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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偷的去冷宫?”他问。深更半夜,宫中宵禁,如果被人撞见,这小宫女连命都不保。
“回殿下的话,奴婢畏儿,只是,只是想去探望一下朱娘娘,因为朱娘娘曾送给奴婢这个……”颤抖的小手伸出来,借着冷夜的微光,卓元乐凝神注目了半天,才看清那是半块早已干硬的雪饵饼,他的母妃最喜欢做这种带着一抹茉莉清茶芳香的雪饵饼,总说是有家乡的味道,可正是这雪饵饼害的母妃莫名其妙,被罗织上了毒害厉妃和小皇子的罪名,且被父皇不由分说打入冷宫,如今,这小宫女手上竟也有这样一块雪饵饼,让卓元乐不禁恨从中来。
“我母妃的雪饵饼是有毒的,你把它揣在身上是什么意思,嗯?”卓元乐抬起一脚,踹翻了跪在他面前的小宫女,当然,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少年,还不够孔武有力,所以尽管是用尽全力的一脚,也不过令小宫女被踢倒后在地上打了个滚,并立即艰难的撑起了身子。
“殿下您误会了,朱娘娘的雪饵饼不可能有毒,朱娘娘的雪饵饼是畏儿吃过的,这世上最香的饼!”小宫女含泪道。
“奴婢因失手打碎了送往采英殿,准备给厉妃娘娘诞下小殿下贺喜的五彩瓷瓶,被管事的嬷嬷责打了一顿,正好被朱娘娘撞见,她替我求了情,只罚我去永晟巷浣衣局打下手,奴婢感激不尽,拖着被打伤的身子给娘娘谢恩的时候,她说正好有盒试制的雪饵饼,我可以拿去尝尝,否则扔了也是可惜,后来奴婢才知道朱娘娘为了给厉妃娘娘送礼,费了很多心事来弄成各种花色各种口味,而给奴婢的,只是她试制的其中的一种口味,因为是试制,所以她也曾送给了不少宫人帮着品尝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那么多人尝过,却没有一人有异样,偏偏就是厉妃娘娘中了毒是吗?”卓元乐苦笑,“没想到费尽心血想给厉妃娘娘开胃的雪饵饼竟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呵,呵呵,我母妃她真是荒唐可笑,可悲可叹!”
卓元乐悲怒交加的跌足哑笑了一阵,忽然道,“满宫男女不管曾受过我母妃的多少恩惠,在母妃出事后,却一个个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和母妃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你还偷偷摸摸的来做什么?”
“奴婢身份卑微,,便是想扯上关系,又岂敢高攀朱娘娘这样的贵人,只是听人说冷宫中缺衣少食,奴婢便拿了些食物想给娘娘送去!”小宫女如实答道。
“哦?那我母妃见到你,都跟你说些什么了?”卓元乐太想知道母妃的情况了,若不是母妃受冤时含恨叮嘱他,千万别来冷宫探望,就当她已经死了,卓元乐或许早就按捺不住,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冷宫,见上母妃一面了,也所以他经常都会偷偷的在冷宫附近徘徊,希望能感受到母妃的气息,结果撞见了这个冒死接近冷宫的小宫女。
“奴婢……奴婢没能见上朱娘娘”,小宫女懊恼的回道,“冷宫的大门被锁死了,奴婢根本打不开,只能隔着门呼唤娘娘,当日娘娘送的那盒雪饵饼,奴婢只舍得尝了一块,今日揣了一块去探望娘娘,就是怕奴婢太卑微,娘娘已经不记得奴婢了,果然娘娘隔着门问我是谁,奴婢只好将饼从门下的缝隙中塞进去,告诉娘娘受饼之恩,奴婢永生难忘,娘娘许久都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只有半块饼重新被送了出来,娘娘说,‘受饼之恩,你已还了,分饼断念,各自活命去吧!’”
