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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楚挑眉,并不开口。
房渺子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倒也不急,再次出声:“老夫可是见过与你有着同等莲花胎记之人,丫头难道就不好奇?”
“当真?”本是条件反射的开口,步清楚却是一愣。
原以为还是如之前一般,只能是有口型而无声,想不到自己真的能发出声了,尽管十分沙哑,但竟是可以说话了。
房渺子抬手抚恤,坦然自若道:“老夫不说假话。”
步清楚似乎想了想,小巧的唇总算再次出声:
“十岁,尿床……”
闻言的房渺子明显嘴角笑意更甚,一时止不住竟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正所谓真人身后莫乱言,小心真人闻其言。
说曹操曹操到。
房渺子正边笑着边道:“想不到尘儿十岁之时竟还有如此趣事,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担得起太子这名号!
尿床?有意思,有意思,妙哉奇哉!丫头原来是为了瞒下这事有恩,的的确确是大恩,哈哈哈……”
浑然不知夜迁尘已经一脸肃杀的站在了门口。
直到夜迁尘那声咬牙切齿的“师父”响起之后,房渺子这才悠悠然地抚着半白的须,看向了声音来源之处。
房渺子望着夜迁尘的神色淡定自如,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步清楚现在倒是一个头两个大,当时纯粹只是再试试音,哪知道这房渺子当真是丝毫不给夜迁尘半分面子。
好歹是自己的徒弟吧,这事儿多少照理应该低调吧。
哪里知道,这房渺子压根就不鸟什么是低调,向来直来直往惯了。
趁着夜迁尘青筋暴起杵在门口的档上,房渺子倏地覆身靠近步清楚耳旁,轻声说道:“丫头,老夫对着这个谢礼十分满意,至于方才胎记之事,时候还未到,万事还是随缘的好。
有一点,老夫倒是可以提醒下你,胸口处的胎莲印记且不可被尘儿知晓,否则只怕第一个要杀你之人就会是尘儿了。”
还不待步清楚回味过来,房渺子早已越窗而出了,只有爽朗的话语飘了进来:“尘儿,老夫临了想起还有大事未办,醉薰焖掌还是下次再尝,哈哈。”
夜迁尘早就双眼直冒火花了,眼见着房渺子居然还是越窗而去,转身看向身后同来的晁雷。
晁雷何许人,那都算是夜迁尘肚子里的半条蛔虫了,早就在夜迁尘杀人的眼光飘来之前捂紧双耳。
见夜迁尘看向自己,晁雷那脑袋瞬间拨浪鼓附身,使劲地摇着,可怜晁雷身后端着饭菜的一行人,只能双手颤抖着端着盘子,承受着自己这年少的太子爷一波一波的怒线袭身。
见夜迁尘一时间竟没收拾自己,步清楚双眼直视房梁,半眯双眼。
心下还想着方才房渺子的一番别有深意的话,这古代的日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平过。
看来,以后的日子是十分热闹了……
卷一:乱起炎汉 第6章 隆乾京都
天色未明,启明星傲然当空,北风呼啸地吹着,大风卷沙,狂肆喧嚣。
仅是初冬,炎汉的隆乾京都却已寒意万分。
一队人马簇拥着华丽的马车,缓缓地驶向远处城门大开的京都正门。
伴着狂风呼吼声,马蹄声,车轮咕噜声。
以及车内传来的夜迁尘的狂嚎声。
“啊呀呀,小楚子!你怎么能将我的军呢,我可是太子啊,不算不算,重来重来!”
“小楚子,你怎么又以下犯上呢,重来重来!”
“小楚子,看错了吧,这明明没将我的军,铁定和局,重来重来!”
