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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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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狠狠朝淳于滨打去!

这一鞭含了她十分的怒气,淳于滨眼见着泛红的鞭梢,这才知道恐惧,惊恐中——却突然被人护住。

接着,便是鞭子结结实实打入血肉的声音,淳于滨只觉眼前蓬出一朵血花。然后,耳边传来小如意的哭声。

淳于滨呆呆的坐着,眼看着那人脸色雪白的倒在他身旁,看着如意大哭着扯他的衣衫,看着厅堂内一片混乱。

那三日,淳于翎不曾合眼,日夜守候在床榻之前。

她看着他昏迷中仍然没有展开的眉心,看着他长睫潮湿如雾,她不知不觉也泪落满腮。她不知道该怎样使他快乐,只能在他看不见时,陪着他流泪。

雨水拼命打着芭蕉,那些硕大而完整的碧绿也被光与水揉合得破碎,一朵小火焰盛开在这茫茫的绿与白之间,恍若爱情,捧着整颗心,看不见其余、摸不到其余,包括语言。

于是,永远只能互相欣赏,无法分享。

微生砚睁开眼时,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的娃娃正两眼红红的望着他。

“如意……”他想动一下,却觉得很乏力。

“先生!”如意眼睛肿肿的,泪水汪汪的很是可怜:“你痛不痛?”

他努力的撑坐起来,摸摸她的头:“不痛。”

如意的泪脸顿时笑开了:“娘……”才发出半个音节,娃娃将才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如意叫厨房给先生熬了药,加了冰糖哦,一点也不苦。”

他的神情有些苦涩,又有些宽慰,只拍了拍孩子暖暖的肩头。

那时,五岁的淳于如意不懂,娘明明对一个人好,为什么不让他知道。那时,她还不懂,爱到深处,心痛——情怯。

门外突然有声音一动。

“谁在外面?”微生砚问,心中竟有一丝企盼。半晌,只见一只男孩子的靴子,接着,淳于滨磨磨蹭蹭的进来了。

微生砚眼中有一丝失落,很快淡淡的被关切取代。

“哥哥!”淳于如意高兴的去拉他:“先生刚刚醒过来呢。”

淳于滨脸上一派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练功路过,谁来看他?”话虽如此,他却根本不敢抬头,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与以往的嚣张大不相同。

微生砚吃力的扶着床沿站起来,牵起淳于滨的手。

这一次,淳于滨没有拒绝。那手掌的肌肤清冷如玉,柔和而有力,雪白的腰间没有束带,宽大的衣袍上几缕青丝拂过腰际,又拂在淳于滨的脸上。七岁的淳于滨只到他的腰那么高,有些不高兴。很不甘心的用力仰起头去看他的脸,淳于滨在心里嘀咕,大人们的话也许是真的,他真的很像……一尊玉琢的雕像。

他牵着孩子走进了兵器室,让淳于滨将一件兵器拿起来。

是一把很重的弯刀,淳于滨双手并用,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拿住。

“这是你曾祖父慕容封使的‘晏月刀’。这把刀曾杀过寨西十二恶人,饮过雄霸一方的匪首胡关霸的血。开皇元年,上千名百姓被雪崩围困于崤山,你曾祖父用这一把大刀,将几丈厚的冰劈开,给百姓取水……”

淳于滨睁大眼睛听着,津津有味的完全沉浸到故事里去了。

“这是你祖父慕容乾的长剑……”

……

他一样一样的讲着,七岁男孩的小拳头渐渐握紧了,小小的胸膛挺得更高了些,那里有热血在涌。

最后,那人轻轻拿起一把玄色长枪,抚摸着枪身:“这是你父亲慕容昊天的‘破空枪’,江湖上恶人闻风丧胆。名枪破空,当代代相传。”

淳于滨的眼中闪烁着火星,双颊烧得通红,他梗着脖子突然说:“我错了,先生。”

这是倔强男孩平生第一次认错,也是,第一次叫他先生。

微生砚释然一笑,那笑容仿佛雪山之巅开出的月华。只在一瞬,便是千年。

那日傍晚,他牵着两个孩子走在小径上。水天一色,烟波抚翠,细雨濡湿了他洁白的衣角——那画面,是怎样的美丽。她只是远远的、痴痴的看着。

微生砚永不知道,新婚雨夜,他所听到的醉呓并不完整——

那时,淳于翎在梦中说:“昊天,你一定也为我高兴……”

第27章 娃娃?

