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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兰台”。
见她醒来,易兰台长出了一口气:“我在。”说著扶她慢慢坐起。
这一起身,赵清商才觉眼前金星乱冒,头脑亦是昏昏沉沉。她闭著眼又歇了一会儿,再度睁开时才注意到自己原来是处于一所小屋中,周遭虽然简陋,却也乾净。自己身上的外伤已被包扎妥当,包裹、流水剑等物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外面鸟鸣声声,水声渺渺,一股不知名的清香从窗子里飘进来,想到先前与狼群的生死相搏,真如大梦一场。
易兰台扶她坐好后,又倒了一杯茶水,服侍她喝下,道:“玉帅江澄已从京城归来,他手下的忘归箭队救了我们。追风刃虽然受了伤,幸好并无特别要紧之处,已经先行离去了。”
赵清商对忘归箭队并不关心,但听得追风刃无恙,心中倒轻松了许多,又疑惑道:“他是来找你麻烦的,这般就走了?”
易兰台微微笑了,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几人被解救时,追风刃身上伤口不少,却不肯接易兰台的伤药。只道:“一夜生死相搏,你们救我几次,我也救过你们。这笔账怎么算得清?我又怎么再向你出得了手?罢了,我走了。”他又看了易兰台怀中晕迷不醒的赵清商一眼,叹口气道,“这小掌门很好,我要是年轻二十年,说不定也要娶她。唉,你们小两口子,今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这几句话,他便大踏步走出去,更无留恋。初升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纵是满身血渍,金带断裂,却不减他一身豪迈。
这些话,却不便对赵清商说出了。
重伤初愈,赵清商倒也没有多加追究,叹道:“那晚的狼群好厉害,还好那玛吉罕只有二十来头,若是再多些,北疆的百姓哪还有活路?”
易兰台淡淡道:“我听得忘归箭队中人说,那些玛吉罕乃是戎族驯化而成。就连那日的狼灾,也是燕岭三卫中的异士召唤而来。”
这下赵清商大吃一惊,冲口而道:“难道是冲著你来的?”再一想不对,易兰台终归只是一个人,决无召唤这些狼群对付他的道理。她脑筋转得也快:“戎族搞出这么大风波,难不成又要开战?”
易兰台面色有些沉重:“照此看来,并非全无可能。”他又道,“幸好,江澄已及时赶回北疆。有他的忘归与长安骑在,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清商连连点头,她对朝政了解不多,易兰台这般说,她便放下心来,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易兰台看著她眼睛,慢慢道:“深沉雪。”
赵清商大吃一惊:“原来这里就是深沉雪?那天你不是说单到断崖还有两天路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易兰台叹了口气,帮她调整了一下靠在身后的枕头:“赵姑娘,你不知道么?你已经昏迷四天了。”
赵清商说不出话来,便先笑了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多谢你带我来到这里,辛苦了。”
易兰台看著她道:“赵姑娘,你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话想说?”
赵清商被他一双澄明眸子看得有些紧张,眼神不自主看向别处,道:“没有什么。”易兰台又叹了口气,便走了出去。
赵清商坐在床上,注视著他背影,幸而未过多久,易兰台又走了回来,手里拿了一碗粥,轻轻一搅,稻米的清香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赵清商咽了口口水,易兰台在床边坐下,照顾著她把一碗粥喝了个乾净。
这小屋里应用什物很全,直到两天后,赵清商终于能够下床走动。
在这两日里,易兰台却意外地沉默起来,常常不发一言。那木屋只有一间,晚上时他便睡在外面,赵清商心中不忍,却也知无法叫他进来。
到了第三日晚上,易兰台便把小屋内一样样什物向她交代清楚。赵清商一一点头称是,心里却诧异易兰台说这些做什么。
一切交代完毕,易兰台道:“赵姑娘已至深沉雪,我也该告辞了。”
赵清商大吃一惊:“你要走?”
易兰台直看到她眸子深处:“赵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赵清商张了张口,终于低下头道:“没有什么。”
易兰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日若有机缘,定当再见。”说罢行了一礼,转身推门离去。
一时间,赵清商也忘了还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静悄悄地打开门,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起先笼罩著小屋,此刻已经消失无余。天色似乎在一瞬间就黑了下来,赵清商依旧坐在原地发呆,那张常含喜气的脸,此刻已失去了全部笑意。
小屋中的光线愈发昏暗,仅仅是少了一人,这片小小的空间却已变得一片灰白,彷佛那个噩梦中的世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希望。
暮色愈发深沉,赵清商忽然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说:“不准哭,好好的哭什么……”却终于还是停不下来。
有人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拍一拍她的肩,递过一条手帕:“是了,好好的,哭什么?”口气中全是无奈。
赵清商接过手帕,胡乱擦脸,嘴硬道:“我没哭,你看错了……”
身后的青衣高挑身影如此熟悉,不是天子剑易兰台又是何人?
