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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他生气,也不要骗他,他是我的朋友,莉莉也是,他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这本来就是我来此地的初衷。
龙恩的阴沉令空气变冷,他在跟我冷战,不理睬我提出的任何话题。
于是我的头开始左右转动,我在寻找超市。
车子停在红灯前,我意外看见旁边道上并头停着的车子里头的驾驶者是认识的,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忽然变得有点恼怒,伸出拳头来挥舞,那是警官米克。
米克似乎还在大声想说什么。红灯转绿灯,“呼”,龙恩一踩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我请龙恩把车子停在一间小超市前面。
我走到客架前细细浏览,挑选了巧克力粉、花生酱和花生仁。我想做一样点心,为龙恩颓废的心带来鼓舞的色彩。
在交钱柜台前,一个黑影投射在我面前,一个气愤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抬起头来微笑:“请问我又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吗,米克警官?”
“你,你应该离开美国,回你自己的家。”米克生气地用一根指头指着我,那根指头还微微颤抖。
“我一定会离开的,但并不是现在。”米克是第一个为我好的好人,我不想跟他冲突,但是涉及莉莉的事情,我却又宁可得罪他。在我的心中,朋友最重要没错,尤其是死了的朋友,地位崇高无上。
“就算不走,也不应该跟人渣混在一起。”那根指头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
他愤怒之下,终于口出伤人之语。
我不怒反笑:“龙恩是我的朋友,应该是他跟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混在一起才对。”
米克挥舞拳头:“老天,你跟一个罪犯这么接近!你知道他以前管理这一区的所有偷车小混混,本身就被称为‘车王’,被他偷走的车子不下两百辆……他已经被列为第一类的危险人物,只要他再敢偷,给逮住的话,他可以坐牢坐到下世纪……”
我真有点意外,知道龙恩有案底,但压根没有想到他的事迹是如此辉煌。
慢着,我租来的车子被窃,他应该也知道首尾才对,“格登”一下,我心中一沉。
米克已经伸出手来拉我:“快走,我送你到机场,你不能再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这种人的产生是社会的悲哀……”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说:“过去是过去,米克警官。”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龙恩的车子,就算有疑问,也并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
我先把花生仁烘熟然后碾碎,加进花生酱和盐做成馅,再将面粉加上水、巧克力粉、动物油和花生酱,用力揉成水油面,将花生馅包进去,再拍好了,放进烘箱。
龙恩奇怪地看着我。
“这是我以前跟一个点心师傅学回来的,这叫花生酥……”我用的单词是“peanut butter”,我用手比划着,“烤出来很松化的,并不太硬。在我们中国,花生叫做‘长生果’,是一种吉利的食物,我们喜欢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食用花生做成的食物……我做这个,是因为我小时候如果不开心,只要有一块花生酥放在我面前,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拉开烘箱,一阵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次的花生酥做得不错,并没有失掉水准。
我骄傲地说:“并不赖,是不是?”
龙恩拈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很烫,但他非常开心,他开心地说:“非常美味的食品。”
我笑了,甜蜜的暖意在小客厅里弥漫。
龙恩吃完一块又一块,感激地看着我,他并不是多话的人,但感动的神情从他的眼神里流露。
我笑着说:“我今天遇见米克警官。”
龙恩本来拿着一块花生酥正在往嘴里放,这下子忽然停住了。
我笑:“他说你是一个罪恶累累的偷车贼,我一点都不相信。”
龙恩停住了动作,脸上的神情也僵硬了。
我微笑着继续说下去:“龙恩,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我也相信,如果可以,你一定可以把我遗留在车子上的东西帮我找到的。”
龙恩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也许手不太稳定,烤得松脆的花生酥散落了不少在他的裤子上,他却一点感觉不到。
他慢慢苦涩地说:“这个peanut butter是一个阴谋吗?”
我轻轻说:“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始终相信你,但是,真相对于我来说,永远比任何坏结果更好,我不能接受没有答案,请你帮助我。”
龙恩低下头,神情十分沮丧,并没有答理我。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
龙恩:“你要去哪里?找杰尔德?能不能不要去?”
我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永远只为真相而活。”
“相信我,真相对于你并没有好处。”
“你不肯帮助我,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
龙恩想阻止我,非常迫切,反而更促使我非去不可。他找不到不让我去的理由,急得脸发红。
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正好掉头就走。
但龙恩叫住我,非常惊讶地:“是找你的,顾小姐。”
我也同样意外,接过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熟人的声音,故意要装作冷漠,却又掩饰不住逼切:“顾倾城,你快到玛丽医院335号病房来一下,有人要死了,她要见你。”安娜,那个跋扈的女子,此刻正在电话那一端不知所措地请求我,却仍然落不下求人的面子。
我说:“请问是谁?我认识?”
