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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潮。只有地下水枯干墙面不受潮湿,才看出坚耐结实。你想这三年下来,地面都晒到龟裂,地下哪还有多余的水分?可不是成全人吗?
守皇陵的值事官员原本在皇陵的地面建筑中有住处及值事房的,但因这些人参与了建陵,所以没有一个敢当真进去的,却在百步开外背
风处盖了间简易房,隔三差五地回皇陵办一回差,在地下转一转,就可每月领俸禄。
陪陵积水仿佛是一夜间出现的事情,慌得值事官连夜上折,京师于是就轰动起来。
道光帝正在病中,看到折子,先吓出一身冷汗。是时,全国正在大闹山贼马匪,每天都有这方面的折子进京,他真怕祖宗的基业在自己
手里画上句号。道光帝马上召集王、大臣们会商迁陵事宜。王、大臣们到后,曹公公先把守陵官的折子为王、大臣们读上一遍。祁藻听得是
头皮发麻,浑身冒汗,怀里仿佛揣着六七只兔子。英和则眨着绿豆眼睛,拼命想着解困的主意。曹公公话音刚落,他便抢先一步跪倒在地,
朗声奏道:“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话一出口,满朝文武愣的愣,惊的惊,全摸门不着。
道光帝强压着一腔怒火问道:“英和,朕有何喜呀?”
英和面不改色心不跳,跪前一步道:“皇上想啊,宝华峪本是山地,打井都不会渗出水来。如今凭空在万岁爷的皇陵发出水,虽是陪陵
渗水,可不正好说明皇上就要大安了?——皇上大安,不是喜又是什么?”
道光帝被英和说得糊涂了好半天,细细一想才回过神来,火气不由得小下去,接口道:“是啊,朕也为这件事想了一天。列祖列宗们的
陵寝从没有这种事发生,怎么轮到朕就百事不顺呢?难道真像英和说的,朕还能多活几年?祖宗们暂时还不想要朕?”
见皇上忽然间精神焕发,王、大臣们一起跪倒唱颂歌,英、祁二人的声音最响亮:“皇上圣明,皇上说的一点不错,皇上现在不就大安
了?恭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彰阿呀。”道光帝点将了。
“臣在。”穆彰阿跪前一步。
“英和年纪大了,不堪繁剧,这次迁陵,朕想委托你来办吧。——选好地址以后,把图本绘好,还以薄葬为主,从节俭上下功夫,朕亲
自定夺。现在抓紧给皇后建造一个临时的寝陵,尽快把梓宫移出。皇后被水浸泡无论怎么讲,都不会是国家之福吧?”
“皇上圣明!”一班王、大臣继续唱颂歌。
这一天,英和与祁藻尤其兴高采烈。
转天,又一道圣谕下发到翰林院:“着翰林院詹事府少詹事兼署大理寺少卿曾国藩从即日起协助军机处领班大臣、文渊阁大学士穆彰阿
办理迁移陪陵事宜。望该大臣克俭奉公,尽心办事,不负众望。钦此。”
曾国藩再次忙碌起来。
尽管穆彰阿是办事大臣,但他因不太懂阴阳之术,加之体胖笨重,只是象征性地做一些指挥工作。具体的工作,全部推给曾国藩,真个
是要人给人,要物有物,很有些一呼百应的势头。
曾国藩带着甘熙等工部的勘舆专家们,在宝华峪东侧一里路的砂土冈上,先盖了间坐南朝北的木板房,然后在房中间挖了个大大的地穴
,周围砌了红砖,又抹了洋灰,刷了金黄粉。——又由穆彰阿奏明皇上,恭请皇上验视、御准。皇上因在病中,身子骨不敢劳动,验看一项
只好由郑亲王端华代劳,陪同大员是穆彰阿、曾国藩、甘熙等。因是皇后的临时吉地,王爷们到了这里,只是围着地穴看了两眼,又问了曾
国藩和甘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算通过,很有些马马虎虎。穆相爷于是就安排移动皇后梓宫的事宜。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二部分(32)
道光帝为这事专召开了一次御前会议,把皇后移灵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九日。
到了这一天,穆彰阿亲自指挥,各殿阁大学士、军机处大臣,各部院尚书、侍郎都分派了差事,又调拨了五百名驻京绿营兵,专为进陪
陵抬梓宫用的。皇家无小事。
曾国藩这一天也早早地起来,来到军机处候着穆彰阿。及至穆彰阿迈步走进来,候着的人就都过来见礼,然后便开始向宝华峪进发。
五百名绿营兵由一名提督领着,已先一步来到宝华峪。
这一天的天气却不十分好,夜里先下了一阵大雨,天亮虽有些见小,却呼啦啦刮起东南风,移陵大臣们都被淋得落汤鸡一般。有人就偷
着在心里犯疑:为皇后移陵怕不是犯着什么了吧?