“分饼断念,各自活命?”卓元乐重复了一遍,声色哽咽,世上也许只有他的母妃才能说出如此冷静决绝的话,就像母妃也决不许他去探望一样,因为对于他的母妃来说,她已不需要谁去怜悯和眷顾,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她所牵念的人,能继续的好好活下去。
卓元乐忽然想明白了一切,他看着面前的小宫女,冷冷道,“我母妃说的对,你不要再去了,永远都不要再去了,不过,满宫的薄情寡义,却只有你的这份心是知恩图报的,本殿下记下了,本殿下答应你,从此后,定待你如亲,永不相负!”
小宫女呆呆的看着大殿下,“奴婢,奴婢不明白大殿下的意思,为什么不让奴婢再去……”
“你不必问了,也不必再提今夜,冷宫里的娘娘早已死了,懂吗,早已死了!”卓元乐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你只要听本殿下的,按本殿下说的去做就行,天穹星辰为证,我卓元乐对天指誓,若违诺言,不得好死!”
从那天晚上起,卓元乐再也没在冷宫附近逗留,他活着,变得坚韧而沉默,冷淡而无情,三个多月后,朱妃被发现饿死在冷宫中,已经超过五天以上了。
在朱妃的尸身被悄悄抬出去之前,有好心的太监偷偷来告诉了卓元乐这个消息,让他再最后见自己的母妃一眼,卓元乐去了,揭开罩布看了一眼,的的确确的一眼而已,便挥手喊人抬走,他一句话没说一滴泪没流的冷酷,让在场的舍人印象深刻。但对卓元乐,他印象深刻的,却是母妃一脸的恬淡和宁静。
一个活活被饿死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恬淡宁静,答案只有一个,是他母妃自愿选择的离世,卓元乐一个人回到寝宫后,赶走了所有的宫人,紧闭了大门,在黑暗中坐了一夜,黑暗中浮现的全是他母妃从前温婉娴雅的笑容,后来的卓元乐,不知为什么尤其憎恶那些长相有狐媚香艳之嫌的女子,或者说他对所有的女子都极为冷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变本加厉的倾向,这种奇怪的心态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不过畏儿是个例外,他的确兑现诺言,对她很好,甚至托人买通了执事的嬷嬷,将畏儿从浣衣局繁重的劳动中解救出来,换了个负责永晟巷平日洒扫之类的简单的活路,卓元乐对畏儿道,“别想着进哪个宫入哪个殿,随哪位娘娘,侍候哪位殿下,皇宫里今儿风光无限,明儿凄凉横死的事儿多着呢,与其跟着主子们沉浮还不如简单的活下去,地位虽低,可至少不用被卷入内宫你死我活的争斗。”
于是畏儿平淡且卑微的活下来,卑微到也未能跟随卓元乐就国吴郡,却被阴阳差错的点派给了卫王卓瑞桐,去了卫郡,和思慕的殿下千里远隔,这一点,和小瓷倒碰巧相似。
卓元乐有时候觉得,其实对畏儿,他亦谈不上有多少喜欢,他对她的好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只为兑现承诺,所以他离京就国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留恋,再次买通永晟巷执事的嬷嬷,这回卓元乐已不需托人,单凭他吴王的身份,谁又敢为难他。
畏儿自小被卖进宫后,便一直没出过宫,卓元乐将她扮成舍人,大摇大摆驾着车驶出皇城,此时已是閏启十年暮冬,京郊一片荒凉冷落,又刚下过一场大雪,寒气逼人,不过车厢内置了炭火铜炉,暖烘烘的,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寒意,卓元乐在前驾着车,畏儿在车厢内烤着炭火,平时没多少血色的脸也因此变得红扑扑的。
后来马车停在一片稀疏的梅林前,林下有石滩浅溪竹桥雅亭,卓元乐平生第一回,也是唯一一次,让畏儿在外面尽情的玩了个痛快,两人将就车厢内的铜炉炭火将带去的酒菜温了温,便开始对酒换盏,卓元乐安慰畏儿道,“虽然本王就要走了,也虽然现在是暮冬,连梅花亦要败了,不过,你相信本王,本王很快就会回来的,本王知道你喜欢玉兰,待到春上,玉兰怒放之时,就是本王回来接你之时!”
