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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为了显示自己是大明的燕王,而非所谓的朝廷叛逆,朱棣在出兵时有意将亲王辂车也带了出来,以向真定文武示威,不想这下便派上了用场。
金忠何等聪明,他立刻明白了朱棣的意思,当即一躬身道:“是!王爷爱惜亲族,臣必叫河北军民亲眼见着!”说完,便轻声走出门去安排。
派走金忠,朱棣觉得有些乏了,便歪在帅椅上养起了神。过了一阵,他一睁眼,发现朱能和张辅都还在跟前。朱棣一笑道:“尔等累了一天,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歇息去吧!”
朱能与张辅对望一眼,拱手问道:“请问王爷,此番得胜,所俘将校是否效怀来例,一律诛杀,以震慑南军?”
朱棣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几十个南军将校等着自己处置。想了一想,朱棣问道:“这些人不肯降?”
“宁忠、刘燧等十来人愿降,现已另行看押;然顾成等数十人坚持不降。”
“可有出言辱骂?”朱棣又追问道。
“有几个骂的,大多只是闷头不言!”
“闷头不言?”朱棣扭头一想,随即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不降就不降吧!传令下去,让他们饱餐一顿,养足精力骂上一宿,明日一早,全部放回真定城!”
“放?”朱能和张辅皆大吃一惊。就在怀来,朱棣还毫不手软地砍掉了数十名被俘将校的脑袋。眼下刚过去一个月,当再次面对不降南军将校时,朱棣不但不杀他们,甚至都不押回北平,而是直接释放,这又是何道理?一时间,朱能和张辅的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似乎看出了二将的疑惑,朱棣呵呵一笑道:“士弘和文弼勿需疑惑。其实怀来杀俘,真定释俘,这两番处置,本王均有道理。先前宋忠所部将校多出自锦衣卫,乃皇上之鹰犬,所以才被最先派来,参与削燕之事。本王对此等人物都手软的话,以后其他将领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反正打败了也没事,天下武将岂不个个争先,都来拿本王身家换功名?这是其一。”
“至于这第二嘛!顾成等人都是从各省征调而来,既非皇上心腹,也非奸臣嫡系,他们伐燕不过是受朝廷之令,不得不为而已!他们之所以不降,也不过是畏惧朝廷势大,且昧于忠君之陋见罢了。本王对此等人不杀,便可以天下武官做个表率,让他们知道本王的好处!待他们回去一宣扬,整个大明的武将都会知道,只要别铁了心追随皇上,跟我燕藩作对,那本王也不会将他们往死里逼。到时候两军相见,他们便会多存一番计较,如此我燕军也就多一分胜算!”
朱能与张辅恍然大悟。搞清楚状况后,二人对朱棣更加心悦诚服。朱能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末将这就去安排,索性也将他们松了绑,只多派人在房外看着就是了。”
“正是如此!”朱棣微笑颔首。
待二人告退欲出屋,朱棣忽又想到什么,当即出声道:“且慢!本王且问尔,这顾成可有出言辱骂?”
二将一愣,朱能转身答道:“未有。此人与众不同,倒是酣睡如泥,竟似半分忧心也无!”
“好一个酣睡如泥!”朱棣开怀大笑,末了道,“此人先不能放!顾成是开国老将,昔年在父皇帐下做亲兵,后又长年在云南剿蛮夷,甚有威望。如此良才,若能收之,必为我燕藩一大助力!”
“使长能劝得顾成?”朱能奇道。顾成长年在云贵,与燕藩素无往来,朱能怎么看他也不像会投降燕藩的。
“士弘有所不知,”朱棣笑道,“昔年顾成在父皇帐下做亲兵时,曾受命教我武艺,如此算来,他还是本王的恩师。只是此人谨慎,自本王就藩后就断了往来。只要本王诚心相待,晓以利害,他被说动也未可知!”
