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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我,我有点儿想你。”
“真的?”我的大脑开始发晕,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你怎么会想我呢?”
“我也不知道,”芳子的声音小得几乎让我听不见,“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别说了,”她这么说,让我不知所措,“这几天太忙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芳子不说话了,我听得出来,她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似乎受了她的感染,把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我看见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蹭蹭地发着绿芽,白色的阳光渐渐往黄色和橘红色里润染,连挂在窗上的咸鱼都变了,变成了一面面火红的旗帜,随风飘舞……我能感觉到她跟我一样,因为我清晰地听见她轻柔的喘息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好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就那么大口的喘气,肆无忌惮。我豁出去了,大声喊:“我也想你——”
喘气声突然就没了,嘟嘟的静音钻入了我的耳膜,她挂了电话,似乎很急促。我能够想象出来,她捂着胸口,一甩满头的长发,风一般的冲向远处,阳光洒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让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清纯,那么的充满活力。我没有动,就那么保持原来的姿势,僵硬地附在桌子上,冲窗外傻笑。外面的景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一群小鸟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嬉戏。
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新娘!放下电话,我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用牙齿咬着过滤嘴,猛地跳起来,抓起一块抹布就开始到处乱抹,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玩具狗。忙活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才猛然想起胡四给我打的电话,一丢抹布,脚下装了弹簧般的冲出了铁皮房。老憨正低着头往上走,我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身上,老憨刚要开口叫骂,抬头一看是我,拍着大腿,像敲锣那样笑了起来:“我说大兄弟啊,你忙活什么?好几天没来了,一来就往外跑?腚上长钉子了?”
我站住了:“大姐,找我有事儿吗?”
老憨忽然换了一付羞羞答答的表情,目光闪烁:“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
我急着走,不愿意听她罗嗦:“有事儿就快说,我没时间了。”
老憨瞪我一眼,嘭地把脚一跺:“得,姐姐豁上这块老脸跟你说了吧!”说着,上前一步,把我拉到拐角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大兄弟,刚才我表妹来咱们这里溜达了一阵,我表妹不放心你呢,她还以为你是个卖鱼的呢,到处踅摸着找你,后来他明白了,敢情你是个鱼老板呢,啧啧,小脸儿那个红啊,跟桃花似的。大兄弟,你真有福气,我表妹可是个实诚人……”
“打住打住,”我让她给说懵了,“大姐,你没感冒吧?这都什么呀。”
“什么什么?啧啧,还害羞呢,”老憨用一根指头戳了我的脑门一下,“装,再装。”
“咳,我他妈装什么了装?”我实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莫非她搞错了?
“不是你们两家的大人都给你们牵过线了吗?刘梅呀,我表妹。”
“啊?”我恍然大悟,“是是,牵过线了,”我拔脚就走,“大姐,这事儿以后再说。”
走出了老远,我还听见老憨在后面“发膘”:“什么玩意儿嘛,假正经。”
我假正经了吗?那个叫刘梅的才假正经呢,来不来的先侦察我?她才什么玩意儿呢。
走上了大路,我还在忿忿不平,这样的女人我能要吗?整个一个市井村妇。
刘小姐,歇着吧,我是不会要你的,先不说你的长相和做派,就凭你的职业我也不能要你。咱俩根本不是一路人嘛,你是个教师,属于文明人,我呢?一个卖鱼的小老板,没什么文化不说,身上还劣迹斑斑,将来我跟你过日子,不打破头才怪呢。我想要的是芳子,我跟芳子才是一路人呢。将来结了婚,我们有共同语言,我们会把小日子过得熨熨帖帖的……想到芳子,我的呼吸又不顺畅起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一不小心能飞到天上去似的。我大声喊了一嗓子:“啊——我猛啊——”
刚喊完了第二声“猛啊”,BB机就响了,我连忙找个地方回电话。
建云在电话里不满地抱怨说:“不是你已经回来了嘛,怎么又走了?忽悠人?”
我拍拍脑门,道声抱歉,对他说,临时有点急事儿,让他晚上再联系我。
建云说:“你忙那就算了,以后再说吧,钱我拿到了,五子说有时间让你去济南玩儿。”
我说我知道了,回济南的时候跟五子说,出了正月我就去找他玩儿。
来到海景花园的时候,胡四正等在那里,不时看一下手表。
我从他的背后绕过去,猛戳了他一把:“跟我走,警察!”
胡四回头横了我一眼:“有你这样的警察吗?歹徒还差不多,走,上楼。”
坐在一个僻静的单间里,胡四直截了当地问我:“昨晚‘干活’了?”
我装做懵懂的样子,摸着头皮反问了一句:“干什么活?不明白。”
胡四猛推了我的脑袋一把:“你他妈拿我当什么人了?连我都防着?”
无奈,我只好笑着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胡四听着听着就皱紧了眉头:“兄弟,麻烦大啦……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好好策划策划再行动?幸亏没出人命,出了人命什么都不用干了。再说那个小杰,他长没长脑子?明明知道警察来了,他开得什么枪?显摆他有‘设备’怎么着?这下子倒好,钱没捞着,人也麻烦啦,操他妈的。”
我不愿意听他絮叨,直接问他:“警察是怎么找的你?”
