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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好奇的偏了偏头,问道:“嫔妾有些好奇,为何娘娘在这里的地位,如此与众不同?”
她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带了些轻蔑,道:“自是因为她们害怕。”
“害怕?”
“也不怪你,我得圣眷的时候,你还未入宫,想必你对于我的了解也不多……我们狄家虽然是文臣家族,但是我母亲却是江湖出生,我自小便随母亲习武。你说,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子,能不怕我么?”她说着,微微挑了挑眉,张扬至极。
却并不让人厌烦。
我一愣,道:“只听闻娘娘跳舞时惊为天人,原来,娘娘还习武。”
“谁也没说过女儿家不能习武不是?况且倘若不是这一身武艺,你以为,我到了这地方,还能活个五年六年的么?”她冷笑道,眼底也泛起一丝冰凉,“那红墙内就是吃人的地方,何况是这里?三天死两个人,你也该算算。”
第二十五章 广寒独处霓相依(5)
我微微低头,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来。
德妃的屋子比我看上去亮堂一些,因为这里有一扇窗,阳光穿过窗子,照在地上,却没有一丝温暖。仿佛听得见时间流转的声音,缓慢,悲伤。
沉默良久,德妃又笑了笑,“你才来三天,日后的日子还要习惯习惯。林秀隐和徐珍儿必定不会放过你,我也没打算一直让媛跟着你,上次也算你运气好……不过话说回来,反正都到了这儿了,再有容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白痛了一会。”
我点点头,笑了笑,“嫔妾也不是那种受不起打击之人。”
她歪歪头,道:“我虽然在这里面,但是也有听人说起你,你受得苦也不少嘛。之前郭娴悦的打压,后来流产,又被掳出宫去。听说你回宫前还坠崖了?差点连命也丢了!原以为皇上会对你愈发珍惜,可有想到会有这一日?”
我一怔,心底的伤疤被狠狠的撕开,我不禁微微颤抖。
我强忍颤抖,微微一笑,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她笑了笑,竟是在宫里难得一见的明朗,“我喜欢爽快潇洒的人!”
摇摇头,我低笑道:“只是知道挽不回的,何必再去多想。”
那一日与德妃说了很多,虽然相互之间不可能如姐妹一般,但是我却是喜欢德妃的。或许是因为她深处冷宫,所以没有什么太多忌讳,敢爱敢恨,想什么说什么,这才是最让人艳羡的女子,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又身处何方。
夜半迷雾起,剪影月落园。
或许是因为德妃的缘故,我躺在黑暗里,却迟迟睡不着。
因为闭上双眼,便会想起那一道决绝的背影,耳边会传来他温润却又冰冷的声音,那是一道将我毁灭的圣旨。
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但是越是想要逃开,而那些回忆就越是犹如潮涌,呼啸奔腾而来,让人窒息。
温柔看花的他,低眉轻笑的他,昂头不羁的他,皱眉凝蹙的他,眼神冰冷的他,月光笼罩的他,绝尘而去的他,傲视天下的他,愤怒挥袖的他,披荆斩棘的他,策马奔腾的他,遥不可及的他,牵手低语的他,白衣胜雪的他,温文尔雅的他,邪魅动人的他,谪仙绝凡的他,紫衣翩跹的他,君临天下的他,柔情似水的他……
那些场景层层叠叠,将我淹没。
我瞪大双眼,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觉得有一把匕首轻轻划破最脆弱的地方,鲜血淋淋……
这些天,我或者在昏迷,或者让自己放空。
不再去想。
不是因为放下,而是因为知道自己放不下,所以不敢去想。
而逃避,却是永远逃不开。
泪水滑下来的时候,才能承认,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那些残忍的折磨从未消退,只是因为有德妃的照顾,一切都不再那么难过。
我住的地方本来就偏远,而我杀了人,刺了眼,废了手,她们本来就忌惮,自此更是不再扰我。
而相反,似乎好了许多。
德妃是个厉害的女子,我不知道每日的粥是何处来,毕竟在这冷宫里连一口剩饭都要用抢的,她还能得到粥,还能分我一碗,偶尔几个馒头。
德妃似乎很喜欢我,常常邀我过去,我们倒是相谈甚欢。
日光绵长,就算没有希望,我也没想过就这样死去。
活着便是活着,只是活着,不听不看不问不想,只是活着而已。
不过说起来,还好有德妃。
这天日子甚好,我与德妃席地而坐,正是春意绵绵,虽然冷宫荒废萧瑟毫无景色可言,但是这样的天光,纵然坐在杂草里,也自觉有几分惬意,虽不说有多好的兴致,却绝无烦忧。
德妃长发用了一根缎绳束成一把在脑后,及腰的长发成马尾,一袭尘轩不染的白衣,狭长的眼眸,竟是英气十足。
我不禁浅笑,“一点不似在冷宫的人。”
她浅浅一笑,“你也不像啊。”
我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她如往常一般,沏好了茶,纯白无华的陶瓷茶杯,她递给我,道:“尝尝。”
我亲抿一口,微微一愣,道:“梨花?”
“这都喝得出来,你也太厉害了吧!”她有些小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我已经把花瓣全部捞掉了诶!”
我笑着摇摇头,“梨花清淡的芬芳已经渗入茶中,绝不是捞了就喝不出的。”
她愣了愣,双眼瞬间寒了许多,苦笑了一下,“玉瑟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顿了顿,看向她,“玉瑟?”
