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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屋不相连的尚不曾烧,合村皆是一样。”
镜如弟兄并大家听了放声大哭。当下想法子要将月蛾女人等弄了回去,胡雄道:“少爷且慢,我是在路上得了长毛吃剩的干粮吃了些方觉饱肚,少爷们是三四日未曾吃点东西,可怜我却带点来不多,只好大家分分。”
大家听了顾不得干净不干净,到手便吃,八人只分得六人,尚有月娥母子尚未分着,只得罢了。于是大家商议定:水如走得路,先回家寻看村中相识的来抬走不得路的,仍旧带了胡雄去,月如又要去,镜如看见他们去亦要想去,无奈这三四日只吞烟泡不能过瘾,无力走路,只得让三人先去,就叫他三人在路上打听阿莲等三人下落。
三人一日半方走到西溪村,即寻人抬轿。岂知人倒寻着几个,轿是无处寻的,没奈何折了两扇门板着四个人先到杨家村,镜如接着,只得自己坐了一扇门板,令月娥带了杏生坐了一扇门板,其余均皆走路,所喜玉英等大脚皆能赶着轿夫。一路上好不伤心,镜如不禁又想华如、阿莲、雪花三人不知生死存亡。一路眼泪水未曾住。点烟瘾又熬了几日,心想:“幸带得泡多,不然早已死了。”才想得公公托梦说那三件事是最害人的,如今句句果然不错。赵姨娘,春云两人不是为着脚小不能逃命死的么?幸亏月娥有一个大脚的丫头背背,心中感激玉英,便想收了玉英报他恩,此是后话。
一路想,一路抬,至三更方才到家。见了大屋皆烧去,大家放声大哭,也不觉饥饿,并轿钱也弄不出一个,幸亏抬轿的皆是佃户,不敢硬要的。坐了定一回心方要去村中借米,不料小屋内长毛未曾寻到被玉英搜出一粜米来,又寻着一只旧锅,便将破砖石搭了一个地灶,安好锅子,拾些烧不尽的旧木料,大家烧起饭来。镜如口口声声说:“我没烟吃,是要死的。”来不得坐在地下。是时各人铺盖丢尽,月娥看见丈夫为熬瘾眼泪鼻涕满面,坐在地下不禁落泪,只得寻了一把旧草与丈夫垫垫。可怜镜如因烟泡吞完断了一日瘾,便觉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上一阵阵热起来,一时又恶心,一时又腹痛。到了恶心并苦胆水尽行吐出,到了腹痛并满地打滚。饭熟来一不能吃。一时腹痛稍好些又叫心痛,心痛未曾叫完又叫“我头痛,如刀砍斧劈一般”,如此苦楚求他老婆将绳子勒死他,不然当不住,月娥听了大哭起来。欲知镜如死与不死,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庆生机弟兄得窖 寻死路学究投营
却说镜如要他老婆拿绳子勒死他,月娥听了大哭。大家看了说哪有没有烟就要死,我们去村坊寻寻看,或者有人尚有鸦片烟未被长毛收去,讨点来救救你的性命。镜如在地下磕头说:“若能如此,便是我重生父母。”玉英不待他磕头早巳去了。走了几处,皆说我们村上前头家家种鸦片烟,却被长毛掳得干干净净,我们自己尚没得吃,那有再分与别人。走下几家,皆是一样说法,无奈何只得回来。路上忽然想着说当年老太爷烟膏最多,叠年熬起来,一罐罐放在地窖内。当年镜如曾偷过二次,后被老太爷知道骂了好几次。如今屋子虽被烧去,地窖内东西必不能烧,何不如到上房地基上寻着原处,扒去瓦砾,掘开地窖。寻寻看有没有,碰碰他运气。
一面想一面走,到了小屋内说各处皆没有鸦片烟,有一个地方至今不知有没有。月娥是来了未满三年,不知从前之事。水如忽然想到说:“必有当年老太爷吃了剩的,老爷在时并没吃,如今在地窖内想是烧不去的。”
