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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儿啊。”
“我能有什么事儿?本来就在家闲着。”
“不会吧?闲着还玩儿大哥大?”
“咳,假的,”老七将大哥大往屁股底下掖了掖,“电话分机,我一个兄弟的。”
我操,这都什么玩意儿,我想笑又没笑出来,叹口气说:“你行,派头足。”
老七对我这句话好象很满意:“就是就是,在看守所他们都这么说,连小广……”
我冲他摆了摆手:“别提你家小广哥,我听了别扭。你想在我这里干点儿什么活呢?”
老七像个汉奸那样打了一个立正:“一切听从远哥吩咐。”
“下基层吧,”我早就给他设计好了,一本正经地说,“在下面锻炼锻炼,有好处。”
“行,我什么都能干,穿上围裙是小工,拎起斧头是杀手,样样精通。”
“看见刚才跟你吵吵的那五了吗?先跟着他干上一阵子吧。”
“卖鱼?”老七不相信似的瞪直了眼,“不是有人卖吗?”
“人手不够,你没看见多少摊子?”
“这……”老七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安排他,一脸茫然,“卖鱼啊,卖鱼?”
我把身子往后一仰,装出一付关心他的样子:“很辛苦啊,兄弟,很辛苦。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该休息休息就休息休息,别让钱累着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跟我讲过,列宁同志说,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那意思就是一定要休息好,啊,休息好。再就是,一定要跟同志们搞好关系,可不能动不动就让人家喊你七哥,咱们都是阶级弟兄,不能搞论资排辈那一套。你想想,如果别人喊你七哥了,那五怎么办?人家那五还是五哥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七让我这一通说教弄得很难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几乎都冒出汗来了:“远哥,别说了别说了,我全听你的还不成吗?唉,我怎么觉得你这些话像个国家干部说的?列宁没那么说过吧?列宁说,没打过劳改的不是好人这倒是真的,也不对,人家苏联没有劳改队吧?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没蹲过监狱的不是好人?简直胡说八道嘛,蹲过监狱的都他妈是雷锋?”
看来这小子的脑子也够乱的,我换个话题问:“老七,你以前跟谁玩儿?”
一听这话,老七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马彬。”
马彬我知道,83年严打之前,他是有限的几个大哥级的人物之一,后来被黄胡子压下去了。
我点点头:“哦,马哥现在还好吗?”
老七把头垂得更低了:“他死了,被人杀了……”
老七说,马彬从这个市场走了以后,孙朝阳和凤三都曾经找过他,让他跟着他们干,马彬不愿意,他掉不下那个价儿来,因为以前他们都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后来马彬就联合铁子跟黄胡子约了几次仗,除了丢下几个伤号,没捞到一点儿便宜。他的心还是太软了啊,该出手的时候不狠也不果断……老七茫然地扫了我一眼,接着说:“铁子彻底沉了以后,他回了原来的单位上班去了。去年八月结了婚,结婚的时候,他老婆就怀着孕,年前生了一个儿子。差几天过年的时候,他出门给孩子买奶粉,那天下着大雪,他刚买上奶粉,就被一个人用枪从后面顶住了脑袋……公安把他的尸体抬上车的时候,他已经凉了。”
这个话题太沉重,我苦笑一声,又换了个话题:“不说他了,你手下还有几个弟兄?”
一提这个,老七忽然来了精神:“有,几十号人呢,随时听我的调遣。”
这我倒相信,像这样的伪黑道人士,笼络人是有一套的,我点点头:“那就好。”
看着兴致勃勃的老七,我心中暗笑,别着急,有用着你那帮兄弟的时候。
“远哥,要不你再松松口,解决几个指标?伙计们全没有工作。”
“以后再说吧,我这里也很紧张,我的兄弟都没全照顾过来呢。”
“他们干什么都可以啊,装卸、守摊,来不及了出海打鱼都行啊,远哥,帮帮忙。”
我突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这是一个比较义气的人,尽管有些虚伪。
我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你挑两三个关系最亲近的,让他们来。”
老七忽地站起来,伸出手就要拍我的肩膀,一想不妥,啪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好哥哥!”
我打开窗户,把那五喊了进来。
那五一听我让他带着老七干,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怕他打我。”
看得出来,老七是个很油滑的人,连忙给那五敬烟:“五哥,抽烟抽烟。”
我把他俩的脑袋往起一碰,哈哈大笑:“就这么定了,谁不听话,撤职查办!”
独自在屋里闷坐了一阵,我忽然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心里老是想着金高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粒灰尘,一点儿没有落在地面上的塌实。我踱到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竟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那些忙碌的人充实。透过人缝,我看见那五趾高气扬地吩咐老七搬这搬那,像个旧社会上海滩码头上的把头。老七崭新的西装外面穿了一件粘满鱼鳞的皮围裙,显得不伦不类,滑稽得像个小丑。我的这帮伙计非常能干,他们也很快活,不时跟旁边的女摊主打情骂俏,惹得女摊主杏眼圆睁地用水泼他们。我坐回来,眼睛盯着墙上胡四给我写的一幅字出神。那幅字上写着胡耀邦的一句话——“凡是辛勤劳动,为国家为人民做了贡献的劳动者,都是光彩的”。我算是劳动人民吗?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重新走到窗口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看着慢慢开始空荡的市场,我的心渐渐黯淡下来。
电话响了,是小杰打来的,他喊得声嘶力竭:“蝴蝶,马上来出租房!”
