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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日落渐黄昏,春梦无心只似云。
万里寂寥音信断,将身何处更逢君。
一身憔悴对花眠,零落残魂倍黯然。
人面不知何处去,悠悠生死别经年。
真成薄命久寻思,宛转娥眉能几时。
汉水楚云千万里,留君不住益凄其。
魂归冥漠魄归泉,却恨青娥误少年。
三尺孤坟何处是,每逢寒食一潸然。
物换星移几度秋,鸟啼花落水空流。
人间何事甚惆怅,贵贱同归土一丘。
一封书寄数行啼,莫动哀吟易惨凄。古往今来只如此,几多红粉委黄泥。”生家居苫块,度日如年。追念旧欢,遽成陈迹。忽康铧者自陕至,得娉凶问,并所集古句,读之,闷而复苏,誓不再娶。乃于岘山堕泪碑侧,为位以哭。
未久,生服满赴都,除陕西儒学正提举。复得与麟相见,拜谒夫人已,乃询娉殡棺,即往痛哭。以手叩墓曰:“寓言在此。想子生平,精灵未散,岂不能为华山畿乎?”是夕宿公署,仿佛见娉来曰:“天果从人愿乎?”生忘其死也,遽拥抱之。娉曰:“君勿见持,当有奉告。妾死后,冥司以妾无罪过,命入金华宫,得掌笺奏。今当感君不娶之言,将命我返魂。而屋舍已敝,当假他尸,尚未有便。数在冬末,方可遂耳。”语毕不见。生惊觉,但见淡月侵檐,冷风拂面,四顾凄然,泣数行下。
是年冬,有长安城宋子璧者,一女暴卒。三日忽苏,不认其父母。曰:“我贾平章女,今咸宁县尹之姊也。死已二载,数当返魂。”竟奔贾宅,见夫人及麟,呼福福、春鸿名字,索存日遗物,毫发不爽。夫人曰:“此天作之合也。”乃报魏生。生亦以梦中语告。于是再缔前盟,夫人暨福福等俱往送焉。花烛之夕,真处子也。枕上话旧,一事不遗。是日宴于提举后堂,宋丞一门亦与焉。询丞女名曰月娥,堂有匾额曰“酒雪”,因悟伍相梦中语,至是皆验。
月娥后生三子,皆得官。生仕至兵部尚书,月娥封鄯国夫人。辑其吟咏,题曰《唱随集》,贯云石为之序云。
○李夫人
武帝追念李夫人不已,齐人李少翁自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令帝居他帐中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帝欲就视,少翁止之。帝为诗曰: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复作赋曰:
“美联娟以修娉兮,命天绝而弗长。饰庄容以延伫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余马于上椒兮,掩修夜之不阳。”
一说:暗海有潜英之石,其色青,轻如毛羽。寒盛则石温,暑盛则石冷。刻为人像,神悟不异真人。李少君致此石,刻作李夫人形,置于轻纱幙内,望之宛若生时。帝大悦。问少君曰:“可得近乎?”少君曰:“譬如中宵忽梦,而昼可得近观乎?此石毒,宜远望,不可迩也。”帝乃从其谏。少君令舂此石人为丸。帝服之,不复思梦。
○杨太真
马嵬变后,明皇朝夕思惟,形神憔悴。有道士王舟者,以少君术求见。上极其宠待,冀得复见,虽死不恨。道士出袖中笔墨,索细黄绢,诵咒呵笔,画一女人像。若天师所画将符,仅类人形而已。使上斋戒怀之,凝神定虑,想其平日,三日三夜不懈。道士曰:“得之矣。”上出像观之,乃真贵妃面貌也。上喜甚。道士笑曰:“未也,请具五色帐,结坛供之。”索十五六聪慧端正之女二十四人,齐声歌子建《步虚词》。道士复焚符诵咒,吸烟呵像上。次命诸女一一如方呵之。至定昏时,请上自秉烛入帐中。