安娜的答复出人意料:“是布朗太太,她快要去见上帝了,想见你。”
我深深吸口气,“布朗太太?我马上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她终于会向我透露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放下话筒,龙恩会说话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我。
我说:“我必须要去探望布朗太太。”
他点点头:“我送你去。”
在车子上我用眼尾的余光观察他驾驶的手势,手很沉稳,技巧圆熟,确实具有偷车高手的素质。但我之前一直没有察觉,是因为他现在开车实在非常稳健和内敛。在我的印象中,偷车混江湖的人开车并没有那么小心,他们得手后的气势是隐藏不住的,锋芒毕露。也许,只有像龙恩的这种深藏不露的类型,才是绝顶高手。
第十章 我不是凶手
〖布朗先生苦笑着摇头,拿起布朗太太的手,在自己的躯体上比划:“这样,你找隔壁的年轻人借个电锯,从这里……把我分成几个部分,然后用浓硫酸浇,用水冲,我就会在世界上消失的……”〗
※※※
出乎我意料,布朗太太说:“我并不是凶手。”
她说:“电锯是我借用的,老头子的尸体也是我切割的,但我并不是凶手。”
不过才是两天没见,老太太的头发更白了,面容憔悴,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她絮絮叨叨地,有点失魂落魄,颠三倒四,我费了大力气,集中精神才能理解她说的话。
人老到某种程度,总会死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令人害怕的是留下最重要的人存活在世上,无依无靠,无法照顾。
布朗先生就是那种热情付出不求回报的圣诞老人,所以,当他感觉自己快要老死了,最不放心的就是留在人世的妻子。
布朗夫妇的环境并不好,布朗年轻一点的时候替人做散工,修修屋顶,剪剪草什么的,并没有什么积蓄,待到老得没有什么力气的时候,两口子就靠救济金过日子。
布朗太太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自长大以来,她的印象中的黄昏从没有如那天那般昏暗。
布朗先生的身体随着衰老是一点点坏下去的,这个黄昏,他感觉到这个衰老的身躯已经无法负荷,他在床前拉住太太的手,请她扶自己到浴室去。
布朗太太的力气也不大,但想着丈夫也许是想洗个澡,想干干净净地去,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心愿,她就用尽自己的力气,忍着巨大的悲伤,用自己干瘦的肩膀担扶着丈夫走进浴室。
布朗先生自己脱去了衣服,坐在浴缸中,却不允许太太放水。
他握住太太的手,说了一番很可怕的话:“我是快要死了,我自己知道。但是我死了的信息并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都知道我死了,你就领不到我的那份救济金,只靠你自己那么一点钱是很不足够的,所以,一定不能让我死去的消息传出去。”
布朗太太很悲伤,也很害怕,哭了出来:“那怎么可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离我而去?”
布朗先生苦笑着摇头,拿起布朗太太的手,在自己的躯体上比划:“这样,你找隔壁的年轻人借个电锯,从这里……把我分成几个部分,然后用浓硫酸浇,用水冲,我就会在世界上消失的……”
布朗太太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可怕的话,她掩住自己的脸尖叫起来。
布朗先生耗尽最后一丝精力止住了她的尖叫:“你一定要这么做,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留下你……”
布朗太太脸如死灰地去莉莉家借电锯,瞒不过莉莉敏锐的观察力。
还是莉莉,帮助布朗太太下的手。
浴缸的血水流尽了,她的心也如苍白的肌肉块一般失去了血色。
“能不能不用硫酸,挖个洞好么?我不能面对这么残忍的事情。”她流着泪哀求,热泪流到手掌心,看上去仿如鲜血。
还是莉莉,在屋子外面的荒地挖掘了一个洞,把尸骨都埋进去,连带着把老太太的心也埋葬了。
也许是受到了诅咒,布朗先生的尸骨给野狗挖掘出来,被疑为凶杀。而莉莉,也似受到了致命的诅咒,死于非命。
老太太说到这里,嘴唇微微颤抖着,目光散乱无神:“我真的不是想欺骗社会的,可是,环境……老头子那样说,我是不是会下地狱?我真的没有谋杀……”
我相信,这是我所听说过的最凄怆的爱情故事。那一瞬间,我完全相信布朗太太所说的话,对她也生起了浓重的内疚。
忽然之间,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老太太冰凉的手:“布朗太太,勇敢一点,你并不会下地狱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布朗先生会在天堂等你。”
老太太看着我:“你相信我?”
我眼睛泛红:“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吓你,也不应该胡乱猜测,这个社会比我们所能感知的都要复杂得多,是不是?布朗太太,我理解你。”
布朗太太看着我,看着我,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张大嘴想说什么,却忽然之间急促地喘气。
守护在旁的安娜马上按响床头的警铃。护士跟医生冲进来,示意我们出去外边等。
我靠在医院冰凉的墙上,浑身的力气似乎离我而去。老太太以最激烈的方式澄清了自己的清白,也还莉莉一个清白。
但是,莉莉,你在卧室里留下的字条,你想杀的人是谁?谁应该下地狱?是那个人害死你的吗?
我想有心无力就是我现在这种状况,累得连脑筋都转慢了好几倍。
安娜出来走廊后一直用侧面对着我。
我看了她好几眼,她明明察觉到了,却连眼尾也不瞟我一下。
我也没有力气再跟她计较下去,不过是想挫我的威风,现在的顾倾城不知多倒霉,毫无威风可言。我忍不住说:“那天是我鲁莽了,我道歉。”
安娜“霍”地转头对着我:“不是你,老太太今天不会躺在这里。”
我没有做声,知道她习惯有风使尽哩,但若果拳拳落空,却会很快会自己失去兴趣。
安娜冷冷说:“她老得快要死了,你还不能让她安乐一点,非要刺激得她临死前巴巴地叫你来,澄清你误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