朱棣的判断没有错。当他站在顾成面前,一番悉心抚慰后,这位在南军中颇有名气的老将也归附了燕藩。朱棣大喜,当即将其送回北平,命其协助高炽守城。
接下来的战事平淡无奇。一场大败后,南军损伤惨重,士气跌至谷底,耿炳文也彻底丧失了翻盘的本钱。在几次挑衅,南军皆闭城不出后,燕军遂也不强攻,便启程返回北平。
临走之时,为防南军趁机偷袭,朱棣与金忠带着亲军断后。望着空空荡荡的无极县城,朱棣忽然脸上浮出一丝忧色道:“此番虽得大胜,然皇上必将恼羞成怒,来日再举北伐,南军声势恐更胜今朝!”
金忠心中一沉,不过他马上又洒脱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昔项王仅以八千子弟兴兵,而终亡强秦。今我燕藩之盛,远较项氏初时,何惧朝廷势大?只不知耿炳文之后,朝廷将以何人为帅。若仅是章邯,王离辈,则我军胜算就更添了几分!”
“章邯、王离?”朱棣轻声一哼,随即淡淡道,“是李景隆!”
第六章 袭取大宁
一
八月底正是江南最舒适的时节。眼下金陵城内秋高气爽,气候得宜。京师士民纷纷选在这种时候外出郊游,一览这吴头楚尾的美好河山。即便是待在城内的人,也是浑身舒泰,干什么都觉惬意。
这日下午,建文处理完一天政务,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闷了一天的乾清宫出来。殿外丹墀下面,一驾大凉步辇停于阶前。乾清宫答应长随江保早已在辇前候着,见建文出来,他一溜烟而迎上去,哈着腰笑道:“皇爷今日出来的早,可是要回乾清宫么?”江保和马骐一样,都是建文登基后起用的近侍。不过与马骐犯事被黜不同的是,江保却颇得建文欢心,现已成了宫里仅次于王钺的天子红人。前段日子建文一时高兴,还说要升他做乾清宫打卯牌子。此话一出口,江保更是容光焕发,在建文面前百倍殷勤。
见江保发问,建文想了一想,答道:“不回了,先去慈宁宫看看母后吧!”
“是。”江保干净利落地回了一声,忙又伺候建文上辇,待就绪后,他高呼一声,“起辇!”众辇夫稳稳地将辇驾抬起,齐步向内宫走去,后面一帮司设监内官持着各式仪仗紧紧跟上。
到了慈宁宫,建文循例向吕太后请安,随后又坐下与母亲聊了会儿家常,末了吕太后笑道:“你也不必老在哀家这里待着,皇后那有好些日没去了吧?哀家知道你忙,可也不能老不理人家。就是寻常夫妻,还讲究个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天子乃万民表率,岂能如此冷漠?”
建文脸一红,嗫嚅道:“这段时间事多,孩儿却没顾得上这头。”他这句话倒不是敷衍,只是这些日政务繁杂,北方战事又不明,建文心中忧虑,实在没功夫生其他心思。
吕太后一笑道:“哀家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总之皇帝的事是做不完的,该顾家时还得顾家,皇后这几日来慈宁宫请安,我看她清减不少,想来必是相思成疾,又不敢明说,因此憋出毛病来。今日你回宫早,便去她那用膳吧!完了也不要回乾清宫了,一个人老呆着有什么意思,这次哀家做主,就在坤宁宫歇息。”
建文脸更加红了,他忙起身行礼道:“母后说的是,朕这便去坤宁宫!”
“去吧!”吕太后微笑答道,眼中充满了慈祥。
从太后处出来,建文便起驾,向坤宁宫行去。坤宁宫这边已得了消息,皇后马氏带着一干内官、都人在宫外迎接。
建文已有十余日没见皇后了。此刻他见皇后果真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暗黄,不由心中一疼。待她行礼,建文忙唤了声“平身”,将马后扶起,心疼地道:“几日未见,你怎么瘦成这样?身子不适,就该叫太医来看啊!”说完建文又板起脸对一众宫人喝道,“尔等都是做什么吃的,皇后身体不适也没看出来?”
