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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华好歹还有些“经验”,在产房外闷头坐了十几分钟后,一把拉住原地打转的儿子,把他按在自己身边。
“爸……怎么这个动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虽然屁股挨到了凳子,陈远鸣依旧有些魂不守舍,拳头握的死紧,有一眼没一眼往房间里瞟着。
“没,当年你妈生你时,动静比这还大呢。”
一句话,突然就让陈远鸣安静了下来。
陈建华在侧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了盒烟,塞给儿子一支。不是什么好烟,3块一盒的红旗渠,然而这时候陈远鸣哪还能顾得了这么多,就算往日不吸烟现在也恨不得嚼点什么了。只是把烟塞进嘴里,他却发现老爹没递火过来。
看着儿子纳闷的神情,陈建华挠了挠头,“医院不让吸,就是个念想……”
哭笑不得的又把烟掏了出来,陈远鸣这时终于觉得魂儿有点回来了,产房里似乎也到了个缓和期,没那么吓人的动静了。父子俩在外面枯坐了几分钟,陈建华突然说道。
“其实比当年好多了。”
“什么?”陈远鸣一愣,没跟上思路。
陈建华有点无意识的捏着手里的烟,“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根本就轮不到病床。还是我跟你小舅一起搬了床板、被褥来医院的。那时候天多冷啊,你生出来就那么一点大,快把我们心疼坏了。你奶奶、姑姑她们还专门送了襁褓和鸡蛋,就这么窝在病房角落歇了两天……”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有点类似呓语,却像有种暖流抚平了陈远鸣身上的焦灼。他用跟父亲一样的姿势,低下了头,默默揉捏着手里的香烟,“那时不如现在舒服?”
陈建华没有留意儿子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答道,“还什么舒不舒服,那时候谁顾得上啊。我跟娟子才多大,头胎就是儿子,简直把我们高兴坏了。这可是老陈家的长孙!”
“长孙”二字,带着种奇异的自豪感。陈建华却毫无察觉,只是继续喃喃说道,“当年我们还没想好给你起什么名字,那天从医院回家,我用自行车推着你妈,天都快黑了,冷得人直打哆嗦,不知从哪儿冒出声特别特别响亮的鸡叫,你妈就扯着我的袖子,说这是她生娃时也听到的,说你将来肯定会——‘一鸣惊人’。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这词,但是我也觉得是个极好的兆头。医院离家那么远,好几公里路啊,我却没觉着一丁点累,就这么推着你们娘俩一步步走回了家。到家后,我们就给你起了名字。远鸣。多好的名字……”
陈远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鼻腔涩的要命,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眶而出。产房里又传出了那种让人揪心的惨呼,他愣楞的看着前方,过了好久,突然问道。
“那这次呢,这次你们准备叫他什么……”
“什么?”有点摸不着头脑,陈建华顺着儿子的视线向前看去,才反应过来,“哦,都商量好了。男孩就叫家兴,女孩就叫家慧。这家现在已经不缺什么了,我们就希望他能帮你一把,让这个家安稳……”
猛然间,就像产生了什么心电感应,陈建华转过头,看向儿子。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露出了点说不出悲喜的笑容,“远鸣,当年我和你妈是一心盼着你出生,比现在还要激动。只是……只是那时候我太年轻,还不太懂该怎么养孩子,你爷爷去的太早,家里又有太多……”
他吸了口气,没能继续说下去。过了很久,这个一贯刻板的男人犹豫的伸出手,搭在了儿子肩头。
那只手很大,就像记忆中的一样粗粝,像是被砂石打磨过,却又如此的热,如此的有力。陈远鸣只觉得眼眶一酸,一滴泪就这么低落在了面前的瓷砖上。这一刻,他似乎从这热度中感受到了父亲心底的纠葛,似乎透过时间的罅隙,看到了二十年前双亲在医院中焦灼等待的那幕……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肩并着肩,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曾经那些苦痛,那些折磨他们的隔阂,似乎也在这条新生命的影响下,变浅变淡,逐渐消融。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当天开始蒙蒙亮时,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面带倦容的护士走出了房间,冲从板凳上跃起的父子俩微微一笑。
“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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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只有那么点大,又红又皱,医生还非说体重没问题……”拿着电话,陈远鸣几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去看他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呢,小手紧紧握在一起,都不敢去碰……”
躺在床上,肖君毅认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如今才刚过6点,从睡梦中被唤醒,他却没半丝的不情愿。在这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他能感受到陈远鸣无法自控的喜悦,就像某种力量在他身上焕发。
而这一刻,他想跟自己分享。
话终于告一段落,肖君毅轻笑着问道,“那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家兴,我弟弟名叫陈家兴!”
并不是“远”字辈的叫法,却不难听出这个名字中蕴含的意义。肖君毅唇边溢出笑容,“我该去看看他,和你一起。”
“没错。我们可以一起陪他过满月,过周岁……”
“……直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肖君毅跟上了下半句。
像是被这句话冲击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停了一小会,再次开口时,狂热已经慢慢散去,声音里的眷恋和执着却没有减少分毫。
“对,我们可以的。”
207
他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了?
