还会回心转意娶了宣平侯府的徐钰。现如今闹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一出,究竟该如何处置?
沈苾芃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痛,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幻觉,那一张张脸重叠在一起,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盛年男子的气息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温暖的怀抱像停泊灵魂的港湾又像一扇禁忌之门,将一切疼痛仇恨关在了门外。
“芃儿!芃儿!!”君骞慌了,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怀中的人儿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周围人的诧异惊慌,丫鬟婆子们的失声尖叫,抑或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嘲笑,与他都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她是大哥的小妾,不在乎他们之间那道永远也不可逾越的礼法禁锢,不在乎一切的世俗。他只在乎怀中的女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二爷?!!”一群护卫看冲进来的君骞不知所措。
“备轿子!!”
癫狂的君骞让人害怕。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沈苾芃。眼眸中满是惊慌失措。
安惠夫人还是赶得及时。却被儿子的表情吓了一跳。
“还不快将那贱人放下?!!”安惠夫人喊了出来。
君骞一脚踹开身前碍手碍脚的护卫,翻身骑上了那护卫正准备牵出府去的马匹。
“拦住那小畜生?!!“安惠夫人终于慌了,这要是被儿子抱着沈氏闯进了梅亭,岂不是落人口柄。坏了大事?
“啊!!!”几个试图上前阻拦的护卫竟然被情急之下的君骞抽出宝剑斩断了胳膊,张妈妈吓的大喊了出来,几个胆小的丫头竟然瘫软在地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安惠夫人捂着胸口歪在了丫鬟的身上。
“张氏!!”君骞过头喊道,“找医官来!否则我让你全家陪葬!!”
张妈妈猛地呆在了原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忙匆匆赶出了府邸,甚至连身边的安惠夫人都来不及照顾。她明白君骞的狠辣,看那沈氏似乎受了极大的苦楚,若真的有什么闪失。他日被二爷查出是自己出的主意,全家可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梅亭四周的梅花竟然带着些绿意,临近初春,青梅已经稀稀落落开了几株。君骞打马停在了梅亭外面,将沈苾芃抱在怀里。急匆匆踹开了梅亭的院门。
几个丫鬟仆从吓呆了,环碧急急忙忙赶了出来,却不见郁夏的影子。
“有个能出气的吗?”君骞抱着沈苾芃冲了进去,迎面却差点儿撞上了素锦。
“二爷?”
“什么也别问,去煮碗参汤来!!”
君骞环顾了四周发现沈苾芃身边的那两个得力的大丫头不见了踪影,不禁有些发急:“其他的丫头们呢?”
素锦虽然有过一霎间的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边吩咐手忙脚乱的婆子去厨房煮参汤,一边命人烧热水来,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将梅亭里混乱的局面且控制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君骞看到素锦拿着帕子将沈苾芃的伤处清洗干净,又灌了一碗参汤下去,沈苾芃的气色稍稍好转了些,这时才恢复了理智。
素锦脸色一顿:“回二爷!刚才梅亭里的郁夏姑娘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吊在了院门外的梅枝上,好在被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抬到了西暖阁。
“人可好?”君骞不禁失色,他明了郁夏对沈苾芃的重要性。
“只是晕了过去。”
“那另一个丫头呢?怎么这里乱成这样?”
