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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许士尼格对希特勒作了回答。这个回答是在联邦议会的开幕词中作出的,并向两国作了广播。议会的舞台是按奥地利的色彩红—白—红,用许多萝卜装饰起来的。在讲台的附近放着一尊已故陶尔斐斯的半身像。总理虽然抬头挺胸走向讲台,但他的压抑的神情却是一位耶稣会学者的神情。由于事先早有话传了出去,说他的演讲将充满火药味,所以,他一出现人们便高喊“许士尼格!许士尼格!”“会议唯一的议程是”,他用疲倦的语调说,“奥地利。”这又博得满堂喝彩。许士尼格深受感动,谈到了从女皇玛丽亚·特莱萨至陶尔斐斯等为奥地利的独立而战斗的人们。他的演讲催人泪下,从未如此有力过,也从未如此热切过。在贝格霍夫受希特勒欺负的知识分子的那种温良恭谦让的自我克制,早已不翼而飞了。当他终于提到贝希特斯加登协议时,他的语调刚毅了。“我们作出了让步,且又到了尽头,到了我们必须停下来说,‘只能如此,不能再过份了’的地步。”接着,他宣布,“奥地利的口号既不是民族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而是爱国主义!”民族要自由,为此,奥地利人将不能不战斗到底。他以此战斗口号结束了演讲:“红白红!至死不屈!奥地利!”
内阁全体成员刷地站了起来,拼命朝他鼓掌。他们的欢呼声连外边的人都听到了。有人带头唱起了《上帝保佑》一歌;独唱变成了合唱,成了怒吼。他们还高唱许士尼格家乡获洛尔的起义之歌《安德里阿斯·霍弗》。街道上的热情延伸至全国,产生了某种希望。甚至连巴黎也受到感染。次日,法国下院进行外交政策辩论时,法国外长宣布,奥地利的独立“是欧洲平衡不可分割的因素”;一个议员竟预言“法国的命运将由多瑙河的两岸来决定”。
在奥地利全境,当地的纳粹分子开始示威游行。动乱的中心是格拉茨,在那里在许士尼格演讲过程中,市政厅楼顶升起了卍字旗。他们藐视政府关于不准举行政治集会的禁令,宣布了周末举行有全国6.5万名党员参加的集会。许士尼格立刻作出反应,向格拉茨派出了军队,轰炸机和装甲车。纳粹分子只好龟缩一旁,取消了集会,但这也安慰不了许士尼格什么。这次骚乱本应由赛斯—英夸特的警察部队而不应由陆军去平息的。
(3)
希特勒对奥地利的威胁恫吓,也激怒了法国人。法国向伦敦建议,由两国共同向德国发出照会,提出抗议。这个提议是于不吉的时刻抵达伦敦的。那时,安东尼·艾登刚刚辞职,外交部暂时无人领导。奥地利事件尚未激起英国公众的热情,而首相仍在致力于执行对德国的绥靖政策。再者,不断贬低奥地利事件的意义的伦敦《泰晤士报》又在为张伯伦加油打气,“从根本上说”,它发表社论称,“两个德语国家之间所能得到的最自然的东西,莫过于互相谅解”。戈培尔说,“奥地利是绝不反对日耳曼人的。”再没有比他这句话更令人信服的了。
前一年秋,罗斯福曾对所有侵略者进行谴责。但是,连罗斯福这一行动也未影响张伯伦的绥靖政策分毫。接着,罗斯福总统又提出了各国均对日本、德国和意大利进行“检疫”的具体可行的建议。但这也未使张伯伦有所动作。罗斯福还派遣海军作战计划处处长罗埃尔·英格索尔上尉前往伦敦,按总统的指示探索长期对日本进行海上封锁的可能性。英国海军部深表赞同,对英格索尔说,他们“准备封锁日本的所有海上通道,封锁的海域大致从新加坡起,通过东印度群岛、新几内亚、新希伯莱群岛,至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以东。”
