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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来老天已经把他的垂怜收回了。
老天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却又让他也梦到了这些事情。从他知晓前尘往事的那一刻起,她在他面前就仿佛透明的一般。无论她如何耍弄心机、如何曲意讨好,他都不会再相信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装了。
“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些事情,那你就该记得,你是怎么任由我被景馥姝和薄瑾柔算计,被冠上谋害皇裔的罪名;那你就该记得,你是怎么不肯听我一句辩解,不由分说便把我锁在了静生阁内;那你就该记得,你是怎么赐了我那杯毒酒,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仿佛要把两世的怨气都抒发得一干二净,“你记起来了吗?”
他踉跄着后退,脸色煞白似鬼,无力承受一般。而她一手撑着床板,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从前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也有很多不对,所以我之前一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可是你怎么能用这样的口气指责我骗你?”她凄然一笑,“我一片真心对待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我若不骗你,根本活不到今天。是你自己识人不明,造成如今这一切,怨不得别人。”
这句话之后,殿内是久久的沉默。
鎏金大鼎里熏香袅袅,是顾云羡用惯了的岸芷汀兰。皇帝一度爱煞了这个香味,吩咐六尚局随时给她准备。可是如今,那淡雅的幽香不能抚慰他的心神,只带给他一阵抽痛。
“你说得对,是我识人不明,是我咎由自取。”皇帝点点头,唇边笑意冷然,“被景馥姝骗是我活该,被你骗更是我活该。我谁也不能怪。”
这话说得冷漠,但最后一个音仍是泄露了他情绪里的一丝软弱。
顾云羡别过头,不去看他发红的眼眶里隐约闪烁的泪光。
他却不放过她,走近榻边一把捞过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照云娘你的说法,我欠了你这么多,你打算怎么报复我呢?”
她的下巴被他掐住,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扬起头。闻言一笑,一滴泪从眼眶里滑落,“我从没想过报复你。”
她的回答明显让他意外了,“为什么?”他问道,“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报复我?”
“恨这种情绪太复杂、太累人了,我只有最初的时候恨过你,后来,就没有了。”她道,“我不能原谅你,但是我并不恨你。”
即使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听到她这话,他仍是又白了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顾云羡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前的悲切慢慢褪去,她的心中只余释放之后的痛快。
只是在某个角落还是有点可惜。
本来以为可以从此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惜事到临头才发现又是痴梦一场,人生当真无奈得紧。
在她的目光之下,皇帝原本闪烁着怒意的眼神一寸寸黯淡下去,到最后,那双黑眸里只余渺茫的一点微光。
好像恐惧,好像期待,又好像一个溺水者,无力地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期盼可以得到拯救
她忽然明白了老天爷的安排。曾经的她一心一意地爱着他,却被他弃如敝履;如今他真的爱上了她,她心中的湖泊却已不会在为他掀起波澜。
这才是真正的一报还一报。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不是仇人,也不是爱人。我不恨你,也不爱你。”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古井里的水,任外界如何风雨飘摇,里面却永远是那样,“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不值得的人。一个陌生人。”
123
皇帝与顾云羡这一晚的谈话内容长秋宫里并无人知道,他们只看到皇帝星夜前来;小半个时辰后便匆匆离去;出门的时候面色煞白;脚步都有几分踉跄。
柳尚宫眼瞅着大驾离开;心里忐忑得厉害,忙跑进内殿。却见顾云羡仰面躺在床上;两只手都放在肚子上;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刚刚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倒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
“娘娘。”她轻声唤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羡勾起唇角;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都结束了。”
无论是她对他身不由己的曲意侍奉,还是他对她莫名其妙的牵挂爱怜,都伴随自己最后的那句话,结束了。
。
帝后之间的异样,阖宫众人是在半个月后才慢慢察觉出来的。具体表现为皇帝不再踏足椒房殿,皇后则对外称病,免了诸位嫔御的晨昏定省。
前者便罢了,毕竟陛下之前几天也是这样的。他虽然没去皇后那里,却也没去别的娘娘哪儿,如果一定要解释为他朝事太忙也不是不可能。
但皇后免掉晨昏定省这个倒真的让大家意外了。
按理来说,她如今刚刚复位,正是需要在宫人面前立威的时候。可她倒好,竟放弃了这绝佳的机会,避不见人了。
大家私下讨论了一通之后,基本确定这两人之间一定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但即使知道这个,也没人敢贸然出手做点什么。
一则,顾云羡如今已经是皇后,还身怀皇裔,与从前当妃妾的时候不能同日而语。要知道从古自今,废后成功复位的也就这么一位,只要她不自己作死去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绝没有第二次被废的道理。即使皇帝想,大臣们也绝不会再准许。
在明知对方会一直是自己主母的情况下,做什么事情都需得多加思量。
二则,这两年陛下与皇后之间闹过的波折也不少,到最后都没出什么大问题。甚至上回在温泉宫,皇后把陛下气到头疾发作、当众失态,他却还是护着他。相比起来,如今不过是冷落她一阵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她们要是沉不住气,没准儿便步了姜月嫦后尘。