到了宝华峪,先由皇陵值事官打开陪陵门,穆彰阿带着众大臣一齐跪倒,先冲着门里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
穆彰阿拖了长腔说道:“请皇后娘娘安!奴才等非惊扰娘娘的驾。——奴才等奉皇上旨意,来为娘娘移寝。”
话毕,费力地爬起来,冲身后的提督挥了挥手。
五百绿营兵就走进墓室,着齐膝深的黑水,来抬皇后的梓宫,足弄了两刻光景,梓宫才由一百人组成的杠子队一步一步地移出地面。
大臣们便急忙分列在皇后梓宫的左右,全部做哀伤状,扶着梓宫,一步步抬向砂土冈。
雨却忽然紧起来。
杠子队由一百名兵丁组成,共分三个班次轮流着抬。余下的二百名尚在宝华峪,清理娘娘的陪葬品;提督断后。
看看到了砂土冈,忽然一声惊雷,在队伍的头顶炸响。
队伍霎时一顿,还没回过神儿,却听脑后轰隆隆一声响,好似山崩地裂一般,大臣们急忙驻足回头观望,却见宝华峪的皇陵已全部倒塌
,成了平地。
穆彰阿一下子愣在那里,好似木雕泥塑。英和与祁藻也脸色煞白,双双抖做一团。
曾国藩一见,知道座师乱了方寸,忙走过来拉了拉穆彰阿的衣角,小声道:“中堂大人,还是把皇后娘娘安置妥当要紧,宝华峪的事情
退一步再说不迟。”
穆彰阿这才醒觉,招呼着,把皇后娘娘的梓宫移进新建的房里,慢慢下进地穴。
穆彰阿小声嘀咕:“不是祖宗显灵,今儿个险些要出大事!”
众大臣也暗叫“侥幸”。
宝华峪皇陵塌陷,砸死兵丁九十,伤残三十有二,提督大人被飞起的一根木梁砸个正着,折了一条腿。这件事被当地艺人演义成诸多故
事,说得神乎其神。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洞穿真相:这场大祸首先罪在英和、祁藻的“合成大理石”,二则罪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这两点才是根本。
这场变故发生的第二天,英和与祁藻同时告了病假。满朝惊愕。道光帝以为二位股肱之臣被雨淋出了病,不仅赏了假,还赏了长白山人
参。
人参送抵英、祁二府,英和嚎啕大哭,祁相立时昏厥。
新皇陵的勘察、设计由工部郎中甘熙负责,施工便是曾国藩的事了。
曾国藩虽然力求节约,还是花费了二百万两银子才把新皇陵建成。
道光帝不相信曾国藩能用二百万两把这皇陵建成,就选了个好日子,由穆彰阿陪着,带病到新皇陵验察。
从皇陵回宫,道光帝的病情加重了。
他万没想到自己心目中老成谋国的英和与祁藻,竟然是个老成贪国、和之流的人物。
道光帝在寝宫内讷讷自语:“英和误国,祁藻庸碌!——皆负朕!”
