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宝琴因问:“那你是怎么跑到殿外的呢?”
抱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如今想起来还在血光梦魇里。若非这位陈公子将我提到马上,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陈也俊道:“人在急难中,谁不想活命?逃离血光,不教自会。想是你那时急切里不顾一切,胡乱逃遁。竟逃至我刀口之下。算你运气.我们起事前商议好的,张太医一再嘱咐,若得便,无论那个太监、宫女,俘获一个带回也好,可从中得知种种机密,所以我没挥刀将你如夏太监那样斩作两截,还把你一直救到这里。”
抱琴道:“我并不谢你。你知我为何随娘娘尸体奔出?细想起来,我这一辈子,打小随他,随惯了,他去那里,我就去那里,故他那般惨死,我也随他,你们将我也杀了,倒是我的造化。”
宝琴道:“说那里话。这些天你来到这里,我跟你说了多少知心话,如今你该明白,秦可卿也罢,元春姐也罢,都是红颜薄命。他们这此男子汉,要举义旗正社稷,且由他们去。他们自有道理,只是咱们女流,不必栓在他们那战马上,总还该惜自己这条命才是”因问:“那元妃娘娘不是甚得宠爱么?怎么说舍就舍,说缢死就缢死?还有那腊油冻佛手,怎么会说成是凶器呢?”
抱琴喘息一阵,接着道:“那圣上与元妃娘娘,按说感情甚笃。你们应是知道的,元妃娘娘初选为女史入宫时,我随他是派在义忠亲王那里的,那时义忠亲王已然坏了事,然太上皇犹嘱咐要丰其衣食、葆其舒适,宫中女史,并我等宫女,谁敢懈怠?元妃娘娘,那时还不是娘娘,且如此说,顺嘴,带着我,都还不是服侍亲王、王妃,是分去服侍他的嫡子,太上皇之嫡孙,在那里好多年,后来又再分到东宫,甚得喜爱,东宫登基,他见圣上尽弃前嫌,亲亲睦族,方报知圣上,二十年来辨那秦可卿是谁,终于水落石出。圣上令那秦可卿自尽,允宁府大办丧事,且令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鸣锣张伞亲去上祭,一时轰动京城,不知底里的惊叹宁府一重孙媳妇丧事能如此隆重,知底里的知圣上意在既往不咎,从此合族亲睦,天下太平,纷纷出动,听说光路祭的席棚就搭得有几里之上、圣上觉得元妃娘娘既深明大义,又能乞求赦免家族前衍,实在是忠孝两全,故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六宫恩爱,渐集一身。娘娘也真争气,榴花盛开,子粒渐次饱满。不曾想圣上还要跟他亲近,竟把一个成型的男胎,压得流出。那以后娘娘甚是惶恐。记得去年七夕,娘娘在宫中乞巧,命我将一枚九孔银针抛入铜盆中,月光下看那影子,他看得仔细,又让我看,令我如实道出吉凶,我见那针影粗壮,喜的不行,对他言道,分明是又要怀上胖小子的吉兆,他听了亦喜上眉梢,按说我说到这里也就罢了,偏那时候我又想起那年他制的春灯谜来,千不该万不该多嘴多舌,道这影子亦像你那灯谜说的爆竹,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
宝琴等皆等他说下去,那抱琴却噎住了,小螺催他:“究竟还有一句是什么?”
抱琴长叹一声道:“那句实在不吉利,道是:回首相看已化灰,当时我就没背出这一句来。如今想来,不就是应验了吗?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说着又掩面涕泣。
那紫英犹恨恨道:“谁是妖魔?他告发出人命来,他才是妖魔!”
