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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小鬼这日刚进上房回话,顶头撞着赵姨娘出房,曹小鬼随手捏摸,赵姨娘在运使公面前不好意思。是日息了午觉,午后四处悄无人声,曹小鬼偷至房中来寻赵姨娘,姨娘巴不能到手,见了曹小鬼亦不言语,在外套房两人正在不能分解,谁知运使公在内间却叫人,赵姨娘被曹小鬼抱在地板上听得叫吃了一惊,当时曹小鬼便跑掉了。玉英急从外间进来,见了曹小鬼原不留心,进房来却撞在赵姨娘身上,赵姨娘正系裤子被他一撞立不稳,一跤跌在玉英身上。运使公听得说:“好好的,为何跌倒?”玉英心方起疑,不敢答应,赵姨娘亦不敢回答,只说被地板不平绊了一跤。
原来运使公有好两日,心里难过,欲吃烟又吃不下,医生已请过了六七十,皆说年老,药是草木做的,不大中用,个个叫备后事。谁知家中无人管事,棺椁未尝早办。过了数日,运使公只觉喘气,有十数日未曾大便,只口中叫难过,两眼便起了石灰头。赵姨娘便慌了手脚,隐仁亦病重不能来看父亲,只叫镜如弟兄一齐进房,看了亦代公公难过。玉英便暗中告诉春云曹小鬼如此如此。春云道:“难怪曹小鬼近日有洋钱,原来如此。”春云便告诉了水如,水如又告诉了弟兄四人。
赵姨娘晓得外人得知,本是娼家出身,亦无廉耻,惟恐老的死了拿不着钱用,遂将银柜里偷余的洋钱又偷了些起来,并将值钱的东西率性偷了好许多放在楼上人不常到的地方。
这边镜如弟兄亦恐赵姨娘私下藏起东西来。遂趁着公公病昏正要办后事,父亲又病得不能起床,趁着要拿洋钱看板时便把银柜抬出中堂,登时弟兄四人提起一千五百元作公用,其余分得干干净净。赵姨娘只与阿莲分了半股来。却亦有三千元,即便与阿莲收管。四人又将分得的来禀父亲,父亲说:“这事应该令我得知,为何私自分去?”骂了一顿说:“既分了可各人拿去挣起产业回来,我又多病,不能管你们了。”又问“你公公病何如?”四人回说是不中用了。隐仁听了大哭,叫两个大脚丫头扶进去看父亲,谁知运使公见了儿子来眼中流泪,口中说不出话来。半日方说:“我要辞别你们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隐仁含着泪说:“父亲,不怕的,恨儿子又病不能起来服伺父亲,只得时常叫孙子来服伺。”
话犹未完,运使公说:“我要解手。”一连解了两次又设有。当时隐仁便叫;“取我的铺盖来。”当时下人即将隐仁铺盖取来,铺在里间。是晚各人坐守,至四更运使公又说要解手,只得扶他起来,刚扶其上半截,赵姨娘觉得褥子上似乎有尿撒出,知非佳兆,便亦滴眼泪。这边隐仁亦挣了起来。运使公又喘了半响。又没有解手复仍睡下,大家听听似乎又有鼾声,大家放心仍复睡到至五更觉阴风凛凛,隐仁便梦见他父亲照常走到床前叫:“隐仁,我无多嘱,我孙子月如是个有福气的,其余子孙皆误了三件送命的东西。”
隐仁便问:“哪三件?”
父亲便说:“头一件是鸦片,第二件是时文,第三件是小脚。”
刚说完只见他父亲满面愁容要出房去,隐仁拖住不放,被他父亲将身子一挣,隐仁一跤跌醒方知是梦,再走到父亲床前细细一看,谁知已去了多时了,登时大哭。众人闻知皆赶进来,扶了床栏无不痛哭。渐渐哭至天明,隐仁方将家人叫进说:“快办后事。”
家人来回说:“是大少爷办的。”
镜如道:“尚未办好。”
赵姨娘说:“你洋钱早拿去了,为何此时尚未办好?”