领队的晁雷听见自家主子完全没有形象的嚎叫声,不由想起自家主子两个月前在梁华县遭人爆料时的信誓旦旦,以及如今的无赖行为。
当下默叹,节操这东西,果然已经远离自家主子很久远了。
一众将领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朝目的地前进。
富丽堂皇的马车里,步清楚满脸阴鹜地看着,正把自己那纤长的手伸向棋盘,打算“毁尸灭迹”的夜迁尘。
忍无可忍地抄起自己手里的暖炉直接塞进了夜迁尘的手里,快速地将白玉打造的棋盘整个端走,扔出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古人诚不欺我。”
夜迁尘手里握着暖炉,讪讪地收回了手,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下象棋么,何必较真不是,何至于用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而言之,本太子向来表里如一,一如既往的金玉其外,怀才其中。”
“一路过来,将近两月时间,未胜一盘,悔子连连,耍赖无数,和局毫无。
太子爷,这是金玉其外怀才其中?”
步清楚不冷不热地说着,将手里的棋盘放到身后。
那棋子玄铁所做,即使稍稍晃动也并不影响棋子原先布局。
夜迁尘面上感概更甚,轻咳一声,正襟危坐一脸深沉。
连那双狐狸眼都少了几分轻佻邪肆,很是镇定地解释:“这不就是舟车劳顿,难免分神,加之本太子怎可与小孩一般见识不是,倘若赢了,岂不是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哦?那按之先前的赌约,既然你胜不了小孩我,是不是说我就不用同你那劳什子的房渺子师父解释关于十岁尿床的事呢?”
步清楚从夜迁尘手里取回原本自己的暖手壶,一边暖着手,一边眉开眼笑地瞅着夜迁尘。
今日的步清楚一身书童装扮,青丝拢起,两个月来的调养,白皙的鹅蛋脸倒是多了几分婴儿肥,如今一脸灿笑,竟是十分惹人喜欢。
当然,前提是没有前面的那句话,那在夜迁尘看来眼前的小书童就确实可以秀色可餐了。
“你明知那时是你和若儿干的好事,本就无此事,骗我欠下你一个恩情,如今让那最不省事的人知道了。你不去收拾烂摊子,对得起我救你的大恩么。”
夜迁尘说着,眯起狐狸眼,看着步清楚一字一句的说着。
步清楚往后挪了挪,挑眉应了句:“你解释不就得了。”
“我解释?那岂不是雪上加霜,火上增油,成了欲盖弥彰。”夜迁尘太了解房渺子了,他要是信自己的解释,这比让父皇不传位给自己还难。
步清楚忽然大大的叹了口气,眼露困惑,带着十分为难的口气说着:“可是,如今你胜不了我,你知道的,我一向赌品很好。”
“你……”
夜迁尘一个“你”字刚出口,马车外突然响起的震天鼓乐之声,竟将自己后面的话盖了过去。
看着步清楚十分无辜地摇着头,表示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夜迁尘当下刷地离开软座,掀开车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车夫带着风帽,有条不紊地驾驭着车前的七匹良驹。
刚扬起马鞭正要落下,感觉到肩膀突然增加的力度,车夫不由疑惑地回过头去。
只见夜迁尘站在身后,一袭暗红披风随风翻转,一手朝他勾了勾,示意附耳过来。
车夫赶紧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夜迁尘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吼了句:“去给本太子把晁雷那小子叫来!”
