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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不会!”我看着他:“你哥现在算全省主要案犯了,而且省厅督办,你要是能确定你哥在哪儿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怎么想?”
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要想你们哥俩一定要活一个的话,还是保你自己。有句话说起来难听,而且你知道,咱们从小关系那么好我也难受。”说到这,我的眼泪也下来了:“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哥被抓只是时间的问题,肯定难逃的,可你却又希望……”
“别说了。”他打住话:“哥,其实我最矛盾的就是这个,我要是卖了我哥,别说他原谅我,我自己都难原谅自己。这事儿,还是让我自己想想吧!这是命的问题。”说着,他坐在角落不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煎熬吧!那天之后他就不在怎么说话,包括我在内他都很少搭理。一直沉默到他开庭的前几天。
因为接见的事号子里紧锅故而全号子整整两天都噤若寒蝉,死一般的沉寂,气氛压抑的可怕。大家都和我一样,甚至没有一个敢到马桶去撒尿的,生怕水花声激怒了李哥,招来无妄之灾。一直到第二天
傍晚,赵军趴在窗户上喊叫李哥,才使得号子里有了一点生气。
“华华,东西劳动号子给我了,谢啦啊!”
“客气啥,有事您说话!”李哥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不满。
哎!我说,今天班不错,咱们是不是搞点传统节目娱乐一下?“赵军殷殷地向李哥发出邀请。
“谁值班呀?敢吗?”李哥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声音懒洋洋的。
“你算嘛!前天老周老蔡,昨天老陈老张,今天那肯定就是老李和小封了,他们两个……”说到这,赵军语气有点轻蔑:“一个老了,耳朵背,一个年纪轻轻的给发配到看守所来,心情不佳,一直都没好好上班,现在肯定不在。”
李哥环视号里众人一圈,似乎也觉得空气有些过于紧张,想活跃下气氛。于是便说:“那行,你们先来。”
“哈!虚了吧!你们号里不是我说,论唱歌,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哈哈!”赵军大笑不已。
“废话少说,要唱就唱,你是唱歌,还是说相声?”面对赵军的嘲笑,李哥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说。
“那好,我们先来就我们先来,你听着!”赵军欣然应允。
院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从二号那边飘来一个哀怨的歌声:
“秋风凉/秋雨怅/秋风阵阵无限凄凉/梧桐叶儿落/盛夏秋送/秋虫啼啼/无限凄凉///抬头望/泪成行/大雁子排人字南飞回故乡/失去自由的人儿啊/心里是多么悲伤/悔恨的眼泪/淋湿了我的衣裳///想爹娘/想断了肠/孩儿无数夜躺在这地板上/失去亲人关怀啊/心里是多么悲伤/失去自由的人/悔恨难当/秋风凉/秋雨怅/秋风秋雨伴儿上刑场/漫山遍野的人啊/洒下了同情的泪/为何看不见/孩儿的爹和娘///秋风凉/秋雨怅/一阵枪声响儿倒在刑场上/孩儿我已知错/今生是难改过/待到20年后/再孝敬爹和娘 ……”
我已不是第一次听见牢歌了,以前在部队,在看守所监墙上站哨的时候,我经常会听见押犯们唱牢歌。可那个时候我总是一笑了之。今天变换了场景,变换了身份,听着这如泣如诉的歌声,体会着其中深深地思念和悔恨之意,歌声飘荡在看守所昏暗光线里,歌声诡魅,灯影摇曳,一时间竟令我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然。
一曲终了,还未待我们回过神来,由远及近又飘来一阵歌声,这还是个合唱,说实话,我刚进来的那天,已经觉得李哥们合唱的《国际歌》够有水准的了,但和这个歌声一比,高下立判。
一进牢门,心惊肉又跳
二人同带一副手铐
三顿牢饭,顿顿吃不饱
四季如冬日子更难熬
五座高楼,楼外有保镖
六尺板子刚好好睡觉
七跟钢条,根根都牢靠
八项监规条条要记牢
究竟为什么,抓我来做牢
实实在在莫名其妙
十一个牢友全都释了
只剩我在为你歌唱了
这歌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一听就是经过无数次磨合的,我不禁为其高超的水平和歌词里那种玩世不恭的洒脱所折服。
“四院的那一伙嘴又痒了!”赵军在窗户上大叫:“华华,给他们来个牛逼的!免得这伙烟民还以为自己是帕瓦罗蒂!”
后来交道打多了我才知道,原来看守所的四院有点特殊,它是解毒所,和我们这边刑事号不一样,全部关押的都是吸毒者,这伙人看似文化素质相对高一点,其实更坏,个个都是一肚子坏下水!他们一天到晚就爱唱歌,所长骂,处罚都不管用,反而更来劲!因为说句不客气的话——吸毒的人大部分都是没脸皮的!他们恬不知耻的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瘾君子’合唱团,真是寡廉鲜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听了赵军的话,李哥对我们笑笑说说:“咋样?谁去把他们震一下,免得狗日的欺我中华无人!搞好了有赏。”
我心里正在回味刚才那两首歌呢,闻言并没有在意,好半天我发现不对头,号子里咋一下没了声音。一抬头——我的妈天!这些坏人居然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我操!简直是众望所归呀!看来这个光荣的任务非你莫属了。”李哥的表情看似随和却又不容抗拒。
我的脑袋有点发蒙,推脱道:“我不行,五音不全,人家都把我叫音乐杀人犯!”