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具,目光远远的看向蓝天,难得露出一副忧思的模样,微叹了一口气。
“宫里的勾心斗角似乎都影响不到她,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无论是旻昕,还是宫里的其他人,我一直觉得,没有人能够对她那样的女子下手。以前我刚入宫的时候,和季蓉处得很不好,心机不如她,玉瑟一直都在帮我。”
她顿了顿,微微低头,“我一直当她是好姐妹……就算旻昕喜欢她,宠她,我虽然羡慕,却没有嫉妒,一直觉得,她过得好,我也好了,我们也会相互扶持……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死掉。”
嘴角扯出一丝嘲讽,“而且还是死在我手上!”
第二十五章 广寒独处霓相依(6)
我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恨意,她是个洒脱的女子,能让她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湘瑶皇贵妃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重要的人,而湘瑶皇贵妃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那,想过为她和自己报仇么?”
她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握了拳头,“可是我身处冷宫,也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她!如果有一日让我知道了,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我背脊不禁发冷,想起惠敏夫人的话,她也是一个睿智而清高的女子,但是为了龙宠和仇恨,一样不择手段。
微微叹息,终归没有将湘瑶皇贵妃是惠敏夫人害死的事实说出来。
既然已经认命在这里了却残生了,就没有必要去庸人自扰,去理会那些纷纷扰扰。
有了德妃的庇佑,林秀隐之类的就算对我有再多怨恨不满也不能再动我。
我们就坐在那个杂草丛生的荒园里,沏茶谈天,从天色方明到暮色四合,而黑夜是最最难熬的,因为无事可做,而带来的蜡烛早就用完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最容易把人逼疯,因为你看着日日夜夜的变动,唯一不变的,却是你自己。
直到某一日,我对德妃说,不如教我武功吧。
德妃有些惊讶,但是转而欣然答应。
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完全没有底子,想要练好武功根本不可能。
不过我们都知道,我们不过需要一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而关于那个人,我虽然偶尔会想起,心还会疼,但是慢慢的,想得越来越少,感觉越来越淡,那个人的样子也渐渐模糊成一个遥遥不见的身影。
春意渐暖,夏开荷花,秋扫梧桐,冬堆砌雪。
转眼又是一年始春时候。
一大早,叩门声传来,清脆并不刺耳。
我拉开门,虽然已经是初春二月,但是微微吹来的寒意还是不禁让我拢了拢衣襟,拨了拨挡在眼前的碎发,我才看清来人。
我不禁愣了愣。
眼前的女子一身鹅黄色宫装,青丝依旧,温婉的面容染上几分沧桑与愁思,还有难以掩盖的喜悦,杏眼角下的那一抹雾气氤氲。
“小主……”
我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我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了?
“姒真……”
暮色四合,如血一般的光彩映衬着斑驳的红墙,破碎的瓦砾安静如初。
我看着姒真走远的身影,握了握双拳。
一年未见,她说留玉水苑已成禁地,新选秀来的各个女子争奇斗艳,眼下最得宠的,是一名唤作沈青霜的女子,我记得她,她是沈家的女子。而皇后中宫在握,四下倒是平和,一年来,那些嚣张跋扈得都灭了气焰,皇帝勤于朝政,而半年前与玁狁发动了战争,眼下已经得胜归来,玁狁送其公主前来和亲,以示交好……
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所关心的。
可是,小尘子也死了,暮烟被充入暴室,桃夭也死了,若不是她有太后庇佑,只怕她也没命了。
明充仪的寝宫搜出了巫蛊之术的人偶,赐死。
华妃因出言不逊而被禁足。
淑妃只在悠然殿里照顾皇子,足不出户。
她说,她不想我再卷入这些纷争,但是,三日前,舒柳死了。
她说:“小主,皇后要将小主身边的人一一铲除,下一个,或许就是华妃。奴婢来,就是想让小主做一个选择,莫要将来后悔。”
当我问起舒柳怎么死的时候,姒真却苦笑着摇摇头。
我闭起双眼,已经犹如止水般宁静的心又开始一番波涛涌动,悸动牵扯着我的心,生疼无比。
风吹过,夹杂着寒意,刮伤了我的面颊。
我以为,这已经是最惨的下场了,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江如仪,你是皇后,我知道你要稳固你地位,我知道你要保护你的家族,我对你有威胁,我输了,我认了。
你厉害,一箭双雕,叶清音错信你丢了性命。
你狠心,我不如你。
但是,你真的不怕有报应?
是夜,夜色如水,心,却难如水平静。
春夜微凉,连秋宫更是萧瑟冰冷。我却没有心情回屋穿袍子,自姒真走后,我就坐在石阶上,看暮落月起,心慢慢冰冷。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是那些人见到我,多是瞟一眼,便再无其他。
德妃见我这副模样或许也猜到了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
这一年来,连秋宫的夜色我看了无数变,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觉得悲凉。
深沉如墨色一般泼洒在天际,深邃无底,今夜无星,唯有一轮玉钩孤影寂寥。远处隐约可见琼楼玉宇,已经分不清是实景还是虚幻,只是那抹红晕时时刻刻提醒着,冷宫凄清,而外面的人,灯红酒绿,流光依旧。
我无言,心渐渐沉寂。
想起一事,便回到屋中取了一根红烛和火石,还有一面丝绢。咬破了手指,以血代墨,泪泣书写:舒柳,此心不变,安度黄泉。
连秋宫里有一棵枯木,已经干枯得看不出是什么树了,只听德妃言,从前是一棵柳木。
燃了红烛,丝绢灰飞烟灭。
风过后,烛火几番跳动,终于熄灭。
第二十五章 广寒独处霓相依(7)
我看着一轮冷月,第一次感到春意寒。
“舒柳……走了也好……”我微微低头,看着残烛,苦笑道:“你去了那里,便不要再受苦了,长宫漫漫,你这性子……也算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