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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校场上还在喧嚣声不断。
雪已经是停了,半空中一轮明月照得这个世界格外冷清。
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肩,感觉到一股躁动在心中升起。
以往也不是说完全没听过皇帝和沈娘娘这码子事了,但她自忖是于此丝毫不感兴趣的,但今日竟像是有些难耐了。
也许是因为这明月,也许,是因为那轻轻的一触。
她摸了摸唇。
萧源此刻倒是不能在四周探头探脑的,皇帝正在此间歇息,整个院子都被围起来了。他也是带了点轻伤的,想来是不会让他带伤当值了。若他还鬼鬼祟祟的围着转,岂不要被人当刺客抓了么?
但朱沅却有一些想起他来。
阳刚、热血、纯情、清新,这一切随着那轻轻的一触,侵蚀到了她。她毕竟已经不是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女。
围猎进行了三日,第四日一早,皇帝一行就起驾回宫。
皇帝同沈娘娘坐在前头的车驾中,朱沅坐在后头一辆小马车上。萧源虽然还未正式到任,但他也随着这一行同往燕京去,就骑着马护卫着车队,他也不和旁人争着到皇帝的御驾旁露脸,只在朱沅的小马车旁打转。
朱沅只要打起帘子,那是一定会见着他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的。
为着平稳不颠,这一行是十分缓慢的,短短一段路程,到了晌午车驾方才入了宫门。
先前早有人先行来安排,膳食那是早就备好了,沈娘娘坐在炕上用膳,一边听苏吉汇报。
自从糖儿叛主被命勒死,下头头一号的宫人就是苏吉了。
沈娘娘逐渐恢复正常,这凤仪殿也就逐渐恢复了生气,宫人们的眉眼,那是鲜活许多。
这苏吉就是有些心思和手段的,朱沅倒也不惧,反倒建议沈娘娘用她来搜罗消息。
凤仪殿这么多年在宫中也没个耳目,基本就是一抹黑了,苏吉倒是十分适合此道,至少现如今,宫中大的情形她是知道的:“……娘娘随皇上刚走,辅国公夫人就入宫来了……”
沈娘娘听了又是一阵反胃,将筷子往桌上一搁,脸就绷起来了。
虽然是心中生气,又问起娘家情形:“……我母亲可好了?”
苏吉道:“太医日日都去问诊的,老夫人的情形已经是日渐好转,已经能下地走上一小刻了。就是沈侯,一直没能退热……”沈娘娘的几个弟弟,到底是壮年男子,都已经是痊愈了。反倒两个弟媳并几个孩子还是汤药不断。犹以沈侯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病得最厉害,外头的名医是请了不少,始终病情有反复,沈侯现在已经没几刻清醒的时候了,都烧得迷迷瞪瞪的。
戚夫人始终以为是太医院怠慢的原故,估摸着还是得入宫来求。
沈娘娘令撤了膳,待从人退了下去,方对朱沅道:“她是惯会装可怜的,皇上,唉。其实若是旁人受宠,我都无谓。偏只有她,我真恨不能将她践踏到泥里!”
沈娘娘曾经沉浸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世界里——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就是有旁的嫔妃,那也不过是身在皇家,不得已的事儿。就是这个贱女人,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姐,却背地里捅了她一刀又一刀。
那时候她刚产下珸琅公主,闷在宫室内坐月子。
这贱|人借口入宫来陪伴,逗她开怀。
谁能想到她竟敢趁她夜里熟睡了,就同皇帝在一旁的榻上行那颠鸾倒凤之事?这贱|人的衣裳扔了满地,甚至还有一件罩到了她的面上。她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薰香,听这两人说着不堪入耳之言。
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原来这不是第一回,原来他早就觉得她腻烦。
原本她产后就是有些心绪不宁的,这一激之下,只恨不能自裁。到末了自裁不成,却是有些疯癫了。
沈娘娘银牙紧咬,越想越是愤怒,又是有些精神失常了,嘴里不停的激动的嘟囔。
朱沅从她的言语中拼凑出了当年的情形,急着安抚她的情绪:“娘娘!您冷静些!想想您的打算——从今往后,不是得顾着老夫人,顾着太子和公主么?”
沈娘娘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的扣着炕桌的边缘,好半日才平息下来:“……对,你说得对。”
朱沅拍着她的背:“娘娘安心,您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妃嫔,她却只是个国公夫人,只要您稳住了自个,她绝无可能对您造成威胁。再说了,您和她之间,关键还是在皇上。这些事,您想多了,难免对皇上流露出怨色,那可是对您不利。”
沈娘娘仍是意不平:“我不甘心让她安生……不甘心,我要将这事偷偷儿揭露,迫得她被沉塘,你,快想个法子!”
不管平时对朱沅多依赖,多感激,多亲密。此时身份的差距一下就出来了,这气势,就是不容朱沅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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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朱沅沉默了片刻没有出声。
沈娘娘话一出口,似乎也是宣泄了一半情绪;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垂下眼睫;没有继续再发作了。
朱沅这才轻声道,“娘娘,这要传谣言;是极容易的。上下嘴皮碰一碰,原本就是有影的事儿,随意就能传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这想让戚夫人沉塘;却不容易。您就算拿到了铁证;让满宫嫔妃宫人亲眼目睹了戚夫人的丑态呢,她也沉不了塘。”
沈娘娘闻言不由抬眼看她。
朱沅微微笑道,“打鼠还怕伤着玉瓶儿呢。一个戚夫人不要紧,皇上呢?私通臣妻,这顶臭帽子戴在皇上头上,谁也别想好过。就是为了皇上,戚夫人也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娘娘您不在乎,就愿意将这事给捅破了,那也得有人愿意往这被捅破了的窟窿里看不是?”