当夜并央了一个人,亦是吃鸦片的,许掘了分些与他,这人听了喜欢之至,便说:“你们指点何处是地窖,只怕连洋钱银子皆有亦未可知。”大家听了更喜欢起来。此时饭皆吃饱了。便拿了旧篾器做的火把寻着有地窖的地基开掘下去,果然尚有两缸末动。玉英得了赶紧取起分了与掘的人,这人得了烟恐黑夜失手,便将一块破瓷片盛了就走。
这边水如,月如弟兄两人寻寻。原来尚有金叶子一包,约有七八两,又有五只银元宝,每只五十两。水如,月如得了就有命了,何不再寻寻看。弟兄复至窖中,四处再检了一回,原来只有这两包,余尽自碎纸。二人回身出窖,回到小屋,见月娥在地下喂丈夫鸦片烟。原来镜如不能吃,须一口口喷进,半晌方能言语。月如二人方将得金银告诉他,镜如夫妻亦喜之不尽。月如又想:“前数年时候,方我们弟兄每个人分了三千元,我分毫未用,若放在地窖内,长毛必不能拿,将来我有钱,亦须好好的收藏。”看官知之,嗣后月如便有存了一个积钱的想头。
是夜,各人皆睡草稻中。虽有饭吃,却无盐菜。次日打听得长毛被蒋大人兵勇一路开仗逼到浙西,左大人驻兵衢州,衢州城坚不破,城内照旧买卖。镜如此时得了鸦片,人已复元,于是令胡雄拿了二十两银子先买被铺,次买油盐,又寻着一个从前帮过的长工,令他去挑。复又将小屋隔了几间以分内外,又将不连处搭起草屋以遮风雨。是时痛定思痛,水如复想起春云来,念念不忘,又想到二哥、阿莲、雪花三人必是死在山下乱尸堆中亦未可知。
不数日胡雄回来将各件买回,说衢州城内米价好贵,每升一百念文,菜油每斤三百念文,盐每斤八十文,菜油与盐每人一日只准买四两,若店内认得此人一日买过两次便不许买,各店皆有告示,城内大发瘟疫,吃鸦片人身体虚弱易于沾染,每日死人上千。衢州城内一处如此,他处可知。只说:“好奇怪,我方走至一个营盘门口,见一个人似乎是我家请过的那个孔先生,我迎上去一看却是他,他说到营盘将有三个月,弄不来,要想到别处去。”众人听说道:“还是他有本事,将来军营中得了保举尚有官做呢。”这边镜如弟兄暂且苟且度日表过不提。
岂知胡雄才说这个先生原是读时文被时文气熏入骨髓,原不晓得世务,那能办得军务。当时因听了师母说话投入营盘当文案。原来这营官平常晓得先生合村远近皆敬重他品学兼优,因此将先生看重,聘他入营,请他在第三号管金衢严一带军情,所有军机警报皆先生主稿。先生若是吃得起的,无如开口就夹些文理在内。营官只说先生工时文,是一件顶难做的事,尚能做得来,岂有文报做不来的道理。
这日便请至中营,告诉他:“长毛现在要攻我某处营垒,闻得长毛分三路来,官兵人少不能抵御,须请衢州镇饶大人派兵前来。文书内要说得紧急些,饶大人看了方着慌,便好添兵飞速前来。此文须当夜发去,不必太长,请师爷快办—办,师爷急去勿辞。”这先生客气了一番,又推逊了一番。说道:“恐做不好。”营官不耐烦,说:“师爷做去,包好,但须以快为主,抄好就发。军机以速为妙。”先生听了回来起稿,做了—夜,次日着人送去,营官说:“此文书系请添兵,是一件要紧的文书,为何此时才办好?不必看,看了亦改不及,快些发去。”
不料此书到了饶大人衙门,内中幕友均系老办军务。将文书拆开,大家读不断,文章只有十余行,内中之乎也者虚字行行排列无人懂得,又把他细细揣摩一番,亦是不懂。幕友说:“此是月报例文,无甚要紧。”因此未曾派兵接应。
