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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师父会大发雷霆。孙老头却出奇平静,说道:“此事小雪已经告诉我了,错不在你,只怪师父没向你讲清楚。司马老儿一生伪善,专会刁买人心,这是我老人家上过无数次恶当之后得来的教训。尚幸你小子能及时识破,没有铸下大错。后来小雪的祖父到武林盟找你算帐,追逐多日,将你打落深涧,你却是如何脱身的?”
天赐笑道:“徒儿仗着您老传授的绝世轻功,与东方老前辈周旋,从镇江一直跑到浙南。只因路径不熟,陷入绝地,前有深涧,后有追兵,力敌不成,只有智取。徒儿用一式大鹏展翅飞跃而下,再化灵猿攀枝挂在绝壁上,蹬落一块巨石,骗过了东方老前辈。若非您老传授的这两式绝招,徒儿早就葬身鱼腹了。”
孙老头虽知天赐所言武功招式未必属实,却也乐得眉开眼笑。赞道:“好徒儿,真有你的。当年老……,老道士的名头一直在我老人家之上,我老人家很不服气。你小子能给师父挣回面子,也不枉师父一番教诲。”这老头本想顺口骂一句老杂毛,碍于映雪在侧,临时改口。
天赐道:“逃脱之后,徒儿在浙南隐居,读书练功。半年后复出,正值闻香教起兵造反,徒儿便投军杀贼,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战功,得到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之职。只是一人之力,难扶大厦于将倾。匡文尧反叛,黄仕甲投降,湖广局势急转直下,朝廷却束手无策。徒儿一气之下,便挂冠离去,乔装入京,另谋出路。”
孙老头道:“好小子,有志气,区区游击将军,不做也罢。进京之后又如何?”天赐道:“徒儿有个傻主意,昏君虽然无道,自家的江山社稷却不会不珍惜。只要徒儿有机会见到皇帝,晓之以利害,必能有所作为。恰巧在兖州见到老友王致远,言谈之间得知皇帝沉迷道术,宠幸方士。徒儿便装扮成一个白胡子老道,在京里悬壶行医,寻求机会。”孙老头笑道:“有趣,有趣!你小子扮成白胡子老道会是何等模样,我老人家真想看一看。后来如何,见到皇帝没有?”天赐道:“经寿亲王引荐,徒儿终偿所愿,见到了皇帝。您猜如何?那昏君的相貌居然与徒儿一模一样。”
孙老头小眼睛瞪得浑圆,诧异道:“希奇,古怪!居然有这等巧事。你小子不是在骗我老人家吧?”天赐尚未回答,一旁却恼了玉罗刹,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这死老头子孤陋寡闻,却怀疑徒儿之言不实,岂有此理!”孙老头吓得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天赐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难怪师父不信。当时徒儿也十分惊异,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敢稍有异色。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投皇帝之所好,说得天花乱坠,皇帝不觉入我彀中。”孙老头道:“你小子的口才我老人家已经领教过了,不必再自吹自擂,只说以后如何?”天赐道:“以后徒儿便劝说他除奸佞,用贤能,废苛政,重仁德,收士民之心以安天下。皇帝对徒儿言听计从,眼见大事将成,却不料皇帝被兰若小雪所杀,前功尽弃。徒儿无奈只得恢复本貌,以假做真,窃取了皇帝之位。”天赐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回避了他离奇的身世。内心深处他仍把自己认做李氏之后,不愿让人知道他出身帝王之家。