沈娘娘泄了气。这许多年来,戚夫人的事,宫里宫外的,未必没有人知道,但却没有人敢捅。就是辅国公,也默默的顶着这顶绿帽……“就这样任她厚颜无耻的快活不成?”
朱沅给沈娘娘端上茶:“自有娘娘揉搓她的时候,只是却急不来的。”
什么时候?自然是太子登基的时候。皇帝壮年,这其中多少煎熬,多少变数,真是令人心焦。
沈娘娘一想到此处,眉目间就是一片戾气。
朱沅唇角微微的露出抹笑意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戚夫人与皇帝私通这个马蜂窝捅不得,但若是说戚夫人与其他男人私通呢?戚家这口气忍得太久,必然是不会手软的,就是皇帝也并无名目伸手制止。但此节得沈娘娘自己想得通。
朱沅可以助沈娘娘夺宠,太过阴私的事儿,却需谨慎,谁知他日不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呢?
***
沈老夫人真是好转许多。
声音较前次见面,已经是元气足了许多。
沈娘娘握着沈老夫人的手,就是眼泪簌簌的落。
沈老夫人只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手背。
好一会儿沈娘娘才擦干了泪,红着眼睛笑道:“母亲身体见好,女儿就安心了。这阵儿,没再受什么委屈罢?”
沈老夫人道:“如今谁还敢给娘受委屈?侯爷病得糊涂了,你下头几个弟弟,如今正是往我面前下功夫,我眉眼一动,什么都有人办好了。”沈侯不服老,占着个位置不让。又无嫡子,按说该立长子为世子,偏次子的生母较为得宠。沈侯便也一直拿个世子位吊着三个儿子,不说半句明白话。如今就是想说句明白话都说不了了。
这沈家的爵位最后落到谁头上,最后可不就是沈老夫人作主了?
老大老二为表诚意,跪着在她面前扇了自己十七、八个巴掌,直说自己以前对嫡母不够孝顺,没发现她受着苦,简直是猪狗不如!
倒是老三还光棍点儿,没作出些丢人现眼的事来。其实说起来,他倒真是没有助纣为虐,只不过从小就有些孤僻,万事不大关心。
沈娘娘又想起一事:“我外祖家,如今败落得厉害了罢?这回我能发现这事,还得多谢黄家表妹,先前没顾得上,此时想起,还是得拉拔他们一把。”
沈老夫人就叹了口气:“你舅舅,不争气啊!”
沈娘娘这时倒现出两分爽利的样子来了:“这样罢,我便送两个庄子过去,地契压着不许舅舅变卖了。庄子上一年的出息也不少,供舅舅家一家子嚼用是够了,再想富贵些,就得自己挣,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说到这里,突发奇想:“黄家表妹不是一直未嫁?娘不如令人去探一探口信,问她是否愿意再醮?如果愿意,不如就嫁给三弟做填房……三弟要愿意,咱们就定了三弟承爵,您看如何?”
沈老夫人也是眼前一亮!
这侄女是个能干人,人品也是没得说,就是命不好了些。虽她是再醮之身,但沈常犀也是死过个媳妇的,倒也不是很配不上。自然,如今黄家败落了,但加个爵位做添头,沈常犀该也是觉得这买卖做得。
有了亲侄女做儿媳妇,沈老夫人自然是顺心。黄三姑真真的与人做了回夫妻,那也算是变了回齐活人,一世不留什么缺憾了。
两人越想,越觉可行,沈娘娘眉开眼笑道:“若两边都愿意,娘就让表妹莫忧心,托了她的福,才能让娘少受些苦,我是一定要给她添笔厚厚的嫁妆的,比起她上头两妯娌只多不少,往后呀,我也一定给她撑着腰!”
这事也是宜早不宜迟,万一沈侯咽了气,两边都是年纪不小了,那能再守三年来。
沈老夫人心下是高兴的,还是有些迟疑:“万一她一意守着……”
沈娘娘道:“那咱们也不能勉强她了。”
当下两人议定,自然是先将沈常犀先请来试探了一番。
沈常犀不笨,他自小生母早逝,性子又直些,不如两个兄弟得沈侯的喜欢。
将来沈侯去了,他只能得一份薄产分家出去,他读书不成,打理庶务亦不在行,前程惨淡那是预料得到的。
所以在沈老夫人状若无意的提到了黄家表妹的时候,他努力的想了想,想起昔年也是见过的,圆圆的脸,大大方方的,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都克过人,谁也别嫌谁,这样也很好。
当下他就低下了头:“全凭母亲作主。”
这边办妥了,黄家表妹那边却没这般快能说定。
沈娘娘打道回宫,走到半道上遇着了大理寺少卿家眷一行,对方赶紧避到了路边。
方夫人今日是出门应酬,正是家中临时有事,方荣圃赶着去报信接了她回家。此时方夫人下了马车,恭敬的候在一旁,方荣圃亦是从马上翻身下来。
等前头沈娘娘所坐的马车行了过去,两人这才敢抬起头来。
方夫人看着这一行前后侍卫簇拥,车马华丽,心中不由咋舌:还以为这沈娘娘翻不了身,不想这才多大会功夫?眼看着就起来了。方荣圃对此事也是极为好奇的。
除了前头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三辆规格小一些的马车,想来是从人所坐,方夫人和方荣圃对于沈娘娘的从人自然是没多少敬畏之心,平静的打量着。
正这时一阵北风刮起,吹得车窗口的棉帘子高高的扬了起来。
方荣圃无意的往里一看,不由得全身一僵。
是她!眉目淡然,风流内蕴,压也压不住的艳丽。
方夫人也是留意到了。待到车马全部行过,她侧脸看了看方荣圃呆滞的样子,皱了皱眉:“原先嫌她,这会子又看得出神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