众宫人见皇帝发怒,个个吓得浑身颤栗,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臣妾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憋久了,故而气色差了些。是臣妾不让他们说出去的,为的是怕你和母后担心。皇上不要怪他们。”马后是个善性人,她知道建文待宫人十分严苛,生怕他因此降罪他们,忙在一旁劝解。
见皇后这般说,建文怒气方解了些,正巧这时奶妈牵着小太子朱文奎赶了过来。文奎见着父亲,清脆地叫了声“父皇”,张开双手便直奔过来。
建文见着儿子,刚才的不快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把将儿子抱起,狠狠地在他的粉脸上亲了两口,才和皇后一起进宫坐下。
朱文奎今年三岁,生得白白胖胖,十分招人喜爱,建文将儿子放在榻上,捏鼻子摸脸蛋逗了好一阵子,直到文奎大声喊饿,他方放手让奶妈引去。
建文与文奎打闹时,马后一直坐在旁边,含笑默默看着。这些日子建文很少来坤宁宫,马后想念丈夫,因此一直有些郁郁。此刻夫君就在眼前,一家子共享天伦之乐,马后顿觉心舒体泰,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待文奎被引走,她方盈盈一笑道:“皇上今日难得有闲,臣妾已吩咐下去,叫御膳房多做了几个菜,皇上就在臣妾这用膳吧!”
建文多日冷落皇后,心中也有愧疚,此刻见皇后如此说,知她挂念自己,心中感到一阵温馨,当即一笑道:“不光是用膳。朕好久没过来,在乾清宫也待厌了,今日便在你这歇息可好?”说完,趁下人不注意,他还特意朝马后眨了眨眼睛。
马后闻言,脸颊顿时羞得通红,忙将头扭到一边。过了一刻,马云端了几盘点心上来,朝建文轻声禀道:“照娘娘吩咐,将新近做的木樨花饼奉来,敬请皇爷品尝。”
木樨花饼是皇宫内的一大特色糕点。金陵地处江南,木樨花十分普遍。每到秋天木樨花开时,宫里便会挑选五百名宫女,称为“拣花舍人”,专职采摘木樨花瓣。这些花瓣经细心清洗后,与面和到一起做成糕饼。此饼松软润滑,兼含木樨花的清香之气,十分受人欢迎。自宫内创出木樨花饼后,京城食肆纷纷效仿,成为金陵士民十分喜爱的糕点。不过宫外的木樨花饼,无论是选料还是制作,都远不如宫内精细,因此此饼仍以宫中原创为最佳。
建文“唔”了一声,拿起一块糕饼放入嘴里,顿觉一阵清香浸肺润胃,感觉十分舒服。他又吃了一块,啜了口茶方道:“饼子确实不错,眼下都过了木樨花开的季节,还能吃到这等上好东西,着实难得。”
马云见建文夸奖,忙笑答道:“这都是甜食房的人能干。不过这饼也不多了,吃了完这些,再要吃木樨花饼可就只有待到明年了!”
“恩。”建文随口应了一声道,“难得尔等费心,下去领赏吧,记得给甜食房的分些!”
“是!”马云一答,又一溜烟儿退了下去。建文与马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直等用膳。
因着皇后交待菜要精细,因此今日传膳比往日稍晚了些。好在建文与马后多日未见,夫妻间也有许多话说,且又有糕点垫着,故并未觉得饿。待上膳后,建文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难得的吃了个团圆饭。席间建文谈笑风生,马后也是绞尽脑汁让皇帝开心,把顿晚膳吃得是其乐融融。
吃完饭后,文奎玩闹一阵,自被奶妈带去休息。建文与马后又对弈一局。直到时候差不多了,建文一使眼色,一众宫人会意,马上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马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脸顿时羞得通红。建文嘿嘿一笑,将妻子一把抱在怀里,直向卧榻走去……
“陛下!陛下!”
就在建文宽衣解带时,殿外突然传来江保焦急的叫声。
“什么事!”建文眉头一皱,隔窗不豫问道。
“齐本兵在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