然而,1938年初,首相张伯伦拒绝了罗斯福的另一个建议,从而使这一计划化为乌有。其时,罗斯福邀请英国参加一次国际会议,讨论国际法的主要原则——后来,通过这次会议后,美国对被罗斯福私下称之为“强盗国家”的真实性质有所醒悟。起初,总统对张伯伦之拒绝出席有点愕然,并未掌握英国此举的全部含义。后来,事情不久便明朗化了;原来,英国之所以拒绝出席这次国际会议,是因为它不愿参与“检疫”,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欧洲。张伯伦的拒绝对罗斯福是个重大打击,使他放弃了原来或许能阻止全球发生进一步侵略——因而改变历史进程——的强硬的外交政策。相反,他允许美国恢复原来的孤立状态。
于是乎,到3月初,大不列颠王国已铁定要执行绥靖政策——已无可挽回。3月3日,英国驻德大使尼维尔·汉德逊爵士拜会总理府,通知希特勒说,英国政府原则上准备与德国商谈所有悬而未决的问题,尽管汉德逊竭力装作友善和绝对正确,“他那副十足的英国绅士派头”,译员施密特回忆说,“总使不能容忍‘雅士’的里宾特洛甫和希特勒发怒。”
汉德逊整整花了10分钟才把来访的目的讲清楚:真心诚意地要改善两国的相互关系。他说,为了解决装备限制和轰炸限制等严肃的问题,以及和平解决捷克和奥地利等问题。英国准备作出某些让步。希特勒准备为欧洲安全和和平作出什么贡献呢?
在这个冗长的阐述过程中,元首弯身坐在扶手椅上,不停地皱眉。汉德逊说完后,希特勒生气地回答说,支持许士尼格的只有一小部分奥地利人。英国为何坚持反对公平合理的解决,干预“日耳曼人的家事”?他突然采取攻势,指责说,毫无疑问,法苏条约和捷苏条约都是对德国的威胁,德国要重新武装的原因就在于此。因此,武装限制的程度要看俄国人如何来定,而这个问题又被下述事实复杂化了:“人们既信任像苏联那样的野蛮家伙的条约,又信任一个野蛮人对某种数学公式的理解。与苏联签订的任何协议都是一文不值的。我们永远不应允许俄国进入欧洲。”
他东拉西扯了两个小时,最终以“模糊的回答”将奥地利问题格在一边。次日,希特勒派其主要经济顾问威廉·凯普勒前往奥地利。他是带着新的要求——包括在贝希特斯加登被勾消的一切东西——前去的,以希特勒之私人代表的身份会见了许士尼格。然而,他的主要兴趣在于经济方面,而他又将德奥合并看作是两国财政上之必需。所以,他的举止更像是个恩人而不是个掠夺者。“元首当时所期望的”,凯普勒回忆说,“是演变,换几句话,是要从奥地利内部去搞掉它。如有可能,尽量不将德国明显地卷进去。”可亲可爱的凯普勒于是便得出结论,加速这一进程的时刻业已到来。
许士尼格对凯普勒的诸如立即任命一纳粹分子为经济部长,取消对《人民观察家报》的禁令,将国社党合法化等要求,作出了强硬的反应。许士尼格满腹狐疑,问:事隔才不过三星期,希特勒何故又端出一套强加于人的要求?只有在承认奥地利长期独立的基础上,他的政府才会与奥地利的纳粹合作。据许士尼格的回忆,这次会谈“毫无结果”,但凯普勒却向国内汇报说,“会晤开始时有如暴风骤雨,结束时和解气氛特浓”,他的印象是,“许士尼格决不向暴力屈服。不过,如果处理得当,不使他丧失威信,他会在很大程度上与我们合作。关于贝希特斯加登条约,我们可依靠他的忠诚”。他进一步报告说,奥地利党正在取得巨大进展,特别是在格拉茨,那里的人百分之八十信奉国家社会主义。“目前,我们倾向于刹车,以便将更多的人从许士尼格方面争取过来。”
