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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境了!
他不是早就厌弃她了吗?为何会这样做?
“这些话如果是旁人说的,哀家定然不信,偏偏是皇帝。”太后凝视着她,“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肯定是这样了。”
是的,皇帝宠爱贞婕妤、不喜欢她,阖宫无人不知。论情论理,皇帝都没有为她说谎的理由。
太后忽然朝柳色使了个眼色,柳色会意地将殿内宫娥都遣出去。待到四下无人,太后拉住她的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抿唇,没有开口。
“一个人如果性情大变,总是有原因的,哀家想知道你的原因。”
沉吟片刻,她道:“阿云半月前曾做了一个梦。”
她蹙眉。
“梦里我不知怎的竟独自躺在屋内等死,无人陪伴,十分凄凉悲惨。”她一壁说一壁露出惊悸的神情,仿佛还身在梦中一般,“那个梦太过真实,那种绝望的感觉仿佛当真发生过一般,让我直到醒来还瑟瑟发抖。而那一刻我才陡然醒悟,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多少事……”
太后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你是说,你这些变化仅仅是因为你做了一个梦?”
“是。”顾云羡道,“阿云知道,太后一定觉得匪夷所思。阿云刚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若太后不信,阿云也无法辩解,横竖阿云如今也别无所求,惟愿安静的服侍您老人家,求您给阿云一个赎罪的机会。”
见太后不语,她惶急地握紧她的手,眼中盈出泪来:“太后,阿云知道,我让您伤透了心。我本来已经无颜再面对您,所以只敢悄悄地躲在长乐宫为您做一些事情。我没想到陛下会告诉您,您不要赶我走,就让阿云以仆婢之身侍奉您终身吧!”
叹口气,太后轻声道:“哀家要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她默默地磕了个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寝殿。
眼看她走远了,太后才对一旁的柳色道:“你怎么看?”
柳色想了想:“顾娘子适才的神态,不像是假装。”顿了顿又道,“奴婢有一瞬竟觉得,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顾三小姐,那般善良诚挚,讨人喜欢。”
“是啊,她从前是讨人喜欢。”太后道,“只是她方才说的那个梦,你信么?”
“听着是让人怀疑,奴婢却因为这个反倒觉得是真的了,不然她没理由这么说。”柳色道,“随便编一个别的故事难道不是更好?”
太后颔首:“哀家也这么觉得。佛家里也讲过,迦叶尊者悟道不过在拈花一笑间,云娘她做了一个梦于是大彻大悟,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太后您信她了?”
“现在重要的不是我信不信她,而是皇帝想要做什么。”太后淡淡道,“他一贯不喜欢云娘,如今明知道这件事会让我对云娘重起怜爱却依旧这么做了,这才是我们要搞明白的。”
“也许,陛下只是想要用这件事让太后高兴?毕竟您从前那么疼爱顾娘子,如今见到她悔悟,自然心中欢喜。”
“这么说也说得通,可哀家心中却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太后眸色深深,隐带思量。
。
薄美人猛地放下手中的玉盏:“你说什么?太后召见了顾氏!你没打听错?”
宫娥低着头:“千真万确。戌时一刻柳尚宫带着顾娘子进了长信殿,足足待了三盏茶的时间才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顾娘子进去的时候,陛下也在里面。给奴婢透漏消息的那个人说,陛下亲口唤了顾娘子‘云娘’。”
薄美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贞婕妤:“娘娘,这可怎么是好?”
贞婕妤神情平静,自如地饮了口茶:“你慌什么?从前她是皇后我们都可以把她斗下去,更何况如今不过是个被废弃的人?”
“话虽如此,可……”薄美人嗫嚅。
“可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死灰复燃。但凡东山再起的妃嫔,无一不是比从前更难对付数倍。如今就怕顾氏也走上了这条路子。”叶才人接口,神情也平添几分严肃,“婕妤娘娘千万不要轻敌才好。”
贞婕妤低垂眼睫,沉默片刻:“梅园之事是我大意了。本以为可以趁热打铁,彻底将顾氏铲除,孰料竟给了她翻身的机会。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看到薄美人的神情,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陛下心思莫测,如今我们尚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贸然动手很容易不小心触怒他,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半月前顾氏搬去长乐宫之时娘娘便说静观其变,结果呢?再这么下去臣妾恐怕……”
薄美人正说着,贞婕妤一个眼风扫过去,她声音不由一滞:“臣妾……臣妾不是在指责娘娘,臣妾只是担心……”
“你不用担心。”贞婕妤冷声道,“本宫说了,不许你轻举妄动,否则出了岔子我就拿你是问。”
薄美人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声“诺”。
“行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从贞婕妤的成安殿出来,薄美人犹自愤懑。叶才人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去讨没趣,上了轿辇便走了。
待回了寝殿,心腹婢女邀玉见她心神不宁,不由劝道:“才人别太紧张,陛下多半只是一时兴起。您想想,顾氏如今已经是被废弃的人,自古以来有几个废后还能重新得势的?”
叶才人眉头紧蹙:“你不懂,咱们的陛下性子最是古怪,什么事做不出来?他连……”瞥一眼成安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他连贞婕妤都迎入宫中为妃了,重新宠爱一个废后算得了什么?”