终于来了!我扣了电话窜出门去,疾步上了胡四给我的面包车。
老憨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大兄弟,你要去哪里?”
我猛踩了一脚油门:“去谈恋爱!”
第二十九章 别着脑袋上战场
第二十九章 别着脑袋上战场
我把车倒进胡同头上的一个草垛旁边,熄了火,站在车旁大口呼吸了一下,转身往胡同口走去。墙头上嗖地蹿出一只野猫,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走到我们租的那个房子的时候,我猛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大头车,这是谁开来的车?我站在车后面犹豫着,不会是小杰这小子又联络了别人吧?那样岂不是乱套了嘛……小杰不知道胡四给了我一辆小面包,莫非这是他临时跟朋友借的车?我把耳朵侧向院子里听了听,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估计小杰正野狼般的在屋里卧着等我呢。站在车前踌躇了一会儿,我还是敲响了街门。
里面悉索了一阵,随即,一个很轻的声音问:“谁?”
我听出来了,这是天顺,我也轻声回答:“我,你哥。”
天顺打开门,一把将我拉了进去,探出头去打量了一番,拽着我就往屋里走。
小杰站在堂屋的黑影里,跳出来猛地捣了我的前胸一拳:“哥们儿,发财啦!”
我一把将他推进里屋,天顺随手关了门。
里屋没有别人,我直接问:“外面那辆车是谁的?”
小杰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我的,刚才在路上‘顺’的,性能优良,丰田。”
“不错,哪里的车牌?”我很满意,这正是我需要的。
“黑龙江的,”小杰坏笑一声,“妈的,车上还有两把刀,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很好,”我想了想,坐下说,“别动他们的东西,用完了丢在路上,这叫迷魂阵。”
“刚才我听见一阵汽车声,你也弄了一辆车?”小杰问。
“是胡四给我的。”
“啊?你把这事儿告诉胡四了?你可真够‘膘’的啊!”小杰一把拽起了我。
“撒手,紧张什么?给我好几天了,咱们这事儿他不知道。”
小杰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让他知道了呢,这事儿大意不得啊,亲爹也不能让他知道,不是朋友不害你啊,哈,”拉我走到炕边上,指着炕上的一张纸说,“再看看方位,这次看你的脑子了,别跟上次似的,上次你设计得有漏洞……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情况啊,晚上十点他们开始交易,大牙的人没变,还是他们那几个湖北人,但是大牙说,很可能强子带人藏在哪里跟着他们,大牙不敢肯定,他说他今天碰见过强子,强子的眼神不对,好象有什么事儿。这个咱们不必操心,整个交易全是大牙操作,交易完了从哪里走也是大牙说了算,所以,操作好了,咱们拿下这一票应该没有问题,谈谈你的想法。”
我捏着那张纸,脑子不住地翻腾……孙朝阳肯定会安排人保护大牙,这个人估计应该是强子,他的身边没有几个他相信的人了。强子会在哪里藏着呢?最大的可能是,他带人提前躲在延吉旅馆的某个房间里,万一交易过程中出现突发事件,他们会直接冲出来,如果交易顺利,他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最多在后面跟着大牙他们,直到大牙安全地把钱送到该送的地方去。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在旅馆里动手就有些冒险了,必须等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钱即将到了孙朝阳手上的时候再动手,那样成功的把握会大一些。我紧紧盯着那张纸,脑子里在想,从旅馆出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通往风景区的路,因为带着那么多现金,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把钱安全地送到孙朝阳手里,不可能从那里走。如果走通往市区的路,那就好办了,经过立交桥就得拐上芙蓉路,芙蓉路正在埋下水管道,车辆要想通过的话,得走很长的一段窄路,如果在那条路上动手……有了,我的心头蓦然一亮。
我冲小杰一呲牙:“这次万无一失了,”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多一点儿,倒头对天顺说,“一会儿你带广元和常青开着大头车在芙蓉路最南头等着,估计他们交易的很快,十点一过就差不多了,你们看见大牙的车开过来就装做车坏了,把车横在那条窄路上,等大牙他们下车催促的时候,直接下手,得手以后,就别管车了,从楼道里往光明路上跑,我和小杰在路口的电话厅那里等你们。记住,动作要迅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开枪,好了,马上给大牙打电话,把这个意思告诉大牙……”
“打住打住,”小杰猛扒拉了我一下,“孙朝阳不傻,这般时候还会让大牙接电话?”
“就是啊远哥,”天顺神色暧昧地吐了一下舌头,“他连大牙的BB机都没收了呢。”
“我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出了一身冷汗,“那怎么办?强攻?”
“哈哈哈哈!”小杰放肆地笑了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一块去了?当他妈暴匪,玩儿强攻啊?”我叹息一声,“那不成膘子了?”
“什么强攻,你前面设计的,我他妈早安排好了!”小杰一把推了我一个趔趄。
我明白了,这小子的智力比我差不到哪儿去。
我扑拉了两把头发,哈哈一笑:“你行,刚才耍我大头啊。”
小杰把脸一搭拉,正色道:“咱哥儿俩一样,都不是空着鸡巴吹蛋的主儿,”转头对天顺说,“抽根烟你就走,别让广元和常青等急了。‘设备’都给我支棱好了,一旦哪个反动,直接开枪,打腿,只要不出人命,天王老子也会原谅咱的,我就不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