卓元乐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料到畏儿会被点派去卫郡,也许畏儿的工作纯属闲职,肃武帝借着送王爷们入国的机会。,也顺便精简一下永晟巷的冗赘吧。
畏儿去了卫郡,反倒是件好事,卓元乐很快派人悄悄联系上畏儿,他对畏儿曾许诺的话,并非纯属虚言哄骗,因为他在离京之际,就做好了要打回来的准备,不过准备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一些。
他没有了母亲,却还有半个父亲,说是半个,是因为那个父亲并不完全属于他,但半个,他也认了,肃武帝还在世一天,他就不好明反,不能明反便只有等,閏启十年肃武帝的身体已经明显不如以前了,所以卓元乐知道属于他的时机迟早都会来。
畏儿不在皇宫,卓元乐更加无所顾忌,畏儿在卫郡,是天赐的绝佳安排,卓元乐正愁摸不准他那个交往不多的三弟的心思呢,还偏偏那么巧,卫王宫中又出现了另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女人。
至少直到现在,卓元乐也深信不疑,苍天无眼,可母妃的冤灵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有母妃冤灵的护佑,大事何愁不成?
大事一成,他便要洗尽前恨,让整个天下都战战兢兢臣服于他的膝下,让世人们也承受一下他曾经所承受的痛苦。
何宁见卓元乐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闷声,心下忐忑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遂又强堆笑脸,讨好地跟着卓元乐道,“王爷若是实在不放心畏儿姑娘,咱们就把畏儿姑娘接回来吧,直接用宁棠儿威胁娄训滚出京城,不就得了么?”
“本王也想呢!”卓元乐冷冷道,“不过宁棠儿值这个分量么,江山美人,可不是谁都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
“难怪王爷只将宁棠儿当做防备万一的筹码!”何宁啐了一声,“倒便宜了她!”
“别说那么多废话啦!”卓元乐的态度似很不满,和先前赞赏何宁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叫人京城方面给本王盯紧点,皇宫里如果出现异常,还是以先保畏儿的安全为重!”
“喏,属下这就去办差了!”何宁见状,赶紧趁机请辞,跟随吴王也不是你一天两天了,吴王的喜怒无常他早就摸透了,一旦吴王不高兴的时候,可千万别再自讨没趣,否则无论你曾为吴王做过多少事,那脑袋也有八成都保不住。
而卓元乐对何宁退下的身影则充满了厌恶,世人多不可信,也没有一个值得他信,所以他更喜欢生杀予夺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快乐,等大事一成,所有这些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小人,统统都得死!免得扰了他的耳目清净!
“爽儿?怎么会是爽儿呢?”甄湄纳闷不已地问道。
“是啊!”厉仁犹豫了好几天才决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甄湄。
“如果爽儿都还活着,那元灿到哪里去了?”甄湄接着询问道。
厉仁缓缓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六章 庙中无道
“爽儿是元灿在萦妃死后纳的美人,我以前对她不甚了解,只是听我爹提过,这丫头心机深着呢”,厉仁道,“连郎定远都说长孙家的事儿是爽儿供出的,郎定远因为太子卓峦,对娄训和厉家怀恨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他定掌握了娄训不少秘密,所以连他都这样讲,应该是不会错了,不过真没想到爽儿和娄训走得如此之近,关系如此之密切,龟缩在宫里死活不肯跨出皇宫大门一步的娄训,竟然为了她,隔三岔五的跑去黄老庙,还派人扮作道姑照顾她。”
甄湄沉思道,“当日宫乱,椒兰姐姐前来瑶华殿,让我赶紧换作宫人打扮趁乱出逃,而皇上当时却还在阑芷宫,椒兰姐姐说她自会去通知皇上,让我不要管了,然我死里逃生后,只听街头巷尾有议论说是皇上并没死,而是跟我们一样流落在民间,不过这种空穴来风的传言,实在说不好能有几分真,我便一直也未在意,如今黄老庙中人若的确是爽儿的话,仁表哥你说皇上会不会已经落在了娄训的手中?”
厉仁的面色有些不痛快,闷闷道,“应该不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