正月楼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客栈之一,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状元楼。据说本朝自开科考以来,一共有四位状元郎、十五位进士在这里住过,风水极好,有文曲星庇佑。所以每年临考前,不仅外地的考生都争相入住,长安本地的不少考生也要在这正月楼住上一住,沾染些状元气。

每到开科取士的时候,正月楼的老板黄福财也财源广进、笑逐颜开,但今年他却哭丧着脸。

东厢第三间房,刑部的官差正在出出入入。

昨夜,这间房里出了人命案子。尸体是今天早上打扫房间的伙计冯二发现的,只见一人吊在房间的横梁上,手里还拽着一把精美的折扇,虽然没有血,但看上去十分可怖。据正月楼的住客登记簿上写的,死者是一个福建籍的考生,名叫方瑞,据说还是当地乡试的解元,谁知道他怎么会被吊在房间的横梁上?

刑部一个精瘦的官吏走下了楼来,后边的几个抬着尸体也走了下来,黄福财抖抖索索的迎了上去。

那个瘦官吏问:“这方瑞是一个人住吗?”

“回大人,”黄福财慌慌忙忙道:“是两个人住。有个江南的考生叫苏长衫的和他同住。”

“这苏长衫现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今天清早有个官爷来送信,说是将军府的,他就出去了。”

另一个官吏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瘦官吏脸上诧异,问:“那苏长衫形貌怎样?”

黄福财抓抓脑袋:“长得没有什么特别,穿着件衫子倒也朴素,但他一进店里就挑了东边第三间厢房——那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间房,价格也最贵。”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虚,不自觉的眼角下瞟。

刑部查案的官吏看人眼神最是锐利,眉毛一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小人……”黄福财吓得一个哆嗦:“苏长衫是半个月前住进来的,方瑞却是前几天来到店里,穿得寒酸得要命,手里还抱着个娃娃,连一天的房费也交不起……还想住店,我正要把他赶走,恰好这苏长衫下楼来,就让这方瑞和他同住。东厢房本来就有两人的床铺,但我要按人头计算银子,又……又多收了苏长衫三十两。”

瘦官吏冷横了黄福财一眼:“你的生意倒是做得精!”

黄福财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直捣头:“小人贪了小便宜……但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大案子,这是作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这就将三十两银子还给苏长衫……”

“你说方瑞还抱着个娃娃?”瘦官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沉声道。

“是啊……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娃娃。”黄福财满满头是汗,哆嗦着答。

“娃娃现在哪里?”

“我店里的伙计大愚照看着……”黄福财朝店里大嚷一声:“大愚!快把娃娃抱出来!”

“哎!”随着回答,一个身穿粗布冬衣的伙计快步走了出来,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蓝布襁褓,打着补丁的衣袖上都是油渍,似是刚下过厨房,但一张脸倒是俊朗。

瘦官吏看了看襁褓里熟睡的婴儿,问:“这是方瑞的娃娃?”

“嗯。”伙计似乎很喜欢婴儿,把那襁褓微微晃动,好让那婴儿睡得舒服些。

“大人问话,你怎么还是一股傻劲?”黄福财斥骂道,又满脸堆笑朝瘦官吏道:“大人,这是我店里的伙计大愚,一向就是有点愣头愣脑的。”

瘦官吏并不理他,只问大愚:“娃娃怎么会到你手上?”

“昨天晚上方秀才托付给我的。”大愚说。

“他为什么要把娃娃托付给你?”