胡四边招呼小姐上酒边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找?人家怀疑我呢。”
我让小姐走开,瞪着他催促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胡四说,今天一早警察就去他饭店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先让他领着他们去各个车站看了一下他的车,然后把他带回了派出所。在派出所里,警察问他有没有一辆丰田客货两用车?胡四说没有,我的车全是小面包。警察诈唬了他一通,见诈唬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就问他,你的朋友之间有没有开这种车的?胡四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一警觉就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的朋友都没有车,顶多开个摩托车什么的。警察就给他下达了任务,让他协助公安机关打听一下,谁开这种车?当时胡四还想,我打听的什么劲?车管所都有记录,你们去那里查一下不就明白了?出门的时候,胡四才反应过来,当时这种车大部分都是走私过来的黑车,户口很乱,甚至有些直接就没在车管所登记,他还记得我买这车的时候,连牌子都没挂,直到现在还挂着“套牌”呢。从派出所出来,他就让林武去市场找我,林武去了一趟,回来说,从昨天我就没去市场,他就明白了。
“哈哈,这么凶险啊,”我苦笑一声,“怎么办?帮我出个主意。”
“你比我聪明,”胡四摸了我的手一把,“赶紧把车处理掉,就说早就让人偷走了。”
“得,”我坏笑一声,“四哥惦记着我的车呢,给你,钱无所谓。”
“你呀,”胡四悻悻地叹了一口气,“算我倒霉,车在哪里?”
我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笑笑说,晚上我让小杰给你开过来,你装修一下,当成你的办公车得了,比你的破面包可强多了,在我手上没出过力,跟新的一样。胡四说,别开到我的饭店里,给我打个电话,直接去修理厂,改颜色,把车斗加个棚子,我开几天,等风声过了再还给你。我说,我不要了,这车开始不吉利了。胡四怏怏地说,你行啊,不吉利了就处理给我?我说,你厉害啊,压得住它。胡四转个话题说:“万一警察去调查你,该怎么说你很明白,我就不嘱咐了。”
还能怎么说?车被偷了呗,你又没抓着我的现行,我点点头:“知道。”
胡四沉吟了半晌,苦笑道:“没想到你上来一阵比我还急,没必要啊。”
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是啊,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急噪了一点儿。
见我不说话,胡四安慰我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警察不一定怀疑到你,网太大了。”
这一点我也清楚,可我总得防备着点儿,我郁闷地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阵,胡四问我:“哥儿俩喝点儿?”
我摇摇头:“不喝了,喝酒误事儿,我想戒酒。”
“那就对了,”胡四赞许道,“再精明的人,只要一粘上酒就他妈完蛋,铁子不就是个例子?以前多威猛的一个人啊,现在落魄得像一泡狗屎,连刚混起来的孩子都拿他练名声呢。前几天我在观海楼碰见他了,几个孩子在请他喝酒,他又醉了,满嘴喷白沫,跟那几个孩子说,他要重新站起来,让那几个孩子跟着他干,马上跟西区的关凯约上一仗,把仗打漂亮了就进军海天市场,先把阎八爷干挺了,再收拾杨远,最终以海天市场为根据地,往外扩展……操他妈,他以为他是毛主席呢,还他妈根据地呢。我让林武过去煽了他一巴掌,他不认识林武,膘子亨亨地问林武是谁,林武只说了俩字:蝴蝶,满桌子的人全跑光了。哈哈,你说就这档次,还怎么玩儿啊。唉,可怜的铁子……我跟他喝了几杯,他就跟我借钱,说是孩子要上学了,交不起学费,我能给他?救急不救穷啊。我就指着墙根一个拉二胡的瞎子说,好好跟人家学学,拍拍屁股走了。唉,人呐。”
我听得云山雾罩,感觉这社会真是像大浪一样,稍不留意就会被吞掉。
胡四劝我不要喝酒,他还是忍不住给自己要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
我趁机向他提出让林武回去,我那里用不了那么多人。
胡四乜了我一眼:“是不是怕他给你惹麻烦?别怕,林武是个张飞,粗中有细。”
我说,我没那个意思,主要是他经常喝酒,喝多了就打人,我刚刚起步,别让他把我的人都得罪光了,将来不好收场。胡四仰着脖子猛灌了一阵啤酒,抹着嘴巴说:“这小子确实有这个毛病,在监狱的时候就整天咋咋呼呼的没个人样儿,当年我跟老辛闹矛盾,这小子大吼一声‘砸货’,到现在我的耳朵还聋着呢,让他震的,吆喝完了‘砸货’他过瘾了,我可麻烦了,让老辛他们把我好一顿臭揍,当时受那个污辱,我他妈上吊的心都有了……好,让他回来,我好好操练操练他,妈的。”
“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让你喊他回来的啊。”
“我‘膘’了?那不是在朋友之间制造矛盾吗?四哥不是那样的人。”
“嘿嘿,辛苦你了,”我给他倒上酒,试探他,“他回来就离芳子近了。”
“又套我,”胡四哈哈大笑,“你就不会把话说明白点儿?担心芳子遭了他的黑手?”
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尴尬地一笑:“我可没这么说啊。”
胡四把那杯酒喝了,砰地一顿酒杯:“别担心,芳子是你的,谁也不好使。”
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红了脸:“四哥和嫂子还得帮忙啊,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呢。”
胡四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胡四别的不行,说媒这事儿一流。再说,芳子现在跟着你嫂子干,你嫂子的三寸不烂之舌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不讲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算你是武大郎,她也能把你说成西门庆。可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两口子只负责给你们搭桥啊,怎么处,还得看你们的,你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