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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昀心下瞬间有种他乡遇故知那般的悸动。微笑着道:“那方歙砚我一直在用。今年秋闱下场也打算用它。”
“是吗。那小女子提前祝伯爷金殿传胪。”
是金殿传胪,却不是问鼎三甲。
沈奕昀笑而不语。他自己也知道,会试好说。殿试时皇上却不会点他入一甲的,弄个不好还会赐他个同进士。不过考功名是沈奕昀的一个心结,他无论如何也要有这段经历。
“多谢六小姐吉言。”沈奕昀微笑颔首。
孟氏见两个孩子见面就有话说,心里喜欢的很,道:“奕哥儿几时回来的?现在住在何处?”
一声“奕哥儿”。加之孟氏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慈爱的眼神,让沈奕昀颇觉得温暖。
“我回来不久。这会子住在兴易县城郊的田庄上,想过些日子在回京都。所以今儿特地来拜访三夫人,给您问安。这些年我学业繁忙,不曾回来探望夫人,还望您恕罪。”
“说的什么话,这样说岂不是外道了?”
孟氏请沈奕昀坐下,让云想容坐在自己身侧,才刚坐定,云娘就在庑廊下传话:“七小姐来了。”
帘子一撩,云明珠穿着身橙红色绣雪白梨花的袄裙,双丫髻上海簪了平日不舍得戴的红宝石制成的红梅珠花。
云想容嘲讽一笑,随手拿了桂花糕吃,她手指修长,拿着桂花糕就仿佛拈着一朵花,吃相也极为优雅。
沈奕昀不得不承认记忆中的豁牙子女娃出落成这般容色,的确叫男人很难不注意她。就连他也总忍不住看她两眼。
“母亲。”云明珠先给孟氏行礼。
乍一看到沈奕昀精致的容貌,云明珠小脸绯红,忸怩行礼:“沈伯爷。”
沈奕昀故作不识,“这位是?”
孟氏道:“这是小七明珠,你离府时她才三岁。”
云家的那段历史沈奕昀是知道的,对云明珠的态度就淡了些,只颔首道:“七小姐。”
他的声音有着少年人刚刚变声之后的沙哑低沉,音色仿佛极好的古琴,清越悦耳。听的云明珠脸上更红了,又给沈奕昀行了礼,这才退开一边在云想容身旁正襟端庄安静的垂眸坐着。
与云想容随意吃着东西的模样相比,云明珠要端庄的多。但太过于刻意。
沈奕昀见多了这样的女孩,就算她才十一岁,她的企图心也太明显了。他不喜欢,也不想理会,对孟氏道:“夫人,我能否邀六小姐一同出去走走?不会走远,就在孟家的花园子里逛逛?”
孟氏略有些意外沈奕昀的直白邀请,但这两个孩子是自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交情自然不比寻常,再说光天化日之下,沈奕昀和自家女儿都是懂事的孩子。孟氏自然不会阻拦,笑着道:“也好,你们出去走走,我这就吩咐云娘预备午膳,奕哥儿千万别走,待会儿和卿卿一起回来吃饭。”
沈奕昀笑着道:“是”,笑容若春花绽开,让人眼前一亮。
孟氏心下暗赞这孩子长的好。
云明珠却是气的脸上通红。
为何所有人都对云想容好?恬王世子和二小姐是如此,现在来了个神仙似的伯爷也是如此。她委屈的抿着唇,哀怨的看着孟氏;软软的撒娇:
“母亲,明珠也要跟姐姐去。”
孟氏有些为难,毕竟沈奕昀邀请的是云想容。可云明珠到底是十一岁的孩子,看到姐姐有什么自己也想跟着要一样的待遇,也是人之常情。
孟氏便询问的望着云想容。
云想容正在吃茶,不紧不慢的吃了两口,缓缓放下茶碗,笑道:“明珠既然要去,恰好我怕热,就由你陪着沈小伯爷逛逛也是一样。我就不去了。”
云明珠心下暗喜,刚要点头,沈奕昀就道:“天气炎热,七小姐还是歇着吧。六小姐,请跟我来。”
命令似的说完,已经举步往外走。
云明珠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忿恨的瞪着云想容,若是孟氏不在场,她早就要质问她:你是故意羞辱我!
云想容并未注意云明珠的反应,而是白了一眼沈奕昀。想不到这人长大后这么不可爱,不如小时候,别别扭扭的,却总会给她一些言简意赅的建议。
转念一想,他要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也不会对自己下黑手了。
云想容站起身跟了出去。
孟府的花园里,有个最适合说话的地方。白石凉亭坐落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远处假山流水,碧草繁花,彩蝶飞舞,鸟语花香都与这处隔绝了。周围是否藏人很容易发现,
云想容身边只带了英姿。在凉亭的一侧站定。
沈奕昀则是站在她对面,单刀直入:“你为何要嫁祸我?”
云想容挑眉:“做贼喊捉贼,我没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沈菊花,你还真是长进不少。”
一句“沈菊花”,说的沈奕昀面上一热,这个称呼,代表着一次无奈的欺骗。
沈奕昀静静的望着云想容。平静了心绪,开始分析云想容为何能如此镇定的站在自己面前与他说话。
单纯因为勇敢吗?
不,她定然有把握他不会伤害他。
难道她与锦衣卫那方有所勾结?
不不不,若真的勾结在一处,她会和锦衣卫联手来灭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与他拉开谈判的架势,且刚一开口就戳他幼时的囧事?
也就是说,她还没有与锦衣卫的人联系,或许正在于锦衣卫的人谈,再或者,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凑巧手下跟踪到了田庄。
无论是哪一种,她能诬陷他田庄里有江洋大盗,就已经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沈奕昀沉声正色,凤眼中闪烁着锐利的精芒:“你可知道,你如此激怒我的后果是什么?”