说归说,道光帝倒没有把两个人怎么样。因为两个人都告病假,又是老臣,病中是不好降旨处分的。
但祁藻却把曾国藩恨个不了,几次鼓动御史弹劾曾国藩,总因没有凭据,加之有穆彰阿在前面护着,曾国藩又圣恩正隆,只能等等看。
这时,陈源衮打发人进京来接小公子。曾国藩让随身的戈什哈护送他们出城。
第二天,道光帝在寝宫召见了曾国藩;让曾国藩颇感意外的是,病中的道光帝用了七天时间亲笔为曾国藩书写了几张条幅,不仅落了圣
款,还钤了御印。
曾国藩从曹公公的手里把这几张条幅跪接在手,一时感动得泪流满面,竟不能多说一个字。但道光却不著一词,只挥了挥手,便让曾国
藩退下。
按大清老例,只有宫内有大喜事,或该大臣有大功绩的时节,皇上才会对该大臣赏上几个字,还多是太监们代笔,无非盖了御印而已。
一个病中的皇上一次为一名四品官员用七天的时间写上四张条幅,这在大清尚不多见,道光年间,更绝无仅有,只此一次。这种圣恩,说是
百年一遇,绝不过分。
曾国藩回到府邸,在书房静坐了许久,神智才渐渐清醒过来。曾国藩在京城是以持重、端庄、节俭而闻名的官员,遇到这种恩宠尚且几
近失常,其他官员是什么样子,是大抵可以想象的了。
第二天,他到琉璃厂附近的“荣宝斋”字画店,请了裱画高手“一手成”老师傅张殿甲进府,用黄绫精精细细地把这四张条幅装裱起来
;案子及用具是由“荣宝斋”移过来的。
张殿甲在曾府整整忙了七天,四张条幅才挂到早已打扫干净的正墙上。
曾国藩亲自点上香火,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细细地看起来。
第一张条幅的上方是“主敬”两个大字,下面写的小字是:圣学之源,基于方寸。敬乃德基,先民有训。
相在尔室,曰明曰旦。翼翼小心,毋怠毋玩。
衣冠必正,动作毋慢。操存省察,主一应万。
造次于是,斋庄无远。集木临渊,是则是宪。
第二张条幅的上方是“存诚”两个大字,下面写的小字是:物与无妄,天地之心。不诚无物,奈何不钦。
诚无不动,惟天忱。可孚豚鱼,可贯石金。
戒惧慎独,毋愧影衾。钟鼓闻外,鹤和在阴。
匆任智术,匆恃阻深。纯一不已,理包古今。
第三张条幅的上方是“勤学”两个大字,下面写的小字是:饱食终日,宴安自居。迭迁寒暑,迅若隙驹。
胡不志学,以立身躯。气志奋发,私欲涤除。
精研五典,爱惜三馀。优游涵泳,渐积工夫。
寸阴是竟,匆惮勤劬。日就月将,斯圣之徒。
第四张条幅的上方是“改过”两个大字,下面写的小字是:人谁无过,患不自知。知而弗改,是谓自欺。 告我以过,是我良师。小人文
过,以逞偏私。
纵欲成性,贻害无涯。日月之食,于明何亏? 从绳则正,增美释回。不远无悔,念兹在兹。
看到最后,曾国藩的双眼再次被泪水模糊。这哪里是简单的四张条幅,这分明是四条高悬不落的鞭子、四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四块明晃晃的
铜镜!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二部分(33)
曾国藩始而感激圣恩,继尔浑身颤栗,终于,他两肩沉重起来。
这不是圣恩,这分明是压力,是一种额外加上的责任!他耳边仿佛响起道光皇帝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就从墙上的四张条幅里
发出来的:“曾国藩哪!
大清既是我满人的大清,也是你们汉人的大清,治理好这个国家,朕有责任,你们汉人也有责任哪!”
他不敢再看下去,慌忙退出来。
是夜,他癣疾发作,整整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他告了病假,带上随身戈什哈去了报国寺。
孟秋的报国寺,一片葱绿,又是红叶正着色的季节,仿佛被点点的火光包裹着,绿里套着红,层层围起来,煞是好看。
曾国藩的轿子进山门的时候,正迎着一真长老往外送一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