抱琴拭泪道:“那时候你们只顾着挖地埋葬那卫若兰,又急着要找给冲散的人,我见你们把娘娘扔在那里不管,就用手给他刨坑,那里刨得动,可怜那元妃娘娘,先你们没到的时候,圣上还跟他云雨哩,你们知道完事依例要由太监去问:‘留不留?’我在屏风后听夏太监去问,圣上还说的‘留’,夏太监退出来还记在牌子上,我还祝祷娘娘他再石榴开花结子满哩,谁想到瞬息风云突变,你们来索命,圣上就舍他的命,还不想让你们觉得是得了逞,倒还是他赐死的。娘娘那腊油冻佛手,不过是个略大些重些的玉石把件,早日握在手里,一是怀念祖母,二是安神吉祥,怎会用他砸圣上?圣上也曾玩笑过,并未真以为然。谁知圣上到头来还是用了这么个罪名!这腊油冻佛手,竟酿成了奇祸,早知如此,府里又何必把他迭进宫来?我越想越惨,为那娘娘刨坑,两手都出血了。”
也俊就道:“后来我们不是也就帮你挖了个坑,把那贾元春掩埋了吗,看着他那死尸,我也动了侧隐之心,人固有一死,但如他这么死的突兀,死的狼狈,死的凄凉的,还真不多。我们这虎兕之争,虽势所难免,却也够惨烈的了!”
湘莲道:“韩琦兄、倪二兄,他们究竟到那里去了呢?”
紫英道:“想必没有战死,亦未被他们擒获。只是到今日还没赶到这里,一路上怕就难了。”
也俊道:“唯愿他们都找到匿身之地。且为他们每日念佛吧。”
宝琴道:“你们几个,俱已被认出无疑,那卫若兰抛下云姐姐,他们必去找他报复,这可如何是好?”
湘莲道:“我明日就再潜往京城,能救几个是几个。”
且说那韩琦,在鏖战中被对方乱箭射中身亡,后打扫战场,被认出,故通缉的画影图形里,没有他。那倪二却只受点轻伤,骑马冲出樯林,因不熟悉当地地形,未能找到撤退集合地,胡乱奔走到天明,又不敢到人烟稠密处,便往更偏僻处去躲藏,因官兵无人认识他,故通缉的画影图形里也并没有他。圣上天明后召集邬维、袁野护驾,整理队伍,收拾残局。那邬维此时才看清智通寺门旁的对联写的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不禁脊梁骨上蹿过一道阴冷之气。验明韩琦正身后,圣上知他乃锦乡伯公子,甚为震惊,因那锦乡伯乃圣上前几年亲封的,十分信任,优待有加,前些时虽有人联名弹劾,他看过奏折后并不以为然,留中不发,意在维护,未曾想这次谋逆的叛贼中,韩琦竟是一员骁将。那张友土,事毕遁回其主处,有待通盘解决,固亦不必通缉。圣上下旨回銮。不许邬维、袁野等泄露有逆案发生之事,特意仍保持凤藻宫版舆。版舆前如曲柄七风黄金伞等卤簿一如往常,令迎驾人等皆以为此次春弥亦如以往,平安无事,欢喜回朝。
众王爷觐见,他又特意掏出那香串,当众再赐那北静王,北静王又惊又喜。连连谢恩,他心中十分得意,因将那谋逆者的挑拨离间,已化为乌有。回銮第二日,虽有通缉冯紫英、陈也俊、抱琴等的画影图形在各城门贴出,贾雨村等率人搜拿,朝野并无震动,因缉拿叛贼乃天朝寻常事,那冯、陈不过是京城风流公子,并非皇族重臣,抱琴虽引出些街巷窃议,但鲜有知他系凤藻宫元妃娘娘近侍的,历朝历代,宫女谋逆的例子亦不少见,无非本朝又添一例罢了。
接连几日,京城一切如常,街市车水马龙,庙会繁华依旧,贵族府第锣鼓喧天,平民酒肆杯盘狼藉,圣上更宣那北静王府与忠顺王府的戏班轮流进宫献演,《翡翠园》看完观《长生殿》,那《翡翠园》有指奸骂佞之词,圣上拍手称快,道大小官员都该一观,以为镜鉴。那《长生殿》本应由琪官担纲,忠顺王称罪,道镇班之宝琪官突患喉疾,另换琅官串演,跪请圣上恕罪赐目,圣上全不在乎,道戏好就行,那日琅官亦使尽全身解数,虽不如琪官圆熟,亦差强人意,圣上看得十分专注,演到悲凄处,不禁喟叹落泪。
