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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而田怀谏幼弱,军政皆决于家僮蒋士则,数以爱憎移易诸将,众皆愤怒。朝命久未至,军中不安。田兴晨入府,士卒数千人大噪,环兴而拜,请为留后。兴惊仆于地,众不散。久之,兴度不免,乃谓众曰:“汝肯听吾言乎!”皆曰:“惟命。”兴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请官吏,然后可。”皆曰:“诺。”兴乃杀蒋士则等十余人,迁怀谏于外。
唐纪 第五十五章 唐纪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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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七年(壬辰,公元八一二年)
冬,十月,乙未,魏博监军以状闻,上亟召宰相,谓李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李绛曰:“不可。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际推心抚纳,结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将士表来为请节钺,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将士为重,朝廷为轻,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机会一失,悔之无及!”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守谦亦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劳,今此镇独无,恐更不谕。”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博宣慰,欲俟其还而议之。癸卯,李绛复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时机可惜,奈何弃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计忠顺之行,甫应过陕,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犹可及也。”上欲且除留后,绛曰:“兴恭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则无以使之感激殊常。”上从之。甲辰,以兴为魏博节度使。忠顺未还,制命已至魏州。兴感恩流涕,士众无不鼓舞。
庚戌,更名皇子宽曰恽,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审曰恪。李绛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左右宦官以为“所与太多,后有此比,将何以给之?”上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患,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缗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缗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德、兖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为兴陈君臣上下之义,兴听之,终夕不倦,待度礼极厚,请度遍至所部州县,宣布朝命。奏乞除节度副使于朝廷,诏以户部郎中河东胡证为之。兴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请有司注拟,行朝廷法令,输赋税。田承嗣以来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郓、蔡、恒遣游客间说百方,兴终不听。李师道使人谓宣武节度使韩弘曰:“我世与田氏约相保援,今兴非其族,又首变两河事,亦公之所恶也!我将与成德合军讨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诏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则以兵东取曹州!”师道惧,不敢动。
田兴既葬田季安,送田怀谏于京师。辛已,以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
李绛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万顷,请择能吏开置营田,可以省费足食,上从之。绛命度支使卢坦经度用度,四年之间,开田四千八百顷,收谷四千余万斛,岁省度支钱二十余万缗,边防赖之。
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佑甫月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曰:“诚如卿言。”
是岁,吐蕃寇泾州,及西门之外,驱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绛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镇兵,始,置之欲以备御叶蕃,使与节度使掎角相应也。今则鲜衣美食,坐耗县官,每有寇至,节度使邀与俱进,则云申取中尉处分;比得其报,虏去远矣。纵有果锐之将,闻命奔赴,节度使无刑戮以相制之,相视平交,左右前却,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请据所在之地士马及衣粮、器械皆割隶当道节度使,使号令齐壹,如臂之使指,则军威大振,虏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旧事如此,当亟行之。”既而神策军骄恣日久,不乐隶节度使,竟为宦者所沮而止。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八年(癸巳,公元八一三年)
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融,兴之兄也。融、兴幼孤,融长,养而教之。兴尝于军中角射,一军莫及。融退而抶之曰:“尔不自晦,祸将及矣!”故兴能自全于猜暴之时。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义权知国务。庚午,以言义为勃海王。
李吉甫、李绛数争论于上前,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权德舆居中无所可否,上鄙之。辛未,德舆罢守本官。
辛卯,赐魏博节度使田兴名弘正。
司空、同平章事于由页久留长安,郁郁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与枢密使梁守谦同宗,能为人属请,由页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赂正言,求出镇。久之,正言诈渐露,敏索其赂不得,诱其奴,支解之,弃溷中。事觉,由页帅其子殿中少监季友等素服诣建福门请罪,门者不内。退,负南墙而立,遣人上表,阁门以无印引不受。日暮方归,明日,复至。丁酉,由页左授恩王傅,仍绝朝谒。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贬官,僮奴死者数人。敏至秦岭而死。事连僧鉴虚。鉴虚自贞元以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至是,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上遣中使诣台宣旨曰:“朕欲面诘此僧,非释之也。”存诚对曰:“陛下必欲面释此僧,请先杀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诏。”上嘉而从之。三月,丙辰,杖杀鉴虚,没其所有之财。