“他说有事要办,让我先照看团团。”大愚摇着婴儿,看来团团是这娃娃的名字。

瘦官吏再问黄福财:“昨天晚上店里还有谁见过方瑞?”

“昨天晚上店里值夜的就是大愚,只有他见过方瑞。”黄福财忙不迭的答。

瘦官吏皱着眉头看了看大愚:“昨天晚上是你值夜?”

“是啊。”大愚回答。

瘦官吏道:“你跟我到刑部走一趟。”

黄福财吓得脸色发白,哆嗦道:“大人,这……”

“现在案情不清,最有嫌疑的人除了和方瑞同住的苏长衫,就是昨晚值夜的这个伙计。”他一声令下:“带人走!”

烛火如豆,牢狱寂静。

大愚抱着娃娃,畏冷似的蜷在牢狱的一角。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小娃娃坐牢,着实奇怪。此刻,他睁着眼睛看着对面一个同病相怜的人。却见那人身上的衣衫干干净净,身下枕着干燥的稻草,正舒适的打着瞌睡。

“哇——哇——!”婴儿的哭声突然打破了牢房的宁静。

大愚慌慌的摇着它,娃娃的哭声却并没有止住,反而越来越大。

对面的人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朝这边看了一眼,道:“别再摇了。”

大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

“婴儿大半天没有吃东西,自然会饿。”这边平平的声音打着哈欠道。

大愚一脸着急的看着他:“那怎么办?”

“给他奶水吃。”

“可是我没有奶水。”大愚很诚恳的说。

“……”对方似乎被他诚恳的回答呛了一下,停了片刻才道:“我知道,这牢房里也没有。”

大愚四下张望,发现牢房里的确除了稻草之外,找不到其它东西,他抱着娃娃到牢房门前:“狱卒大哥,娃娃要吃奶水——米汤也行。”

狱卒白了他一眼:“现在是半夜!”

大愚为难的看着他。

狱卒瞪着眼道:“看我干什么?看我也没用!只有送饭时间才能送食物进来!把指头给它吮吮就不哭了,一天饿不死的!”

大愚黯然的回到他原先坐的地方坐下来,把手指塞进团团的嘴里。团团见到有东西进嘴里来,立刻一口咬住。哭声暂时停止了,可不一会儿又响起来,而且哭声更大了。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团团哇哇直哭,花瓣般柔嫩小手乱抓,无辜的大眼睛满是水花。

“婴儿也不喜欢被愚弄。”对面的少年摇摇头。

大愚手足无措的看着哭得正凶的娃娃,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把手指头放进口中,这次却是微微一皱眉,似在忍痛。

手指再次塞进娃娃口中,娃娃一口含住了,这次安静了很久,哭声也没有再响起。娃娃卖力的吮着,似乎他的手指真的有奶水似的。

这时,那布衫少年突然起了身来,走到牢门前。也不说话,塞了个东西到狱卒手中。那狱卒只觉得手心一重,低头一看,竟是整整十两银子!

“冬夜寒凉,给兄弟们买酒驱寒,顺便买一碗米汤过来。”

狱卒眉开眼笑,连连道:“这就去!这就去!”

那狱卒匆匆的去了,少年走到大愚跟前:“米汤一会儿就到,把手指拿出来。”

大愚感激的看着他,把手指从婴儿口中抽出来,只见指头仍汩汩流着鲜血,他却先用另一只手将婴儿嘴边的血渍轻轻抹去,专注的神情很是爱惜。

少年把他手中的婴儿接了过来,递给他一块布条。

大愚笨手笨脚的将手指包扎了五六圈,还可见星星点点的血迹。只听对方平铺直叙道:“你咬得倒是用力。”

大愚很不好意的看着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问。

“大愚。”

“你有姓吗?”

“我复姓南门,南门若愚。老板说这四个字太麻烦,就叫我大愚。”

那少年原本随随意意的听着,这时视线在他身上淡淡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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