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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点点头,守在娄训身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娄训奇怪的瞥了一眼小厮,在他看来,这个小厮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娄训端起了茶盏,用盖子拨拉了一番漂浮的茶叶,但是没喝,他是个谨慎且疑心的人,厉津小厮端来的茶,谁知道下没下毒呢,他可不想冒这个险,“我这里不需要人了,你退下吧,我自己转悠转悠!”娄训冷冷道,他不喜欢被人守在跟前,小厮盯着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侯爷吩咐小的,让小的在这里好生侍候着忠信侯爷!”小厮的回答很委婉,但不会离开娄训半步的态度却很坚定。
娄训怔了怔,心生不快的同时,不祥预感也在加深。他站起来,“你们家侯爷的书房在哪里呢?带我去看看,一家三口团聚的场面一定很感人,娄某可好久都没见识过了。”
小厮点点头,“隔得不远,侯爷若有兴趣,小的愿前面代为引路!”
一前一后出了会客堂,小厮带着娄训穿过回廊朝后院走,娄训没来过厉府几次,所以他对厉府的格局并不是太熟,大致的,也记得书房好像确实是在后面的花园偏侧,也许还应经过一道月门,娄训这般想着。
但是,他经过了花园却没经过印象中的那道月门,又继续走进了另一条回廊,娄训心中有些疑惑,不过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厉府号称京城第一大府宅不是没有道理的,整个设计几乎花尽了能工巧匠的心血,不仅仅是京城的工匠,听说当时还从外地招募了不少匠人,如此穷奢极欲,如不是凭借厉妃得宠,靠山足够硬,怕早就被弹劾了。
就在此时,远远的,似乎听到一阵喧哗,娄训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小厮也回过身来,“侯爷,不走了么?书房就不远了!”
不对,小厮的眼神中分明飘过一丝戏谑和嘲讽,娄训此刻分辨出喧哗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前院大门,娄训心知上当,当下恼羞,拔剑就朝小厮刺去,小厮躲也不躲,正被刺中胸膛,口溢鲜血的坐倒在地时,娄训敏锐的察觉到小厮吐出来的血沫,颜色明显偏暗紫,这是服过毒的迹象,难怪小厮的步伐看起来比寻常人沉重,而他刚刚居然一直忽略了这个细节。
娄训也不辨道路,横冲直撞就朝正门方向奔去,连跃带穿总算还没在厉宅大院迷失,等他赶到前院,立时目瞪口呆,大门外厉津胡乱挥舞着长剑,正杀的兴起,他的脚下横七竖八倒了好几具尸身,全都是娄训的手下,而身上的衣袍也溅满了血,加上头发因用力过猛而蓬乱披散,显得尤为狰狞可怖,一边挥动长剑,厉津口中一边还在不断的疯狂叫骂,仔细听那叫骂内容无非就是怒斥娄训卑鄙无耻小人寡廉之类。
娄训怒从心起,憋了一肚子的火,厉津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若不是自己吩咐手下,尽量别与厉家人起正面冲突,以厉津的老迈和功力,如何能连斩他数名死士?虽然还不知厉津如此故意当街闹事所为何故,但娄训断定,这和厉津硬要他先将厉仁送回有必然的关系,这个老家伙早就算好了一切!娄训啐了一口,提剑就冲向厉津。
厉津显然没防着娄训从后面袭击,肩头狠狠的吃了一剑,在剧痛中踉跄着朝前扑倒,半跪在地,娄训环顾四周,见附近冒出来不少观望看热闹的人,而自己剩余的手下,都惊恐地躲得远远的。“有什么好看的,厉侯发了疯癫,你们还不赶快上前将他制住,难道还继续等他残害无辜百姓么!”娄训怒声大喝,尽管厉津没有伤害任何一个街坊邻里,但娄训不得不强行栽害,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的人为什么团团围在厉府周围。
“呸!娄训你这个无耻小人!”厉津缓过一口气来,用长剑强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站起身,“我厉津从未伤害过任何无辜百姓,倒是你,娄训,你别以为用尽卑鄙手段,就可以逼迫我厉津交出虎符,想谋朝篡位?你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只要虎符在我厉津手上一日,你就永远别想得到!”