那贾雨村接连缉查数日,那有那三个逆贼身影,因怕圣上亲自过问,也不便另从监里提几个来顶包。圣上又对此次春弥护驾有功的邬维、袁野大加褒奖,封邬维为镇海伯,袁野调至御前任都尉,余大小官兵皆有赍赏,一时颂圣声不绝。那雨村毕竟心细虑深之人,去邬维处贺喜时,谈笑中似无心之问,那邬维亦欢喜随口道出,遂得知两王府戏班宫中献演,邬维恩准陪观,两回随侍圣上观剧的,均系吴贵妃,而六宫都太监一职,已另任命了郇太监担任。雨村又发现,那裘良虽与他同被受命缉拿叛逆,却又另有旨意,单由裘良执行,他岂能询之,冷眼观察,知是将若干府第住宅严加封锁把守,其中就有史鼐、史鼎、冯唐、卫若兰、陈也俊、王子腾、梅翰林等宅,及锦乡伯府、宁国府、荣国府等处。又风闻更有化装成平民的官兵,游动在僭制私设太医院的那大王府四围,雨村遂断定,莫看此时京城风平浪静,转瞬便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宁国府旧账成首罪 荣国府新咎遭彻抄
话说那倪二与众兄弟冲散后,往偏僻处躲藏,几日后不见有人追捕,便迤逦转到卫家圃左近,见那庄院已被焚毁,黑烟仍未散尽。
官兵杀进那庄院后,捕获秦显夫妇,无论如何拷问,总不开门,便将他们杀害;其余圃中人等,有及时逃逸的,亦有被捕获的,被捕获的或与秦显夫妇一样视死如归,或想招供亦道不出所以然,报至上面,亦无可如何,只能一把火将那卫家圃庄院烧掉,却又未能控制好火势,火焰捎上圃林,一时火光冲天、黑烟蔽空,焦糊之味,传之十数里。倪二望着那废墟黑烟,心中好痛。
那日贾芸在花厂巡视,入一大暖窖,窖里养的皆是提早催开的牡丹、芍药,除可挖出装盆出售,切花送往庙会亦可热销。他正沿那花畦朝深处查看,忽然左肩上落上一只手,这一惊不小,扭过头,又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令他高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倪二,因道:“老二,你唬我作甚?怎的藏在了我这窖里?你那大青骡子栓在了何处?”又见那倪二灰头土脸,衣袖上还有渗出的血斑,心里便如鼓槌来敲,再压低嗓音,问道:“你敢是犯事了?你那阔公子哥儿们,姓冯的那位,画影图形悬在各城门内外,你莫跟他是一案。那可是泼大逆案啊!”
倪二就问:“那画影图形还有谁?可有我在内?”
贾芸道:“没有你。还有个陈什么公子,一个叫抱琴的宫女,估摸是在禁内犯的事儿,人家三个都有来头,你一个西廊下的泼皮,想有个图形跟人家挂到一起,美的你哩!”
倪二听了吁口气笑道:“可不如此!咱们就是犯事儿,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那样的大事儿,素来也没有你我这等白衣平民的份儿!实跟你说吧,我是到口外帮王短腿盗马去了,没想到大意失手,还被人叉伤了胳膊,狼狈逃至你处,翻墙进来的。”
贾芸道:“这又奇了。听说那王短腿早不贩马,去当狱卒了,怎的还到口外去胡闹,又勾上你?再者这种事儿,逃脱就是逃脱,谁会追你到这地方来?你就从正门大摇大摆进来不齐了,又翻墙进窖的捉什么迷藏?”
倪二笑道:“我这模样,你见了不怪,你那媳妇见了岂不惊惊咋咋起来?”
贾芸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若说遇事惊惊咋咋,倒多半是我,我那媳妇却向来镇定,焦雷炸来,跟不多眨,如今养了个胖小子,更加不知惊慌为何物!”
倪二拍拍脑门道:“我竟忘了,早该贺你生下贵子!改日补礼吧。”
贾芸笑道:“又何必见外?快跟我去沐浴更衣敷药疗伤是正理!”
倪二道:“因此事大丢脸面,我想在你处把伤养好再进城回家,如何?”
贾芸道:“老二,我家就是你家,你愿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