先是,道士以五色石示上,谓之衡遥。以少许研极细,和以诸药,令作烛。外画五色花,谓之还形烛。上既入,道士命侍者出,反闭金扉,以葳蕤锁锁之。于是太真在帐中见上泣曰:“以天下之主,不能庇一弱女,何面颜复见妾乎!沉香亭下,月中之誓何在也!”上亦泪下,言马嵬之变,出于不意。其言甚多,太真意少释。与上曲尽绸缪,胜于平日,脱臂上玉环内上臂。
天未明,道士启扉曰:“宜别矣!”上出帐回视,不复更见,惟玉环宛然在臂耳。道士具言太真所以尸解,今见为某洞仙甚悉。多所秘。
白乐天《长恨歌叙》云:上皇追念贵妃不已,有道士杨通幽自蜀来,云有李少君之术。上皇大喜,命致其神。方士竭其术以索之,不能至。又游神驭气,出天界、入地府求之,竟不见。又旁求四虚之上下,东极绝大海,跨蓬莱。忽见最高山,山上多楼阁。洎至西厢下,有洞户东向,阖其门,额署曰:“玉妃太真院”。方士抽簪叩门,有碧衣侍女至,诘其所从来。方士因称天子使者,且致其命。碧衣云:“玉妃方寝,请少待。”逾时碧衣延入,玉妃出。冠金凤冠,披紫绡霞帔,佩红玉,曳凤舄。左右侍女七八人。揖方士问曰:“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以还事,言讫悯然。指碧衣侍女,取金钿合折其半授使者,曰:“为我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方士将行,复前跪致词:“请当时一事不闻于他人者,验于太上皇。不然,恐负新垣平之诈也。”玉妃徐言曰:“昔天宝十四载,侍辇避暑骊山宫。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上凭肩而望,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此独君王知之耳。”因言:“太上皇亦不久居人间,幸自珍爱。”使者还,具奏太上皇,皇心震悼。其说与此不同。
○许至雍妻
许至雍妻早没,至雍怀思颇切。每风景闲夜,笙歌尽席,未尝不叹泣悲嗟。至雍八月十五日夜,于庭前抚琴玩月已久,忽觉帘屏间有人行,嗟吁数声。至雍问曰:“谁人至此,必有异也。”良久,闻有人语,乃是亡妻。云:“若欲得相见,遇赵十四,莫惜三贯六百钱。”至雍惊起问之,乃无所见。自此常记其言,则不知赵十四何人也。
后数年,至雍闲游苏州。时方春,见少年十余辈,皆妇人装,乘画船,将谒吴太伯庙。许生因问人曰:“彼何为者?”答曰:“此州有男巫赵十四,言事多中,为土人所敬服。此皆赵生之下辈也。”许生问:“赵生何术?”曰:“善致人魂耳。”许生喜符其妻之说。明早诣赵,具陈恳切之意。赵生曰:“某所致者生魂耳。今召死魂,又令生人见之,某久不为,不知召得否。知郎君重念,又神理已有所白,某安得辞。”乃计其所费之值,果三贯六百。遂择良日,洒扫焚香,施床几于西壁下。于檐外结坛场,致酒脯,呼啸舞拜,弹胡琴。至夕,令许君处于堂内东隅,赵生乃于檐下垂帘卧,不语。至三更,忽闻庭际有人行声。赵生乃问曰:“莫是许秀才夫人否”闻吁嗟数四,应云:“是。”赵生曰:“以秀才诚意恳切,故敢相迎,夫人无怪也。请夫人入堂中。”逡巡似有人揭帘,见许生之妻,淡服薄妆,拜赵生。徐入堂内,西向而坐。许生涕泗呜咽曰:“君得无枉横否?”妻曰:“命耳,安有枉横!”因问儿女与家人及亲旧闾里等事,往复数十句。许生又问:“人间尚佛经,呼为功德,此诚有否?”妻曰:“皆有也。”又曰:“要功德否?”妻云:“某生平无恶,岂有罪乎!”良久,赵生曰:“夫人可去矣,恐多时即有谴谪。”妻乃出。许生相随泣涕曰:“愿惠一物为记!”妻泣曰:“幽冥唯有泪,可以传于人代。君有衣服,可投一事于地。”许生脱一汗衫置地,妻取之,悬于庭前树枝间,以衫蔽面,大哭良久。挥手却许生,若乘空而去。许生取衫视之,泪痕皆血也。许生痛悼,数日不食。赵生名何。