娄训死死的盯着厉津,“在下不晓得厉侯在说什么!看来厉侯的疯癫之症不仅喜欢乱砍人,还喜欢胡说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娄训知道让厉津在外面停留的越久就越对自己不利,故而不断的招呼手下,想赶紧把厉津弄回府宅再说。
“站住!”厉津尽管摇摇晃晃,可仍是将长剑环身,“本侯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娄训小子,本侯告诉你,就你这等小人,还休想奈本侯如何,本侯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的奸诈伎俩得逞,你尽管说本侯疯癫,可凭你,能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众口吗,哈哈,本侯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王侯,像你这种靠着卖主求荣换来的侯位爵衔,冠冕的再堂皇,也掩盖不了你骨子里的卑贱!”
说着厉津就将长剑一提,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眼中充满轻蔑地望向娄训,“记住!本侯会在天上笑看你这卑鄙小人的下场!哈哈哈!”笑声未落,一股鲜血从厉津的喉管喷溅而出,随着厉津的后仰,朝天怒涌,登时把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厉津血洒街巷,娄训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自己今日彻底被厉津老儿给算计了,手下战战兢兢围上来,查看厉津是否确已气绝,娄训强抑怒火,嘶哑着喉咙道,“还看什么,死了就死了,还不赶快进院子,别让厉仁再给跑了!”
娄训的预感一点没错,当他终于带领手下找到所谓的书房时,书房内只有厉夫人一人端坐在书房大椅上,脸容和目光都极为平静,或者说平静的有些过分,手下呼啦啦围上厉夫人以兵刃相向,娄训却站住不动了,因为厉夫人端坐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
娄训在内心里沉重地哀叹了一声,缓步上前,走到厉夫人对面,伸手朝对方的鼻下探了探,“把所有包围厉府的人全叫进来,给我彻底的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虎符和厉仁!”娄训冲着厉夫人直瞪瞪盯着他的双目,一字一顿的低吼道。
但还是晚了,娄训的手下搜遍厉府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既没有发现厉仁的身影也没有找到虎符,除了在后院的一处墙角边又发现了一个中毒身亡的女子,娄训几乎一无所获。
从衣着上已可以断定,这个死去的年轻女子,应该是厉夫人的丫鬟侍女一类的人,她倒下的位置在后院,这说明厉仁极可能是越墙逃跑了,而虎符肯定也被厉仁带走,娄训气急败坏,下令手下将厉津、厉夫人以及小厮、侍女的尸身一同扔在后院,谁也不许掩埋,任其曝尸于外,可是,娄训百思不得其解,后院高墙外在撤走人手之前,一直有严密把守,厉仁究竟是怎么逃脱的?他下一步又准备干嘛?