单手摘下眼镜;沈建坤掐了掐鼻梁骨;一脸厌倦。这小半个月;他差不多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那张照片上,然而钱花了不少;得到的消息却少得可怜。
那位陈远鸣陈董为人太低调了;低调的根本不像他这个阶层应该有的态度。由于工作关系,沈建坤只打听到他在豫西有矿山;在北京有风投公司,在美国也有些产业;不过具体涉及的规模大小却毫无所知。
幸好点金石的公司地址还能查到;经过一些渠道也算打听到了他6月底身处美国的事实。但是更**的东西,就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发掘的了。其实按照道理;雇佣一些专门跟踪偷拍的人获取信息也不是不行;然而照片交出去,主动权可就不在他手里了。谁都不傻,手握这样的大新闻,难不成还乖乖给他打工吗?
至于自己跑去胁迫就更离谱了,以陈远鸣那种身份地位,碾死他还不跟碾死个臭虫似得,别肉没吃到反而被人当羊宰了,他又不蠢,自然不会用这种昏招。左思右想,这桩千载难逢的好运到反而有些鸡肋起来,让他不舍得扔,却也无从下嘴。
难不成,还要真当“礼”送出去?
正想着,一个内线电话打了过来,沈建坤立刻收拢心思,朝郭阳的办公室走去。
“郭主任?”
连头都没抬,郭阳直接吩咐道,“去订2张到北京的机票,咱们明天进京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办。”
看领导没有其他安排,沈建坤欠了欠身,规规矩矩的退出了房间。他并没有问郭阳这次上京是要干嘛,但是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并不难猜。由于前段时间的“行贿”事件败露,交易所里的明争暗斗显然上了个台阶,对郭阳的影响还是不小的。如今眼看已经扛不住某些人的攻势,这位领导自然要赶紧找一下自己的领导,疏通疏通门路,努力钻营来个翻盘。只叫上自己,怕是要动用一些“小金库”里的私产了吧。
盘算了一下手头可以动用的现款,沈建坤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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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着,你家宝贝儿也留不住人了?”
倚着身边的军用吉普车,肖君毅绽开了一个笑脸。并没有等在机场外接人,他直接都把车开到了停机坪,难得使用了一次特权。
陈远鸣只是一笑,走下台阶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看起来如同兄弟般亲密。
“想你了。”
声音不大,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耳畔,让肖君毅忍不住喉头一紧。手上的力道像是失了分寸,他用力勾住陈远鸣的肩膀,把人拽上了车。然而毕竟是停机坪这种公共到没法再公共的场合了,两人的肢体接触根本就没维持几秒,就强自控制住了情绪。
清了清嗓子,肖君毅扭开了发动机,“我还想着满月就去你那边……”
“嗯,我知道,但是老太太的百天应该在前面。”陈远鸣面上的笑容不减,答的随意。
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刚刚打燃的发动机又熄了火。肖君毅转过头,“你还记得?”
“当然。”看着对方有点惊讶又有点动容的神情,陈远鸣轻轻按了按他的膝头,“我们还要一起跟老太太汇报呢,不是吗?”
“……没错!”肖君毅反手捏了捏爱人的手背,重新点燃了发动机,吉普车向外飞驰而去。
站在机场门口,沈建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下一辆出租车。这时正是开学前的高峰期,就连机场都热闹的要命。又没人来接机,总不能让郭主任坐机场大巴进城吧?
好容易拦下了车,他回头朝郭阳示意道,“郭主任,车来了。”
郭阳却好像没留意他的动作,有些羡慕的瞅着一辆军车从机场里开了出来。能进机场接人的,有钱都不行,有权有势才可能开特殊通道。这狗日的世道啊,怎么拼命都不如人家生得好。
恨恨的骂了一句,郭阳也没理睬沈建坤的招呼,径直往车里坐去。看了眼脸上阴云密布的老板,沈建坤撇了撇嘴,也跟着坐在了副驾上,冲司机打了个招呼,向城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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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百日,肖家并没有操办的意思。一是大会就在眼前,分不开神;另一也是因为老爷子的态度,传统革命家庭,本来就不太守旧礼,又害怕老人家睹物思人伤了身体,就更不可能大办。
因此肖君毅的安排也很简单,正日子时带着陈远鸣去祭拜一下,只要暂时避开零星的几波亲友即可。这些天他其实也不太能抽开身,父亲入军委可是件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陈远鸣来京当然也不是只为了跟恋人小聚,等待他的还有一件公事。经过两年的漫长培育,中国的点金石分部终于也收获了几枚种子,其中两家连锁餐饮业公司非常希望趁这个时候上市,赶一赶这波牛市大行情。作为公司的天使投资人,这样的大事陈远鸣自然不可能错过。
其实现在上市,对于陈远鸣而言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且不说今年年底出现的政策市,明年就是1997,侵袭整个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就在眼前,就算是中国也没有逃过这次金融风暴的影响,加之持续的政策紧缩,未来将是一个长达两年的大熊市。高位入市,想要翻身恐怕几年时间是少不了的,餐饮业还相当依赖资金链的维系,说不好一个浪头就翻船了,绝非恰当的入市时机。
但是股市的热潮不是每个人都能拒绝的,就算持有3o%的股份,决策权依旧保留在企业老板手中,这次两人就有点铁了心的意思了,上市的意愿非常强烈。面对这样迫切的需求,陈远鸣谈不上什么满不满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作为风投公司,他需要关注的只是种子公司的前景和预期收益,并不是真要手把手扶持这些小企业发展。
然而这样的心态,在看到两家公司的上市承销商时,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想要代理两家企业上市的,是中经开。
按照常理来说,北京的上市公司碰上中经开也算是应有之意,毕竟它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