邀玉闻言微惊。贞婕妤的出身在宫中人人皆知,却无人敢随便提起,因为那实在是太……
到底是担心隔墙有耳,说了这一句主仆二人便同时噤声,邀玉给她斟上茶汤,她端起来饮了一小口,脑中浮动的是另一件事情:贞婕妤适才在薄美人面前做出那个样子,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6对手
成安殿内,贞婕妤摩挲着玉觥上浮雕的花纹,眉眼隐带思量。
侍女白瑜在她旁边跪下:“娘娘,您当真决心要将薄美人推出去了?”
“她心思太浅,性子又跋扈,留在我身边是祸不是福。”贞婕妤悠悠道,“况且她虽名义上依附于我,心中却着实瞧我不起。当初我刚刚入宫,根基未稳,她主动示好我自然得接着,如今却不一定了。”
“可,顾娘子那边……”
捏着玉觥的手指忽地用力,她微微颔首:“顾云羡。”骨节隐隐发白,“她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若不是因为顾云羡,她恐怕还不需要这么快就走这一步。薄瑾柔到底是依附于她的,护不了底下人的周全,她这个宠妃的威严恐怕便得大打折扣。
可是,半月前她安插在梅园的小黄门偷偷过来传话,说吕川在邢柔华摔倒之后注意到了那层不同寻常的冰,恐怕已经怀疑到她们身上了。
她不知道吕川是否将此事告知了陛下,但看陛下接下来的种种表现,想来多半是说了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不有所行动了。
唇边忽然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看着白瑜:“你猜猜,如今后宫中有多少人得了这个消息了?”
白瑜道:“想必都知道了吧。沈淑仪、姜充仪、朱贵姬还有诸位娘娘、娘子们。”顿了顿,“这宫里的消息传得可快着呢。”
“是啊,废后重新被太后召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捂得住?何况陛下根本没想去捂。”贞婕妤道,“如今长乐宫发生的事情恐怕已经传遍六宫。顾云羡从前得罪的人可不少,见不得她好的人更多。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着,自有人会按捺不住先出手……”
。
顾云羡不知道自己的那个说辞能不能让太后满意。在听到太后召见之时她便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个问题,一路上都在想理由。真实情况肯定是不能说的,太后再疼她听了这样的事情也难保不会认为她疯了。但说别的一时又想不出来,最后索性把真实情况打了个折,编出那个一个真假参半的话来。太后笃信释教1,想来对这样的说法应该能够接受。
阿瓷看她眉头紧蹙,为她斟了杯茶,劝慰道:“小姐不要太过担忧,太后娘娘素来疼爱小姐,想来就算不高兴也不会为难小姐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顾云羡道,“我只是害怕她不信我、将我赶走,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比起这个,小姐是不是更应该担忧一下另一件事?”阿瓷忍不住道。
顾云羡微愣,然后苦笑:“是,想来此刻各宫各院已然得了消息,知道我这个本被驱逐出局的废后又冒出来了。这一晚恐怕会有许多人睡不安稳了。”
“还好如今后宫中人不算太多,小姐还来得及分清敌友、仔细筹谋一番。”
的确,比起麟庆朝的后宫来说,如今的后宫真的算清静了。
大晋立国之后,仿周礼于皇后之下设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凡一百二十一人。乾德元年,中宗皇帝为万氏增设贵妃一位,三夫人变作四夫人,此后一直沿袭。麟庆朝时后宫嫔御数量大增,原来的定制无法安排这么多妃嫔,先帝便将原有的品级制度稍作修改,并在下面增设三级为散号,如今后宫嫔御的品级较之前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皇后之下为四夫人,分别是贵妃、惠妃、淑妃和贤妃,秩正一品,其中以贵妃为四夫人之首;
九嫔分为上三嫔和下六嫔,上三嫔为昭仪、昭媛、昭容,秩从一品,下六嫔则为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秩正二品;
之后是二十七世妇。
包括从二品的充仪、充媛、充容,每位可设一人;正三品的贵姬和从三品的婕妤,分别可设三人;
然后是正四品的令仪、慎仪、妙仪、婉仪、丽仪、肃仪,每位各一人,合称六仪。
从四品的美人和正五品的才人,两者都是可设六人,共十二人。
八十一御妻里设有从五品的柔华、芳华、穆华,每位各三人;正六品的琼章,可设十八人,从六品的宝林,可设二十七人;正七品的徽娥,亦是可设二十七人。
其后便是御女、采女和承衣三级散号,分居从七品、正八品和从八品,无人数限制。
麟庆朝时期后宫十分热闹,今上即位后却因为许多原因未曾在永嘉元年的大选中挑出太多美人,如今后宫中说得上话的,仍多是潜邸时服侍的妃妾。
从前自然是她这个皇后身份最尊,在她被废之后便是淑仪沈氏,她是麟庆二十三年过门的,比她早两年,是陛□边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诞有一女,为陛下长女,今年已经六岁,还有一个儿子,可惜一岁时便不幸夭折。
然后是充仪姜氏和贵姬朱氏,她们都是麟庆二十六年被纳入东宫的,皆无所出。
潜邸出来的诸妃中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便是才人叶氏。她年岁最长,原为太子的侍奉宫人,沈氏过门三月之后被册为昭训,太子即位后立为才人,如今早已圣恩稀薄。
永嘉元年大选出来的家人子们如今位分普遍不高,最厉害的当属令仪尹氏。永嘉二年她诞下皇子,为帝之次子,半年之连晋三次,坐到了正四品的令仪,为六仪之首。
然后便是对顾云羡恨之入骨的美人薄氏,以及如今身怀有孕的柔华邢氏。
除开这些,剩下的都是些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