素锦眼眶一红:“被卖到了……卖到了含香院。”
君骞一怔,怪不得这里这样乱。
“二爷,说来话长……”
君骞摆摆手:“现时不必说,我已了然,”他脑海中划过那封告密的书信,才赶去了杏花庵救下了沈苾芃。只是这让他很不舒服,那个陌生的男人竟然知道他心中对沈苾芃的那份情。这样深深掩藏在自己心中的一份情感,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窥探,这究竟之间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二爷,”张妈妈几乎是滚进来的,身后跟着急心火燎赶来的医官。
那人扫视了一眼榻上的沈苾芃,素锦在沈苾芃的腕间垫了一块儿帕子。医官缓缓坐下来,开始把脉,不多时站了起来开了几副药方。
“不碍事的,只是劳累过度,加上饥寒交迫,这病症纯属是被饿出来的,当然脚上手上的冻疮要好生调理,否则也比较难缠。”
君骞点了点头,素锦将医官又请到了隔壁,那里还躺着至今昏迷不醒的郁夏。这梅亭从来没有这样乱过,但是君骞所造成的混乱局面也才刚刚开始。
第94章 父子
映心阁内鸦雀无声,院门被从里面反手关了上去,将这方冷清的空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牢笼。服侍的下人和丫鬟们垂首立在廊檐屋角下,碰了面也仅仅是彼此交换一个无声的眼神,然后瞬间分开。
院子里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跪着一袭青衫的君骞,他沈腰潘鬓,却如玉树折去了一半,直直的跪在那里。
正对着的映心阁东暖阁里,隐隐传来了一个男子浑厚的说话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掩盖不住的疲惫。
安惠夫人身着暗紫色上裳,翠兰金枝绿叶百花曳地长裙,满头珠翠明铛,华丽夺目。脸色却是灰白,歪靠在榻上的迎枕上,微闭着眸。
君骞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她仍不想见他。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终究是将他的娘亲这一次伤得狠了。加上外面关于君骞和沈苾芃的流言蜚语,让偏安一隅的老侯爷也坐不住了。
“惠清,你这是何苦?”着一痕桐色长衣的靖安侯,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丝丝的白发间或期间。他端过了张妈妈手里的红枣雪蛤汤,取了一勺,凑到安惠夫人的唇边。
老侯爷虽然多年行军打仗,出生行伍,倒是对妻子难得的温柔体贴。现如今小儿子闯下了这样大的祸端,让整个靖安侯府陷入极其被动的地步,饶是安惠夫人再怎么疼他,也是噎不下这口气。
一串泪珠滚落了安惠夫人的脸庞,她看着靖安侯温润的眼眸,心头更是酸楚难耐。近几年面前的这个夫君静修佛法,躲开了一切尘世,宛若空气般透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关心和爱护。
自己尽心尽力操持这个家,夫君虽然与她以礼相待,可是谁又能知道内在的隐情呢?至从那个女人死后,他整个魂魄早已经散了,她现今看到的也仅仅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躯壳。
想到此处,安惠夫人接过了靖安侯手中的瓷碗带着点赌气道:“侯爷怎么来了?妾身罪过。没有教育好院子里的那个孽障,也没有能力管好这诺大的靖安侯府,尽出了些乌七八糟的人,侯爷还是将妾身送到杏花庵修行去吧。”
靖安侯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缓缓道:“君骞这孩子行伍出身生性暴躁,从小又骄纵了些,所以才养成今天无法无天的局面,不若将他送至北疆……”
安惠夫人猛地坐了起来,直直瞪着靖安侯爷那张略显沧桑的脸。
“侯爷!!”她嘴唇哆嗦着,“虎毒尚且不食子。君骞再怎么错。也是侯爷您的孩子啊!侯爷怎的忍心让他去边疆呢?”
靖安侯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那张与君謇有几分相似的脸:“不将他遣走,你看着他每日里生气吃不下饭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遣走他你又不舍的,终归这孩子是要疆场上大展身手的。早些历练也是好的。”
“不可,”安惠夫人似乎忘记了之前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生气的缘由。极力守护自己的儿子,“西南战事骞儿难不成还历练的不够吗?这才平息了几天,侯爷便又让他去,刀剑无眼,侯爷就这样想让儿子在战场上浴血吗?”
靖安侯爷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这也不可,那也不允,你说如何是好?难不成让他一直在外面跪着吗?这天色越发的阴沉了,若是冻病了……”
“让那孽障进暖阁来!”安惠夫人心疼的无以复加,之前的一切责备。怒其不争的愤恨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多时,君骞缓缓走进了东暖阁,掀起袍角重重跪在了靖安侯和安惠夫人面前。
“孩儿不孝!还请父亲,母亲大人重重责罚。”
靖安侯看着面前这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儿子,心头一阵叹息。这孩子虽然模样像极了妻子。但是那风流心性却是一样也没少的像了他。只是那女子竟然是……
靖安侯垂了眸,带着一丝冷意和看不分明的颜色,转眼间又开始怅惘起来。
安惠夫人将他的脸色收在眼底,带着翠色描金护指的手重重磕在了桌角上。
“你还有脸请我来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