“叫你唱你就唱,哪他妈那麽多废话,别狗肉上不了席面了!”曹哥永远都是那么的粗暴。
“就是,听说你们Q县是民歌之乡呢,都是少数民族后裔,还不会唱歌?该不是害怕给你们族人丢脸吧!没事,你们家该还有祖上传下来兽皮缝的衣服吧?唱不好回去后你找一块,缝个面巾戴头上就没有人认识你了。哈哈……”
李哥充满侮辱的话语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也勾起了我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妈的,打我不是你们一群人的对手,唱歌还不敢唱了?唱就唱!”我一个箭步就从从床上蹦了下来,立在窗前站定,清了清嗓子——
众人眼巴巴的等我我接下来的歌呢,我吸了口气正待引吭高歌,突然又问李哥:“唱啥歌?”
“操你妈!不管啥你唱就是了,过场还那麽多,和便秘一样半天挤不出来。”曹哥恨恨的牙痒痒,看那样式恨不得过来踢我一脚。
“无所谓,唱着玩嘛!不过我听说你们那儿的地方小调不错,会吗?”
地方小调?这个容易,闻言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在我们本地最富盛名,流传最广,我们那儿混社会的人都会唱一首歌《Q州混混》
对了,就唱这个!
想也不想,提气纵息,脱口高唱:
第一中学翻过墙,东山坡上打过狼,西北望,射天狼,Q州混混就是狂!
红石梁里烧过山,天桥上面扔过砖,自古风水轮流转,Q州混混就是站!
中心广场耍过猴,玉带河里搞漂流,山外青山楼外楼,Q州混混就是牛!
盘山路上玩漂移,嘉陵江中下过棋,海枯石烂山可移,Q州混混就是奇!
幼儿园里选过美,女生楼前酸过腿,衣带渐宽终不悔,Q州混混就是美!
自来水场撒过尿,炸药库里放过炮,暗里只觉芳华俏,Q州混混就是操!
麻将桌上翻过本,医院厕所吸过粉,千秋万世血未冷,Q州混混就是狠!
东皇沟里挖过矿,政府街上耍流氓,万里长城万里长,Q州混混就是强!
三角公园坎过树,凤凰山头挖过墓,此生行尽天涯路,Q州混混就是酷!
农贸市场下过海,步行街上挂过彩,云龙颜色终不改,Q州混混就是拽!
汉水源头洗过澡,高速路上赛过跑,天若有情天亦老,Q州混混就是叼!
红灯区里嫖过娼,街心花园扫过黄,天苍苍,野茫茫,Q州混混就是王!
部队驻地打过劫,法院门前彪过血,意气精魄坚如铁,Q州混混就是爷!
清虚观里练过武,看守所里吃过苦,天下英雄皆如土,Q州混混就是虎!
加油站里抽过烟,招待所里捉过奸,逍遥快活似神仙,Q州混混就是天!
马路中间接过吻,公安局前砍过人,傲视古今英雄魂,Q州混混就是神!
打架要在闹市口,兽医站里喂过狗,劝君更进一杯酒,Q州混混永不朽!
Q州混混永不朽哟永不朽——
随着我最后一个长长的‘朽’字音结束,整个看守所鸦雀无声,连四院也悄了声息。突如其来的静谧,吓得本在洞口露出脑袋也充当听众的老鼠也‘嗖’的一声缩了回。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看我,但我看着他们的神情就明白,这歌让他们都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混混岁月,歌声深入了许多人的内心,令他们都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中。
此时的情景,颇有几分“东舫西舫悄无声,唯见江心秋月白”的味道,我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站着,深恐破坏了众人的忧思。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如天籁般打破了大家的沉寂:
“咋个,都给骇退了,没人敢唱了吗?不过要我说,这个哥哥确实唱得有点好,歌里面有很浓的乡土气息和市井文化哟!搞得我们这些从来只听歌,不说话的人也忍不住要说两句呀!”
我们寻声望去只见号子对面的院墙上,那扇几乎从不开启的女号的窗户被打开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正隔着钢筋,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定睛一看,这张还算的上是漂亮的脸的主人,正是那天跟我要烟的女孩!
女人!女人!女人出现了!
用押犯自己的话说:“看守所,连苍蝇都是公的!”所以,一个女人,不是报纸上的广告,不是记忆中的某某,而是活生生,听得见,看得到的女人的出现,不啻于在沉寂如死水的中投入了一块大石!
这一下子,大家都没有心思感慨了,纷纷骚动起来,后面盘坐的人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恨不能把前面人的脖子拧下来,又不敢妄动,只是一个个像鹅一般努力的伸长脖子,指望能见到一枝片叶。
“哎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陈家妹子,今天咋了,怎么舍得露面呢?是不是骚得慌,想让赵哥给你止止痒?“赵军一出口,就是一股恶心的让人呕吐的淫荡语气。
“你滚开!我不想跟你说话,谁是你妹子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孩气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更可爱了。
赵军正待要言,被曹哥截住了:“赵哥你太没素质了,跟人家女孩说话要温柔些,别那么色,你说是吧!妹妹?”
那女孩正要回答,却被曹哥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气歪了鼻子。
“所以说,找他没前途,要不你找我吧!我是专业止痒的!”曹哥一副比赵军更色的表情。
这时突然从一号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今日娇艳美色,它年黄土白骨!诸位,你们着相了。”语气低沉沧桑,严肃厚重,听着就透着庄严宝相。
我还在想这是哪来的妖孽呢,赵军就在那边骂上了:“和尚,你他妈不给你的佛祖忏悔你犯下的罪孽,跟我装什么水怪呢?小心我……”话没说完,就又被那个叫和尚的打断了:“来来来,这位女施主,莫急,莫急,待老衲为你宽衣。”
“你他妈的……哈哈……“包括我在内,都被这个叫和尚的搞怪语言逗笑了,心里想着:“唉!看来看守所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