第六十六章 沦落京城
厉仁逃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向皇宫方面预警,这一点娄训并不担心,皇城所有的出入口都布下了他的人,只要厉仁敢出现,无异羊入虎口,而厉仁与羽林军的联系亦被切断,妄图调兵,显然更不可能。
娄训的思谋不可谓不周到,然后厉津的死和没能找到虎符仍是让他懊恼不已,娄训料到虎符被厉仁带走,却并未料到厉仁其实还并未离开厉府,厉津当初修建府宅的时候,只因自己私下收受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财物,怕被弹劾,故而预先在厉府后花园的假山下修了暗室,暗室的机关由假山上的一块石头伪装,但暗室的真正位置却是在莲花池下,由假山下的漏斗形甬道通往,整个设计都是为方便屯放财宝,却并未修筑离开厉府的暗道,故而厉仁躲进去之后,只能等待娄训戒防松懈的时机,再想办法离开。
而厉津在府门前的大闹,只不过为了转移娄训的视线,让娄训误以为厉仁是趁这个时间段逃出去了,实际上如果娄训仔细想一想,厉府四面都包围了他的人,厉仁如何能逃得出去,然而因为一时间的混乱,加上厉夫人侍女尸身倒下的状态,娄训也只能责怪自己手下,一定是哪个方位的布置疏忽了。
身在暗室的厉仁并不知道父母已经双亡,时间紧迫,当时的厉津只来得及将虎符交给厉仁,并叮嘱厉仁在任何情况下一定不能莽撞行事,如今娄训的势力已非他一己之力可以铲除,唯有保存自己,等待最佳时机,同时厉津也叮嘱厉仁,如果厉家确实大势已去,就让他赶紧远走高飞,隐名埋姓,去过平凡的生活,那样,起码还能保住厉家的一线血脉。
厉仁还来不及回味父亲的这番话怎么如此像诀别,厉夫人便带着丫鬟赶到了,最后一面,厉夫人也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但是她很快抹干了眼泪,让丫鬟领着厉仁赶快进地道暗室,厉津很清楚,娄训定不放心,会去书房一探真伪,厉夫人平静地和夫君话别,让厉津只管去做他想做的事儿,自己会去书房等娄训。
只是夫妇俩都没想到,娄训居然又被小厮带着在园子里瞎转悠,白白兜了个大圈子,如此倒为厉津赢得了更多的时间,同时也让娄训更加确信厉仁是已经脱身,因为娄训未能兼顾到的时间段实在是不短。
厉夫人的丫鬟刚将厉仁送入地道,便有些不行了,她只能对着厉仁的背影道一声,“恕奴婢再也不能侍奉少爷了!”便在厉仁的后面合上了机关,厉仁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地下的机关在暗室内,他不下去,是没法重启假山暗门的。
丫鬟将机关复位后,忍着腹痛跑向后院,临死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制造厉仁已出逃的假象,起码,可以为厉仁的真正脱身赢得时间和机会。
桌上的那碗汤,厉夫人当着三个人的面儿撒下了药粉,厉夫人率先给自己舀了一碗,并平静的喝下去,“你们还可以选择!”厉夫人说,“但是我已不能保证忠信侯会不会放过你们!”于是小厮和厉夫人的丫鬟也各自舀了满满一碗,纷纷喝了个干净,生是厉府的人,死是厉府的鬼,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没多少遗憾,因为厉津和厉夫人平日对他们都很不错,何况自愿留下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于是除了厉仁外,厉府的全部人都横尸在后院,娄训原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手下人再彻查厉府,但是到了半夜,忽然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这个季节原本不多雨,却偏偏不知为何,不仅狂风暴雨,还电闪雷鸣,娄训无奈,只好叫手下人暂时停止搜查,只留了少部分守在厉府,其余人等全部撤回。
厉仁在莲花池塘下,发现父亲在暗室中留给他的一封信,信里告诉他如果能脱身,就去找虎贲营的郎定远,只有郎定远,或可是他唯一能信赖的人,这个出乎意外的叮嘱,让厉仁彻底迷惑了,因为郎定远和前太子卓峦交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卓峦的死是他们厉家洗刷不清的污点,郎定远会在这危急时刻向仇家伸出援手吗?
厉仁思虑再三,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遵从父亲的叮嘱,他简直怀疑父亲是老糊涂了,再不就是病急乱投医,不过细想起来,父亲倒好像一直很尊重郎定远,前太子卓峦死后,厉津有心想化解恩怨,几次三番相邀,请郎定远为座上宾,谁知郎定远一点都不给厉津面子,唯一一次到访,还在酒桌上大骂宾客,并掀桌砸碗拂袖而去,气得厉仁当场拔剑,扬言要给郎定远吃点教训。
厉仁当然没能给郎定远教训,他自己倒反而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厉津告诫他,人世有许多东西,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像郎定远这么忠直的人,尽管和他厉津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