○韦氏妓
京兆韦氏子,举进士,门阅甚盛。尝纳妓于洛,颜色明秀,尤善音律。韦曾令写杜工部诗,得本甚舛,妓随笔改正,文理晓然。年二十一而卒。韦悼痛之,甚为羸瘠。弃事而寐,意其梦见。
一日,家僮有言:“嵩山任处士有返魂术。”韦召而求之。任命择日斋戒,除一室,舒帏焚香,仍须一经身衣以导其魂。韦搜衣笥,尽施僧矣,惟余一金缕裙。任曰:“事济矣。”
是夕,绝人屏事,且以昵近悲泣为戒。燃蜡炬于香前,曰:“睹烛燃寸,即复去矣。”韦洁服敛息,一秉其诲。
是夜,万籁俱止,河汉澄明。任忽长叹,持裙面帏而招。如是者三,忽闻吁叹之声。俄顷映帏微出,斜睇而立。幽芳怨态,若不自胜。韦惊起泣,任曰:“无庸恐迫,以致倏回。”生忍泪揖之,无异平生。或与之言,颔首而已。逾刻,烛尽及期,歘欲逼之,纷然而灭。韦乃捧帏长恸,既绝而苏。任生曰:“某非猎金者,哀君情切,故来奉救。沤沫槿艳,不必置怀。”韦欲酬之,不顾而别。
韦尝赋诗曰:
“惆怅金泥簇蝶裙,春来犹见伴行云。不教布施刚留得,浑似初逢李少君。”韦自此郁郁不怿,逾年而殁。
○北海道人
北海营陵有道人,能令人与已死人相见。其同郡人妇死已数年,闻而往见之曰:“愿令我一见亡妇,死不恨矣。”道人曰:“卿可往见之。若闻鼓声,即出勿留。”乃语其相见之术。于是与妇言语,悲喜恩情如生。良久,闻鼓声琅琅,不能得往。当出户时,奄忽执其衣裾,户开,掣绝而去。至后岁余,此人身亡。室家葬之,开冢,见妇棺盖下有衣裾。出《搜神记》。
○真真
唐进士赵颜,于画工处得一软障,图一妇人甚丽。颜谓画工曰:“世无其人也。如何令生,某愿纳为妻。”画工曰:“余神画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昼夜不息,必应。应则以百家彩灰酒灌之,必活。”
颜如其言,遂呼之百日,昼夜不止,乃应曰“诺”。急以百家彩灰酒灌,遂活,下步,言笑饮食如常。曰:“谢君召妾,妾愿事箕帚。”终岁生一儿。
儿年两岁,友人曰:“此妖也,必与君为患。余有神剑可斩之。”其夕乃遗颜剑,剑才及颜室,真真乃泣曰:“妾南岳地仙也。无何,为人画妾之形,君又呼妾名。既不夺君愿,君今疑妾,妾不可住。”言讫,携其子却上软障,呕出先所饮百家彩灰酒。睹其障,唯添一孩子,皆是画焉。出《闻奇录》。
○薛雍妻
金陵士子薛雍妻亡,感念不置。一夕,妻现形曰:“冥官以子精诚,遣来相伴。”雍喜留宿,婉娈如生。朝往夕来,家人皆不避。雍自谓奇遇,诧于其友。友皆啧啧曰:“薛郎多情,能感冥契。”为赋《梦鸾诗》志之。
已而,雍日困瘁,其父诘之,以实告。父曰:“妖也。”请道士治之。道士奉王灵官,甚神,至是无验。语雍曰:“吾术尽矣,而妖不服,何也?”授以五色线曰:“来则纴其裾。”雍如戒。明旦物色,遍诸寺院不得。偶举首,见壁间画女一纸,其色线在焉。乃悟,妻丧后,日夕视画而叹,精神感通,遂尔成孽。取焚之,微有血出。雍少时而卒。
绍兴上舍葛棠,狂而有文。每下笔千余言,未尝就稿。恒慕陶潜、李白之为人,事辄效之。天顺间,筑一亭于圃,匾其亭曰“风月平分”,旦夕浩歌纵酒以自适焉。壁间张一古画,乃桃花仕女。棠对之戏曰:“诚得女捧觞,岂吝千金!”迨夜,一美姬进曰:“久识上舍词章之士,日间又垂深念,特至此歌以侑觞。”棠饮半酣,略不计真伪,曰:“吾欲一杯一曲。”姬连歌百曲,棠沉醉而卧。翌晓,视画上,不见仕女,少焉复在。棠怪之,虑其致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