易兰台叹道:“你对我恩重如山,我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赵清商慌忙用手帕又抹了几下脸,醒一醒鼻子,道:“我平时都不哭的,这次是你碰巧了。”
淡淡的一点微光中,易兰台看到她哭得发红的鼻尖,忍住将要溢出的笑意,正色答道:“是,是。”
赵清商又道:“我十三岁以后就没哭过,这次不过是个例外。”
易兰台颔首道:“是,是,是。”
赵清商也觉得似乎不能自圆其说,把那条满是眼泪鼻涕的手帕往身上藏,想一想又觉不对,把那条手帕又拿出来:“还你。”
这一拿,连带把身上另一条手帕也带了出来,这却是几日前他们在山洞中对敌玛吉罕,易兰台交给她擦去面上血污的。易兰台弯下身,将两条手帕一并拾起,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叹口气道:“罢了,赵姑娘你还是留著自己用吧。”
赵清商“扑哧”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小屋中再次点上了灯火,清淡的茶香满室。赵清商喝了一口茶,把杯子在手中转来转去,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终于她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易兰台叹了口气:“是那瓶药。”
那瓶用孔雀蓝瓷瓶装著、见效奇快的药丸。
第一次易兰台帮助赵清商服药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当时赵清商内伤沉重,却在一夕恢复,天下岂有这般灵丹妙药?待到赵清商二次受伤时,他先取出一颗药丸,刮下一点细屑尝了尝,不由得心中暗惊。
那药丸中最主要的两味药物:一是曼荼罗,一是血七步。前者用于止痛,却易上瘾;后者虽可压制内伤,却会加重伤势,均是饮鸩止渴的药物。如今赵清商却把这种药丸当糖豆一样随口服用,怎能让他不惊不急?再想到赵清商体内诡异的经脉、每次使用必遭反噬的寸灰剑法、少年夭折的殷浮白……易兰台越想越惊,心中慢慢已有了定论。
赵清商低下头,似乎想叹口气,终于还是抬起头,笑了一笑:“这件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
原来沧浪水一派式微已久,历任掌门心中都想:若想找到《寸灰剑谱》,沧浪水岂非可以再度兴盛?然而知易行难,只有赵清商的师父松仪道人苦苦寻觅多年,终于在十年之前,《寸灰剑谱》重现于世。
听到这里,易兰台道:“既然寻到,想必令师定当即刻习练了?”
赵清商点了点头,又道:“原来寸灰剑法欲有所成,必须先练一种特异的内功心法,这种心法入门不难,因此师父也将其传授给弟子。大师兄天分最高,习练三年后便有所成,艺成不久却吐血而死。起先师父以为他是不慎走火入魔,并未留意。不料过了一年多,他自己也逐渐衰弱,经脉错乱,这才醒悟到是寸灰剑法所致,只怕殷前辈也是受其所害。”她垂下眼眸,“师父虽就此罢手不练,但为时已晚。过了两年,师父也离开人世,两个师姊卧病在床。我习练寸灰剑法时年纪最轻,受害也最浅,因此尚有能力四处寻医问药,但却一无所获。”
追根溯源,她想到寸灰剑法是由殷浮白所创,或可从他身上寻得一些线索。几番寻觅,竟被她寻得殷浮白生前所用的止水剑,又听到传闻,殷浮白最后出现之地,正是北疆深沉雪。于是她三次赶赴北疆,而在这期间,两位师姊也因伤重过世。沧浪水一派,至此只余下赵清商一人。
赵清商摸著手腕上的汉玉镯子,笑道:“于是我就成了掌门,其实我武功能力,明明就是门中最差的一个。”
易兰台沉默片刻,却道:“清商,你很好。”
剪好的烛芯轻轻爆了一下,爆出一个双蕊。
次日清晨,赵清商起得很早。来到深沉雪几日,却还没见到此地情形,心中那份好奇也不必多说。她不及梳洗,穿好衣服便推开了房门。
阳光夺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把手放在额前遮挡,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随即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江湖人想像中,这深沉雪必然是诡奇神秘之地。然而此刻现于她眼前的,却是一片画中才会出现的美景。
在她所立之处不远,是一片足有千亩的大湖,万余株白莲盛开于湖面之上,皎然若深雪,亭亭如碧玉。远方的白莲漫染晨光,彷佛浸入了一片金水之中。一阵风来,点点露珠在花瓣上打个旋儿,落入了水中。
赵清商忍不住走近几步,正要伸手摘一朵莲花,却见水花一闪,一条大鱼从水中跃出,在空中翻了个身才再度入水,溅了她一身水珠。
一只蜻蜓从湖面上飞过来,赵清商伸出手指,那蜻蜓也就大刺刺地落了下来,赵清商看著它一双大眼,笑说:“等下把你烤了吃!”
蜻蜓扑扇扑扇翅膀,又飞到莲花上去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姑娘,早。”
听到这声音,赵清商忍不住便欢喜起来:“早。”又兴奋道,“真没想到,深沉雪竟是这样的好地方!”
易兰台笑了。
两人并肩立于湖畔,微风袭来,莲香纷飞,此情此景,任何言语似乎都是多余。
过了良久,易兰台方道:“赵姑娘,请随我来。”
两人沿著湖畔慢慢行走,一路上鸟语花香,周边间或有高大树木,阳光与阴影交错成行,不久却见一棵年代最久的白杨树之下,有一座满覆青草的坟墓,墓前以木为碑,刻著“殷浮白前辈之墓”几个字。
赵清商“啊”的一声,连忙拜倒。易兰台伫立她身后,不发一言,直到她起身之后,才道:“赵姑娘,请看这一边。”
赵清商随他指引绕了过来,见那木碑后面刻了许多纵横飘逸的文字,与正面的字迹似是出自一人之手。她一颗心不由得怦怦乱跳,心知自己寻觅了许久的答案多半就在其中。
湖畔水汽蒸腾,木碑易朽,字迹不少已经模糊,勉强尚可辨认。刻碑人言道:当日偶入深沉雪,见到前辈尸骨与一本残缺札记,因此得知其身份,收埋于此。
后面又有一段,则是节录札记中文字,殷浮白写道:少年时自创寸灰剑法,成名天下。却不料这一套剑法有极大缺陷,害人害已,但毕竟为一生心血,不忍毁之。因此将剑谱藏于东海,流水剑留在北疆。自己内伤沉重,无医可救,但能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