天赐刚才提到与皇帝生得相象,大家便猜出了几分。但经天赐亲口道出,仍然万分惊诧。孙老头叫道:“臭小子,你果真当了皇帝?你干什么不行,偏偏要做皇帝。你知道那无道昏君名声有多坏?千人切齿,万人唾骂。你一人挨骂不要紧,却让我老人家也陪你倒霉,这可万万不行。快快弃掉皇帝之位,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天赐笑道:“徒儿久有报国济世之心,只恨力有未逮。如今赖上天之助,正当大展鸿图,岂能弃帝位而去。”孙老头怒道:“臭小子,你是贪恋宫里的荣华富贵,真是不可救药。你不肯走,我老人家抓你走。”天赐道:“您老一定要徒儿走,徒儿也不敢反抗,只是您老此举却害苦了天下苍生。徒儿做皇帝并非贪图荣华富贵,而是不甘心任凭龙在天司马长风这些乱世枭雄横行无忌,不忍看万里江山毁于一旦。徒儿为帝一年,已尽除朝中奸臣,三年五载之后必能扫平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徒儿究竟是万人唾骂的无道昏君,还是四海称誉的中兴之主,您老尽可拭目以待。”
孙老头怔住了,乱搔头皮,踌躇难决。玉罗刹却比他有主见,说道:“孩子,我与你师父都是习武之人,一生行侠江湖,快意恩仇,却不知什么国家大事。你此举是对是错,一时也说不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言,三年五载之后,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这可是一桩普救苍生的大功德。我和你师父不但赞成,而且会倾全力相助。兰儿就在后堂,哭哭啼啼,师娘想劝也劝不成。你去向她解释,过得了她这一关,师娘一定助你。”
天赐大喜,二话不说便冲进后堂。玉罗刹见他如此急不可耐,老怀大慰。向映雪道:“去叫醒小慧,把小宝抱来,让天赐看看自己的儿子,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映雪又是兴奋,又是甜蜜,盈盈下堂。
小宝便是映雪所生之子,已经两岁了,正由小慧陪伴,在西厢熟睡未醒。小慧被映雪唤起,得知大哥无恙归来,喜从天降。草草穿衣,飞奔入正堂,兴奋地叫道:“师父,师娘,我大哥呢?”玉罗刹笑着向后堂一指,说道:“就在里面,正在向你嫂子赔小心。”小慧便要闯入,玉罗刹连忙拦住,笑道:“傻丫头,人家小夫妻亲亲热热,你进去干什么?”小慧自知太鲁莽,赧然一笑,驻足不前。
玉罗刹从映雪怀中接过甜睡的小家伙,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轻轻一亲,笑道:“乖宝宝,等一会你就能见到父亲了,你高兴不高兴?”小家伙虽然没醒,却仿佛听到了玉罗刹之言,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大家围拢过来,欣赏小家伙可爱的睡相,其乐融融。
这时后堂的门开了,天赐兰若并肩而出。天赐春风满面,紧紧揽住兰若的纤腰。兰若双目红红的,泪痕未干,娇靥却如春花绽放,巧笑嫣然,羞态难抑。目睹小夫妻这亲热劲,孙老头好不羡慕,心想:“这小子对付女人还真有一套。当年我老人家若有这等手段,老婆子也不会同我呕气,一去就是二十年。”
小慧纵声欢呼,扑入天赐怀中,叽叽喳喳笑一段,悲悲切切哭一段。当年的黄毛丫头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脾性依然未改。天赐扶她站好,笑道:“好妹子,见到大哥应该高兴才对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哥哥已经把杀害爹爹的正凶刘进忠,帮凶冷逢春等人全部送上法场,一个也没有逃脱。”小慧念及父亲之死,哭得更凶了。
孙老头叫道:“有完没完?我老人家最怕听女人哭,一桩天大的喜事,让你们搅得一团糟。”小慧收住悲声,破涕为笑。指着玉罗刹怀中的小家伙,说道:“哥哥,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看这小家伙可爱不可爱?”天赐凑上去仔细端详,赞道:“好俊的小宝宝,是小师弟吗?师父老来得子,可喜可贺。”
大家均掩口窃笑。孙老头佯怒道:“你这傻小子真是有眼无珠,糊涂透顶。好好看看他象谁,象你还是象我?我老人家倒想有个儿子,老婆子却没这本事。”玉罗刹笑骂道:“死老头子,只会乱嚼舍根。为老不尊,哪象做长辈的样子。”又向天赐道:“傻孩子,你把自己的儿子叫成小师弟,难怪你师父恼火。搞错辈分是他最忌讳的。”