云想容心里并非不怕他的,毕竟他前世的印象已经深入在心里。其实她站在此处还能镇定的说话,全然因为被逼无奈。但她不能露怯。两人对峙之时,只要有一方露出一点破绽,就必输无疑。
“后果?玉石俱焚?沈小伯爷真看得起我。我是否该觉得荣幸?”云想容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手心被冷汗浸湿。
沈奕昀眸光一闪,他平日这样与下属说话时,没有人不惧怕的,她竟不怕?
他又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章 杀机
云想容双手负在身后,语气平静温和若清风拂柳,“孟家的产业,是孟家人辛辛苦苦赚得而来,我不希望任何人强取豪夺了去,不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我想要着两方都能撤出。”
说话时,她心下已有谈崩的准备。记忆中的沈四霸道狷狂,因少时隐忍颇多,待到有所成就后最受不得旁人威胁,且睚眦必报,当年折辱污秽过沈家的人,他都一一报复过来。所以前世老夫人才会后悔将他乱棍打走,生怕他兴兵起乱时顺带将云家也灭了。是以今生她首次回府,看到沈四,才会上前阻拦家丁对他棍棒相向。
如今沈四的命运与前生不同,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哪里是会受人威胁的人?即便暂且吃下她给的亏,回头也不知会怎样疾风骤雨的回报。
沈四这厢却是心下骇然。
她竟然知道了!
孟沅汀竟会对一个女孩说起这种关乎于家族兴衰的大事。一则,他惊于孟沅汀对云想容的特别,二则,他更讶于云想容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奕昀迅速分析利弊,看来先前的计划要进行下去已经难了。
“锦衣卫和东厂?”沈奕昀微笑越发扩大:“你想要的未免太复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办成此事。”
云想容闻言神秘一笑,不发一言。
有些时候,笑是最有利的武器。
她若说话,沈奕昀还能从字里行间以及她的语气神态看出些端倪。可她闭口不言。
沈奕昀望着云想容时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端量。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是当真知道他田庄中藏了东西,还是故意诈他?是已经知道他与东厂有联系,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借他的能力摆平此事,所以用田庄中事来制衡?
许多问题的答案,沈奕昀一时如何也想不出。然当下且不论原因为何,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只能改变策略。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云想容挑眉,“你若应了我,我自然会与知县去信,说是我看错了。”
“这是必然的。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你须得答应我在孟家住上两日。”
云想容闻言惊讶的抬头看他。
她的身高许多男人都不及,却得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沈奕昀眉目如画,眼波秋水,只见温和,哪里有半点煞气?
但越是如此。越叫人胆寒。
云想容不自觉中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可神色依旧如常,且更加得意了:“要住下也不难。你去问我母亲就是了。”随后不介意的摆摆手,步下了台阶,英姿也紧随在云想容的身后。
沈奕昀看着英姿的背影,知她便是云想容幼时收的那个婢女,却想不到她却是个高手。
英姿快速追上云想容的步伐。待过了穿堂才道:“小姐,那个沈小伯爷是个高手,他走路步履轻盈,目光若星子明亮,且呼吸绵长,内力深厚。定是内外兼修之人。”
“那与你相较呢?”
“在我之上。”英姿紧锁着眉头。
云想容微微颔首。
一个身世如此的人,就算为了防身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更何况她还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如前世那般在图谋大事。
沈奕昀去与孟氏提了想小住几日,孟氏立即欢天喜地的应允。派了孙妈妈和云娘亲自到外院选了东侧客院给沈奕昀居住,随行而来的小猴和卫昆仑则与他住在一处。
云想容回了卧房,在无心思看话本,坐在铺着弹摸翠色坐褥的黄花梨木三围罗汉床上发呆许久。
她不懂沈四为何要留下来,在脑海中假设了许多种可能都不成立。不过她知道。这种做得成乱世枭雄的人,应当会言而有信。她从一开始。都只是想保住孟家的产业不被外人夺取,至于分给谁,怎么分,他们自家人喜欢如何内斗也是关起门来的事。
罢了,姑且暂时丢开手,让沈四去忙吧。
云想容放松了心情,叫柳月和英姿来服侍她更衣,小睡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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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傻还是假呆?她要被人做了,不是正好合了咱们父子的利益,你竟还帮衬着她去安排人手!载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楚寻拍着桌子冲着儿子大吼。
楚晏眉头拧成疙瘩,望着父亲那样子很是失望:“亏得是在咱们自己家里,若是在孟家被外公听了去,父亲,你还要如何演这场戏?”
“你!”
楚晏站起身,道:“咱们家做到现在这样,都多亏了外公帮衬,父亲不但不感激,还想着怎么取而代之?你这么做,对得起外公外婆,对得起我母亲吗?再说就算不要那笔产业,咱们照样一辈子挥霍不尽,我不明白父亲到底为何要如此,难道财富真的比亲情都重要吗?父亲为何照样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
“逆子!”楚寻一巴掌殴在楚晏脸上,冲着外头大吼:“来人,给我把这个不孝子捆起来,狠狠的打!”
楚晏白净的面皮上浮现了清晰的指痕,像一朵绽开的红莲,显得他脸色越发的苍白。
“父亲,你怎么会是这样的……”楚晏先下已不只是失望,更多的是难以相信。
“捆起来,捆起来!”楚寻还在吆喝。
外头迅速来了几名家丁,抬着条凳,拿着竹棍和麻绳过来,三下五除二将楚晏绑在了条凳上。
“打!,给我打!”
下人们不敢下手,他们要打的是楚家未来的主人,更很有可能是兴易县的未来的地下龙头,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