甲子,征前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
夏,六月,大水。上以为阴盈之象,辛丑,出宫人二百车。
秋,七月,辛酉,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修受降城,兼理河防。时受降城为河所毁,李吉甫请徙其徒于天德故城,李绛及户部侍郎卢坦以为:“受降城,张仁愿所筑,当碛口,据虏要冲,美水草,守边之利也。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奈何舍万代永安之策,徇一时省费之便乎!况天德故城僻处确瘠,去河绝远,烽候警急不相应接,虏忽唐突,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怀义奏利害,与绛、坦同。上卒用吉甫策,以受降城骑士隶天德军。李绛言于上曰:“边兵徒有其数而无其实,虚费衣粮,将帅但缘私役使,聚其货财以结权幸而已,未尝训练以备不虞,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时受降城兵籍旧四百人,及天德军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余称是。故绛言及之。上惊曰:“边兵乃如是其虚邪!卿曹当加按阅。”会绛罢相而止。
乙巳,废天威军,以其众隶神策军。丁未,辰、溆州贼帅张伯靖请降。九月,辛亥,以伯靖为归州司马,委荆南军前驱使。
初,吐蕃欲作乌兰桥,先贮材于河侧,朔方潜遣人投之于河,终不能成。虏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佖贪,先厚赂之,然后并力成桥,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寇不暇。
冬,十月,回鹘发兵度碛南,自柳谷西击吐蕃。壬寅,振武、天德军奏回鹘数吉骑至辟鸟弟鸟泉,边军戒严。
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恤士卒。判官严澈,绶之子也,以刻核得幸于进贤。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备回鹘,所给资装多虚估。至鸣沙,遵宪屋处而士卒暴露。众发怒,夜,聚薪环其屋而焚之,卷甲而还。庚寅夜,焚门,攻进贤,进贤逾城走,军士屠其家,并杀严澈。进贤奔静边军。
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宗强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竟不许。
丁酉,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请给将士衣。上怒,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将夏州兵二千赴镇,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听以便宜从事。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发郑滑、魏博卒凿黎阳古河十四里,以纾滑州水患。
上问宰相:“人言外间朋党大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人臣为朋党,故小人谮君子者必曰朋党。何则?朋党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故也。东汉之末,凡天下贤人君子,宦官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遂以亡国。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九年(甲午,公元八一四年)
春,正月,甲戌,王锷遣兵五千余张煦于善羊栅。乙亥,煦入单于都扩府,诛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贬李进贤为通州刺史。甲午,骆朝宽坐纵乱者,杖之八十,夺色,配役定陵。
李绛屡以足疾辞位。癸卯,罢为礼部尚书。初,上欲相绛,先出叶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上召还承璀,先罢绛相。甲辰,承璀至京师,复以为弓箭库使、左神策中尉。
李吉甫奏:“国家旧置六胡州于灵、盐之境,开元中废之,更置宥州以领降户,天宝中,宥州寄理于经略军,宝应以来,因循遂废。今请复之,以备回鹘,抚党项。”上从之,夏,五月,庚申,复置宥州,理经略军,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实之。先是,回鹘屡请婚,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费甚广,故未之许。礼部尚书李绛上言,以为:“回鹘凶强,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要经营。今江、淮大县,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足以备降主之费,陛下何爱一县之赋,不以羁縻劲虏!回鹘若得许婚,必喜而无猜,然后可以修城堑,蓄甲兵,边备既完,得专意淮西,功必万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碛路无备,更修天德以疑虏心。万一北边有警,则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矣!倘虏骑南牧,国家非步兵三万,骑五千,则不足以抗御!借使一岁而胜之,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上不听。
乙丑,桂王纶薨。
六月,壬寅,以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弘靖,延赏之子也。
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婿也。上叹郁之才美曰:“德舆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贵戚及勋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贯者,诸家多不愿,惟杜佑孙司议郎悰不辞。秋,七月,戊辰,以悰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尚岐阳公主。公主,上长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巳,成婚。公主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余年,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始至,则与悰谋曰:“上所赐奴婢,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闰月,丙辰,彰义节度使吴少阳薨。少阳在蔡州,阴聚亡命,牧养马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