许士尼格对纳粹所作的让步,只招来新的动乱,把奥地利抛进一种未宣布的内战状态。在维也纳,冲锋队和纳粹同情分子今晚高喊“欢呼胜利!欢呼胜利!”明晚高喊“希特勒万岁!”越过多瑙运河,闯进犹太人居住的里奥波德斯达特区。对手们则高喊“许士尼格万岁!”“红白红,至死不屈!”予以对抗。他们经常发生冲突,直到警察挥舞警棍前来,冲突才算告终。一般说来,挨打的总是爱国者,因为警察更多地忠于内务部长赛斯—英夸特,而不是总理许士尼格。
在绝望中,许士尼格于3月7日向墨索里尼提出呼吁,警告说,为了挽救时局,他可能举行公民投票。墨索里尼回话作出保证。由于戈林曾保证不使用武力,墨索里尼声称他相信戈林的保证,敦促许士尼格勿举行公民投票。对一位在国外遭受入侵威胁,在国内因太宽容而受工人攻击、因限制太死而受纳粹攻击的总理来说,这封信是件令人泄气的事。他决定置墨索里尼的劝告于不顾。
3月9日,他宣布公民投票将在蒂罗尔的因斯布鲁克城举行。他身穿奥地利的传统服装(褐上衣、绿背心)信步走上市内广场讲台,深情地宣布,全国公民将在四天后前往投票站去回答一个问题:“你们是否赞成建立一个日耳曼人的,自由、独立、友善、信奉基督、团结的奥地利?”他作为演讲家而不是学者发表演说,这是第二次,“蒂罗尔和奥地利同胞们,对蒂罗尔说‘赞成’,对奥地利说‘赞成’吧!”他这样宣布后便用蒂罗尔方言以安德利亚斯·霍弗号召志愿军攻打拿破仑的名言结束讲话:“战士们,战斗的时刻到了!”两万名听从同声高呼,坚决抵抗。在收音机前收听广播的人们,大多数也义愤填膺。然而,斯达汉堡亲王却目瞪口呆。“许士尼格完蛋了”,这位奥地利前副总理对妻子说,“希望奥地利不会完蛋。希特勒永远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如同他所惧怕的,这一宣布令元首采取了强硬手段。为自由和团结的奥地利而进行投票一事意味着——结局可能是这样——合并的推迟,如果不是终结的话。由于与奥地利合并是向东扩展的必要前提,公民投票便可能使希特勒之整个生存空间计划遭到破坏。他是不能容忍这种挑战的。3月10日上午,他对凯特尔将军说,由于奥地利问题如此“严重”,他应该作好适当的准备。凯特尔回忆说,总参谋部已做好一个计划,即“奥托战役”,防止奥托·冯·哈布斯堡重登奥地利王位。“作准备吧!”元首下令说。
凯特尔连忙赶回设在本德勒大街的参谋总部,发现“奥托战役”不过是纸上谈兵,便大吃一惊,后悔不该急急忙忙地讨好元首。于是,他便把起草是否可能入侵奥地利的报告的任务交给了贝克将军。“我们什么准备也没有”,贝克埋怨说,“什么也没有,一星半点儿也没有。”贝克向希特勒作了汇报,并建议武装入侵奥地利时动用两个兵团,外加第二装甲师。希特勒告诉贝克,这些部队须准备于星期六即12日越过边界。他大吃一惊,对一个职业军人说来,要在48小时内作好这样一个战役部署,是不可想象的。贝克反驳说,这就意味着今天下午6时前要把命令发至各个部队。那就这样办吧——希特勒这个业余战略家说。
元首更加关心的是意大利的反应而不是后勤问题。他连忙口述一函给墨索里尼。他写道,奥地利已接近无政府状态,他不能袖手旁观。“本人系日耳曼帝国的元首和总理,也是这块大地之子。为尽本人之天职……本人决心恢复家乡之法律与秩序,使那里的人民得以按自己的判断,用确实无误的、明确的、光明磊落的方式,确定自己的命运。”他提醒墨索里尼,德国曾在意大利困难时刻,即在对埃塞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