不料这边营中等了数日无救兵到,长毛便用荷包阵围起,营官着慌,只得用五百名洋枪小队保着文案,粮局,军火冲出重围。不料头一阵只将文案保出,其余全军皆设。当时并不知这文书用了之乎者也,及至败定,营官疑心,“如何饶大人不发救兵,以致我如此全军覆设,必定文书内未曾说得紧急,请先生检原稿,取出来看看。”先生道:“我放在文具中,当时走得慌,未曾带得。”
不料过数日,统领左大人接着各路兵败的文书,特营官革去了顶戴。营官申辩说:“卑职有请救兵的文书,饶某坐视不派兵救应,请饬吊原文覆验。”往返数日,先生正在愁心,要验他文稿,因遇见胡雄,说弄不来,要想到别处去的话。先生待了数日,有人通知他:“师爷还不快走,饶大人已将原文呈与左大人看,左大人见了发怒,说某营用了一个时文鬼做文案,岂不误了军情大事,断送我十八营盘的性命。事体尚小,若长毛即由此狂窜,东踞严州,西踞金华,浙东糜烂,这办文案的便是罪恶滔天,快将这文案捆送大营,枭首示众。”这人将这些话告诉了,先生听了便急的无地可钻,尚要回营收拾行装,这人说:“来不及了,停一时大营令箭到来即要捆人。”先生方慢慢八字脚走出营盘。这人叫:“快走,来捆的人已到营了。”先生方放开脚步,一路上恐怕追来。不得已紧紧行了数十里。
这边营官只得以在逃申覆,左大人便通伤各营,不准再用工时文的办文案,须先令营官出结,结上有不做时文字样方准在营办公。
原来左大人将孔先生原文吊来一看,其原文是:
营官某某,敬禀饶大人魔下:窃卑职叩违宪辕者岂一日哉。甚矣,发贼之最难敌也。且夫发贼之难敌也,其故有二:一曰多,多者少之对而卑职适得其对焉;曰强,强者弱之反也而卑职适得其反也。不宁惟是,规矩方圆之至也,而其多且强者将适中乎规,启发圣人之教也,而其多且强者犹能反乎隅,此卑职所以为秦庭之哭而不能自己者也。且卑职尝读传矣,宣叔如晋,非乞师乎,晋候许之七百乘,故古制一乘七十二人,昔之乘今之兵也。惟我宪台其将审夫中规反隅之说,为之深观焉,为之对勘焉。衰多而增益焉,增美而择回焉,然后杀敌致果而贼之所恃,夫二者于是乎难恃矣。卑职之言不其然乎。
左大人当日见了此原文,因此要捆先生,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游沪渎时文不售 羡妓院大脚生财
却说孔先生怕左大人来捉,送了性命,拼命的往别处逃避。听得人说现在可以赚钱莫如上海,不如往上海寻寻生路。于是一径逃到上海。住客栈,初来时并无朋友,后遇见了几个同乡,是吃洋行饭的,知道先生才学。便请了先生作西席。此人姓杨名少荪,腹内一字不通。只能说外国话,场面异常阔绰,专欢喜与官场来往,又假冒为斯文中人,遇妓馆茶楼便要撰联句,题跋语,以为有了这个便好出名,恨自己不能做,因此请了先生在家专替他代做。又想巴结先生,因此又将先生荐往报馆为主笔,谁知这报馆主人须要见过先生笔墨方好聘定,因此少荪欲请先生做几个论送往报馆中看看。不料论尚未做就先出丑,你道为何?原来这杨少荪喜嫖的,这日就请先生至四马路书楼上听书。先生系初至上海,不曾见此场面,心想上海如此花天酒地,车水马龙,且华夷不分,男女混杂,成何世界。再看各书场上的联语及妓女手中拿把摺扇团扇无不通文,心想上海的妓女原来亦是能文的,遂一面发呆一面眼看着一个妓女,唱阔口的正唱《打山门》,先生不懂,杨少荪便告诉了他,且指着这妓女名叫小如意的说:“这妓女是上海最有名,他曲于最唱得好。其余如金宝宝,洪少兰,金小娟均系有名的长三。”先生不懂得长三名目,杨少荪便告诉先生:“上海妓女有三等:长三、么二、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