在这样的心理之下,即使皇后看着像是失了宠,也没人敢轻视她,一个个都提起了精神,准备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
她们这么一消停,顾云羡的日子就过得清静多了。宫嫔们碍于她的命令,都不敢上门打扰,除了庄贵姬。
顾云羡虽不想见人,但同这个好姐妹说说话的兴致还是有的。两个人时常坐在廊下,看着庭园内芳草萋萋,品茗说话,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有时候庄贵姬也会拿一些宫务方面的问题问她,她总是耐心地给她解释,几回之后,她便得心应手多了。正好那时候顾云羡的胎也七个多月了,平日总乏得很,索性正式把宫务交给了她,让她在自己生产前全权负责。
庄贵姬极懂分寸,一见顾云羡的样子便知她不想谈皇帝,所以几乎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他,只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
“臣妾见姐姐这么将养着,脸色倒是好多了,看来这个孩子定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轻叹口气,“只是陛下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顾云羡闻言眉不动眼不动,手中稳稳当当地捧着茶盏,连一圈儿涟漪都没荡起来。
庄贵姬这才察觉自己失言,掩饰地笑笑,“看我说这些做什么,来,姐姐试试这枣泥糕,是臣妾特意吩咐宫人做的。”
白玉小盘里的枣泥糕红艳欲滴,仿佛溅在雪地上的鲜血,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丽。
“不了。”她淡淡道,“本宫有点乏了,繁素你扶我进去歇着吧。”
。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并没有刻意不去听皇帝的消息,只是身边的人见她一脸冷淡的样子,误会了而已。她们大抵是考虑到她身怀有孕,担心说了会扰乱她的心神,这才不约而同地选择噤声。
这虽不是她的本意,却让她觉得很自在。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围着那个男人打转的时间都实在是太长了。最开始是渴望能得他的垂青,实现自己的心愿,后来则是为了各种目的去刻意讨好他。
无论是哪种,总是她在他面前低头,她去迎合他的心情,做各种会让他高兴的事情。
她委实是有些腻了。
反正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底牌了,再去他面前做戏他也不可能会信,又何苦勉强自己?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只有顺其自然、见招拆招了。
在他来找她的麻烦之前,她不想主动去招惹他。
。
皇帝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吕川跪在纱帐外打着盹,一听到里面的动静便陡然惊醒,忙不迭凑过去,“陛下?”
纱帐里面久久没有回音,吕川心提到嗓子眼儿,一口气憋着半天,才听到皇帝深深舒了口气,道:“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吕川却仍不敢放松警惕,犹豫了片刻还是建议道:“不然,臣让人去传御医给您看看……”
“不用。”
“可是……”
“朕说了不用。”皇帝忽然提高了声音。
吕川“扑通”一声跪下了,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陛下,臣知道臣总说这些会惹您心烦,但您不能由着自个儿这样啊!您自己说说,这两个月以来,您可曾睡过一个好觉?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算臣求您了,传御医来看看吧!”
皇帝一只手按着额头,那里仍在突突地抽痛。听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宦官的劝慰,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恐怕如今在这个宫里,唯一真心实意关心他身子的,也就他一个了。
“行了,起来吧。”他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朕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数?他最近的表现可实在不像是心里有数的样子啊!
“不请御医是因为朕知道,他们帮不了什么忙。有些事情,朕需得靠自己去弄个清楚。”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吕川没听懂,却也清楚皇帝这已经是耐下性子在跟他解释了,遂不敢再多言。
“朕这里没事了,你过去继续守着吧。”皇帝重新躺下,淡淡吩咐。
“诺。”
翻个身子,皇帝看着黑暗中的帐幔,明黄色的丝绸上金龙腾飞,再威严不过。这天下有无数人渴望将这象征帝王权力的图腾披到身上,可谁能想到,即使是坐拥一切的君王,也有无法掌控的事情。
这段日子,他委实是无力到了极点。
即使是假装昏聩、蒙蔽父皇,又或是初登大宝、手中无权的那几年,他都不曾这么无力过。
因为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即使局势不利,他也能在其中寻到自己的位置,他也能耐下心来寻到对方的破绽,力挽狂澜。
可是如今,他面对的事情早已发生。他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两个月以来,他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无休止的噩梦。混乱不堪的,凌乱破碎的,全是记忆的碎片。他时而身处其中,时而冷眼旁观,看着一件件事情就这么发生。
他试图去拼凑这些碎片,想要串成一个连贯的故事,可每回不是差这个就是差那个。
但情节虽然混乱,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上一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因着这,他宁愿每晚都被噩梦缠身,也一定要弄明白,在他不记得的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云娘又遭遇了些什么。
他知道这样的折腾之下,他的面色很不好看,前几日庄贵姬带二皇子来给他问安的时候就忍不住惊讶道:“陛下是生了什么病吗?怎么如此憔悴?”
他当时只是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朝中事多,没休息好罢了。”说完,朝二皇子伸出了手,“阿杭,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