顾不得揉搓自己被震得有些回音的耳朵,车夫赶紧勒住马驹,跳下马车,就朝着晁雷去。
收到车夫传话的晁雷,一听自家主子这会儿离隆乾只有数里了,竟突然传唤自己,倒是有了疑惑,登时打马就朝马车去。
一阵的嘀咕之后,晁雷一脸黑线的从马车那儿离开,扬鞭策马,当先朝着不远处声乐震耳更加发聩,已然恭迎许久的炎汉人马而去。
天际已经泛白,原本有些昏暗的天色,渐渐明朗。
皇甫珝一袭紫色锦袍裹身,外披银白狐裘,手握马鞭,身下的纯黑骏马凌立,长发半冠,额前的墨发随风飞扬,眉梢平稳,一双丹凤眼无波无澜,俊唇紧闭,猎猎寒风中,脊背挺立,不动如山。
同是驻马而立的风惊澜一身浅黄蟒袍,脚踏汗血宝马,清俊成熟的脸庞并无过多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似水波不惊,但若细细看去,竟是有几分阴鹜、不耐深埋其中。
同来迎接这位堪称盛周皇室奇葩太子的一行礼部司仪、典仪官,现下对万盛宫的那位主子安排皇甫珝和风惊澜同来相迎十分不解。
炎汉朝廷上下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两人现今的关系,撕破脸那是早晚的事。
一行人面对眼前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吹在身上的北风顿时又冷了几分。
风惊澜眼见晁雷独自打马前来,一挥衣袖,一时间,声乐齐停,只余北风呼啸。
晁雷想到自家主子刚才的吩咐,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
定了定心神,晁雷还是大声唤道:“我家太子说了,久闻炎汉日出极美,今日远道而来,怎可错此机遇,故而打定,日出之后方入城门,还望众位稍后。”
卷一:乱起炎汉 第7章 三龙碰面
一听此话,那些站在冷风中许久的官员显然开始不淡定了,一阵低声议论顺着冷风飘进风惊澜,皇甫珝的耳里。
“这盛周太子当真是荒唐至极。”
“可不就是,如此目中无人。”
“还真以为盛周是当初的泱泱大国么。”
风惊澜剑眉微蹙,冷眼看向一众议论纷纷的官员,大喝道:“成何体统,远道是客,如今这是作何,本宫还在这儿呢。”
见风惊澜面带微怒,一众官员顿时噤声。
晁雷闻言当下拱手,再次开口道:“不愧是一国太子,国之表率,晁雷佩服!我家殿下还说了,欣赏日出乃是极富意境之举,声乐太吵,反倒坏了兴致,还是请免了吧。”
说完心里松了口气,打马离去。
听完这话,风惊澜眼里深藏的阴鹜竟闪现了几分。
离晁雷近的司仪听见晁雷最后一番话,看了眼马上的风惊澜,不由冒出一股冷汗来,原本是没有声乐这项行头的,太子自己后来补上,如今这盛周太子如此明显的不买账,风惊澜的面子如何下得来。
皇甫珝眉梢上挑,嘴上带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是惊鸿一现,随即隐去,仍旧默然不语。
马车内,步清楚抱着暖手炉子,看着车帘外的夜迁尘迎风而立,默然不动,嘈杂的声乐戛然而止后,幽幽开口道:“太子殿才……”
夜迁尘闻声,一脸灿笑地回过头来,兴致高昂地说道:“如何?是不是觉得本太子十分潇洒风发,玉树临风?”
步清楚对于夜狐狸直接打断自己话的行为,表情淡淡,从暖炉上挪出一只手,朝已经打开的车帘比了比,继续说着方才被打断的话:“我大病初愈受不得风寒,把帘子放下,你继续。”
那语气叫一个淡定。
夜迁尘愣了愣,试探性地问道:“只是如此?我继续?”
步清楚本想直接回答“是”,但是想想那狐狸在风里吹了挺久的风,就冲这份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意志,她决定改口了:“很惊艳,风华万千的美人,要保持,你继续。”
“小楚子,美人是女子的称谓,如何能用在本太子这绝代美男的身上?”夜迁尘不淡定了。
步清楚将左手从暖炉挪开,指指自己的双眼,对着夜迁尘上下比划了下自己,很是无辜地说着:“我是小孩,你确定要跟我计较这个问题?”
“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的年纪来了,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有半分八岁稚童的影子。”夜迁尘嘴上这么说着,终是在看见了步清楚微微泛白的面容之后,甩手放下了车帘,只是他却并未进去。
步清楚对于这个别扭的夜迁尘,当下玩笑之心更甚,竟是接话道:“本就是十分的影子,又怎会有看出半分的道理。”
一帘相隔的夜迁尘听完这话,俊脸有了几分凝重,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小楚子,为何你要叫步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