天赐惊异莫名,从玉罗刹怀中接过小家伙,再仔细端详,眉目之间果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又见映雪亦羞亦喜的神态,天赐恍然大悟,一时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忧虑,不自觉望向兰若,心中着实忐忑。兰若笑道:“看我做甚?还不快谢谢小雪妹子,为了这孩子你知她受了多少苦。”天赐大放宽心,夫妻三人相视而笑,千种柔情,万般蜜意,尽在不言之中。
孙老头叫嚷道:“看把这小子乐的。想当年祸从天降,家破人亡,只身孤剑,飘泊天涯。曾几何时,妻也有了,子也有了,合家团聚,乐也融融。可是答应我老人家的事还没有着落,你小子怎么说?”天赐奇道:“徒儿答应过您老什么事?”孙老头怒道:“你小子好生健忘。当年我老人家收你为徒之时,你小子大言不惭,说什么要把疯僧狂道武圣玉罗刹的徒弟一一斗败,普天下唯我老人家独尊。现在可好,疯僧狂道玉罗刹就不必提了,单单剩下一个司马老儿,你却同他的宝贝女儿扯不清楚,看样子比武之事也要泡汤了。”
天赐赔笑道:“兰若和小雪都成了您老的徒弟媳妇,自家人何必计较。至于说司马长风的两子一女吗,徒儿有信心胜过他们,勿须比试。”孙老头摇头叹息道:“娶了媳妇就忘了师父。人心不古,夫复何言。”
玉罗刹笑道:“死老头子,不要再胡扯,先说正经的。小宝这孩子自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老不死的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大草包,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管小宝小宝地乱叫。现在天赐回来了,应该给孩子起个大名。”天赐道:“就叫他世平吧。这孩子不幸生于乱世,希望他长大之后世道太平,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孙老头赞道:“好名字!好口彩!胜我老人家多矣。”
玉罗刹瞪了他一眼,说道:“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天赐,你如今贵为帝王,兰儿和小雪都是你的妻子,理应虽你入宫,皇后也罢,皇妃也罢,总要有个名分才是。”
天赐暗暗叫苦,没想到师娘比师父还要难缠。这要求虽说合情合理,但皇后废立非同小可,无故另立新后,太后首先不会答应,群臣也会有非议。当此大敌当前之时,更不能为这些杂务分心。如果仅仅是册立妃子也非难事,却又委屈了兰若和小雪,实非所愿。天赐没奈何只得向师父投去求助的目光。孙老头同病相怜,理解徒弟的难处,说道:“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傻小子再不回营,天亮以后,势必露出马脚。启人疑窦不说,只说两军交战,主帅失踪,官军军心大乱,贼军一至,岂不完蛋大吉。什么皇后皇妃,连同傻小子这皇帝之位一同泡汤,还争什么名分。”
天赐大喜,随声附合道:“师父所言极是,目下当务之急是击破贼众,立后之事容图后议。”孙老头道:“臭小子,你先别得意,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宫中美女如云,我老人家着实不放心。你小子如果不知检点,做出对不起兰儿的事,可别怪我老人家翻脸不认人。”
天赐口中称是,心中叫苦。这老头不可理喻,终日跟在身边,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行事缚手缚脚,岂不令人头疼。眼珠一转,天赐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说道:“徒儿有一事相求,希望您老首肯。”孙老头道:“没问题,自家师徒,用不着客气。”天赐道:“卧龙山庄虽拥兵数十万,自龙氏父子以下均是无能之辈,不足为惧,只有军师陆鸿儒难以对付。徒儿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欲修书一封,招他来降,烦请师父师娘送去南阳府。此人一去,龙老贼指日可擒。”
孙老头道:“这姓陆的会听你的吗?”天赐道:“此人素怀大志,热中名利,近日倍受龙老贼冷落,必生去意。徒儿再感之以情,喻之以理,十有八九能够成功。”孙老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