隐仁说:“快些办。”
月娥对丈夫说:“我早劝你办,你不听。”镜如不等老婆说完飞跑去了。这边隐仁早已哭得晕去,月娥等赶忙将公公铺好被褥,华如等便把父亲扶住躺下,有一个时辰方醒过来。这边又要办运使公后事又要照顾病人,诸事不能照顾,只得请了先生来。又请一个本家是种田的,不大识字,办事却周到。又请一个隐仁好友姓沈名斌字爽齐三人与他在厅料理。
隐仁是醒来后便不知人事,并鸦片亦不能吃了。此时阿莲已知人事,看见父亲如此即哀哀的哭。因此运使公入殓开吊隐仁一概不知。至运使公头七,这一日隐仁复腹泻,一日数十次,镜如弟兄慌了,亦遂将后事办好。正是家运一倒如泰山压顶一般,丧事即重重叠叠,挨至次日,隐仁尚能说话,遂把运使公托梦一节,梦中所说这三件害人的事告诉了四人,令四人切记。刚说完便又要泻,泻完才扶上床口就开了,不能合上,停一回就无气了,只闻得满房鸦片臭。四子一女一媳便齐齐跪在地上哭了半日,赵姨娘雪花等来劝,劝了半天镜如说:“父亲后事,我怕像公公一般来不及,因此我早早办了。只因大厅上停了公公灵柩,父亲灵柩只好停在中堂。”因检了时辰入殓,一家哭泣自不必说。
先生及本家名叫隐真的与爽齐仍来帮忙,父子二人挨日做七。当时门面是阔的不必说,有二三百家来往却均是泛泛,大半是官场中的人。未到五七便粜谷,一面预向店家支屋租。及至本年过年已支持不住,将屋产开了一单,卖了数千英洋敷衍过年。到次年出殡要买地又不得够,又卖去田数十亩。因为地是要紧的,请了数十个先生,去了一年工夫,化了一千多英洋才买了一块地合葬他父子两人。却有许多人说此地龙脉沙水不必说件件皆好,可惜荫大房不荫小房,若有四房更不利,但地已买成,欺老四年幼无知,便将此话欺瞒了,便择日安葬。兄弟四人各处叩头谢孝,又亲到先生爽齐两处叩头。
四人因家中自去年为丧事真闹到今年,吃烟的老大烟瘾更大了,老二亦无空工夫与雪花鬼混,老三仍与春云不时来往,老四与阿莲仍照常读书。赵姨娘自运使公两人去世,一无怕惧,终日只顾扮脚,闲时便与曹小鬼斗口。阿莲渐有知识,月娥恐阿莲被其带坏,遂将两莲带在身边。阿莲今年已十四岁,老大已廿五岁,月娥方廿三岁,即于此年生了一子名杏生,是系二月生的。老二却颇用功。者三是看见脚小的无有不爱,不时仍到船上与爱琳续旧,去年所分三千英洋已用却了一半了。堂中家私亦渐渐去了一小半,次年便说请不起先生,将先生辞去,先生全靠魏家吃饭,无奈何只得将书箱至年终着人挑回去了。欲知端的,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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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回 赤脚妇耕田度日 长毛贼到境移家
却说先生被镜如弟兄辞了,他无奈何只得至乡间寺庙中开一蒙童馆。听了老婆话说书是越读越穷,只要识字晓得做人的道理便好,何必专心在时文上做工夫。因此亦不叫儿子读书,先生儿子名叫阿牛,以其生得蠢故取名为牛。阿牛因此跟了他的娘劳氏种菜。劳氏因丈夫无经馆,便无大出息,终日忧愁。他母亲知他家境不好,因白与女儿几亩田地令女儿雇人耕种,女儿爱惜钱,又系大脚,虽小时未曾种过田,心想:“种田并非一件稀奇事,我可学学看,如种不来再雇人未迟。”又心想:“阿牛今年已是十六岁,正是学种田的时候。”于是将钗环首饰尽皆变卖,置了诸般田器,买了一条大水牛。他丈夫初起以为老婆胡闹,晓得老婆或有本事亦未可知,谁知老婆率性将脚带脱去,赤了脚说:“我明日要耕田了。”先生以为老婆赤脚耕田是件倒霉事,老婆说:“我赤脚比做婊子好的,我若是小脚,你便要饿死了。”先生只得听他。
次日只见老婆带了阿牛,手中拿了田器出了门,大家见了叹服。又见劳氏到了田。不慌不忙将犁放在牛背上,自己将柄扶好,居然一行一行耕得端端正正,先生见了亦诧异。耕了几次阿牛便能看样,母于两人竟将几亩田耕得一色坦平,又漫了谷种,到了秧出劳氏仍带了儿子雇了一个会种田的先看其如何种法,看了明白,自己便依样将秧一行一行挨次插好,第二日便不雇人,带阿牛到田,教他照插。母子二人插了两日便将几亩田插遍了。先生看了欢喜,过了一月,便去戽田。大家只看见劳氏赤脚来赤脚去,初时村中男女未尝见惯。无不掩口,及后亦不为奇,又见他种得好田,十个回家对妻女说道:“你们这班小脚,真是无用。你看劳氏奶奶,大脚能种田,不要长工薪俸,今年八月内定有五六十担稻子回家,可知妇女大脚的好。”
这班妇女听了亦喜欢,说:“可惜我们脚已裹足,不能再放,若能再放倒如男人一般,不但种田,件件皆好。”
不说满村妇女羡慕,且说劳氏将田种好准备割稻,是时那阿牛已被母亲带会了,闲时便去砍柴,初时只挑得十几斤,挑得三四个月,也挑得六七十斤。家中上半年却无米粮,便告诉丈夫通了半年束修,又到屋后锄了许多空地插了几种菜,一时家中件件皆有,劳氏倒比前时快活了,不时只到田中放放水。阿牛已能挑重担,荫灰泼粪一概令阿牛排日做来。因种得田少,自己并不用做,心想:“若种得好明年再多种了几亩。”因此母子倒也安心乐业。先生回家时,看自己田稻葱葱郁郁,比男人种的更好,因此又服了老婆。仔细想:“老婆大脚,却是有用的。”
看看七月过了,满田稻子如黄云一般,劳氏便到娘家分了十数斤猪肉,七八十个盐蛋,又令丈夫到各处东家通了三四元英洋做起一个大仓来。这日便令丈夫在家照料,次日便雇了四五十人割稻,一连割了三日,自己煮饭煮肉,又收拾十数样菜来,均是一个人料理。阿牛却叫他到田中监督。一日满屋稻子己推塞不下,用斛量量,却有五十余石。原来几亩田稻子本不应有如此之多,因劳氏母子勤力,稻子遂加了一倍。先生喜欢得了不得,次年愈种得多了,到收成时却有六七十石稻子,先生因此全亏了老婆不致饿死。
不料先生无福,种了两年田,粤匪大王李世贤扰乱浙东,人人逃难。此粤匪即是长毛,因其无男无女皆不剃头,故人呼为长毛贼。这长毛起事时最重是天主教,起于道光二十七年,不上三年,聚众至数十万,其势剽悍,锐不可当,连路拿人强使入伙,拿着年轻有力气的,最喜欢拿着老的及吃鸦片,便说无用,一刀两段。起初尚不准奸淫妇女,至乱到江浙,破了苏杭,妇女遭难不计其数,然而大半皆是小脚,若大脚听了风声不好早已逃走,浙东妇女均系小脚,且四处皆山路,小脚妇女不能走路的被长毛淫毒不堪,并欲求死而不得。是时浙东遍地长毛,到处失守,左文襄公用以四品京堂由江西饶州乐平誓师援浙,到处救出难妇无数,却均是大脚的,可知小脚妇女尽皆遭劫。此时先生闻得这个消息便说:“这是我没福,才种得田两年又要逃难。”
劳氏道:“不妨,我能跑,我是不怕,所怕魏家赵姨娘这样小脚,便无生路了。”
先生道:“我亦不怕,只是天下大乱,赚不来饭吃。”
劳氏听了冷笑道:“你原来是书呆子。现在各处军营要请办文案的幕友,我想能写能做的均不去得,为何无饭吃?”
先生听了大喜,便打算投营办文案。于是风声一日紧一日,镜如弟兄在家亦晓得了,听得山中长毛不到即有意逃山。华如道:“山中长毛岂有不到之理,依我说不如不逃。现在徽州江西均有长毛,我想逃亦瓦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