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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圆的肚子,咧嘴笑道:“饱了,饱了!”
天赐早已等得不耐烦,叫道:“店家,算帐!”店小二应声而来,掐指算道:“牛肉二斤,馒头十二个,米酒若干,外加喂马的豆料,共制钱一百二十文。”这其中自然有不少虚账。天赐也懒得理会,摸出一小锭银子,扔到桌上,说道:“余下的赏你。”店小二一把攫过银子,连声道谢,欢天喜地地去了。
老和尚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赐道:“原来小施主如此乐善好施。”重重地咳了一声,说道:“小施主将银两送与这贪婪成性的店小二,还不如送与我佛。送给这店小二只能博得一个谢字,心里说不定还要骂小施主一句冤大头。送给我佛却有无量功德。贫僧诚心向佛,正欲广结善缘,募化些银钱,修建庙宇,广传佛法,度化世人。小施主能否行个方便?”
他罗罗嗦嗦讲了一大套,只为讨些银钱。天赐更加看他不起,笑道:“原来大师是要向在下化缘,好说,好说!看在如来佛的面子上,这个方便一定要行。”从怀中摸出米粒大小的一块银子,交到老和尚手里,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大师笑纳。”
盯着这块小得可怜的银子,老和尚面有难色,堆笑道:“小施主,佛门虽然广大无边,却只保佑诚心向佛之人。小施主如果诚心诚意,这点银子未免……,这个,这个,未免太少了些。”
天赐暗自好笑:“向佛之心诚与不诚,还要看给银子的多少,这倒是头回听闻。”笑道:“佛祖究竟值几两银子,大师请开个价,让在下斟酌斟酌。”
老和尚正色道:“小施主休得胡言乱言,亵渎我佛。佛祖究竟值几两银子,只在小施主心中。或为一钱不值,或为无价之宝。不必贫僧多言。”
天赐心中一惊,暗道:“我只顾与他开玩笑,没想到出言不慎有失忠厚,对佛祖大为不敬。这老和尚有点意思。”又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在下本想倾囊相赠,以示向佛之诚。无奈此行路途尚遥,不得不留些银钱花用。区区十两银子,希望大师不要嫌少。”
老和尚喜形于色,一把抓起银子,满脸堆笑,连声道:“不少,不少!”下面又是一大堆恭维之辞。天赐也懒得去听,笑道:“大师,告辞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去大师修建的庙宇烧香拜佛。”又高声叫道:“店家,牵马来!”店小二牵来马匹,天赐出店上马而去。
天赐兼程而行,红日西斜之时赶到了西淝河。中原一带被称为淝河的河流共有三条:北淝河,西淝河和南淝河,其中以南淝河最为有名。南淝河发源于庐州府,在八公山注入淮河。肥水之战便发生于此。当年东晋八万北府兵大破符坚八十七万大军,八公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西淝河也是淮河的一条支流,却与南淝河相距数百里之遥。
天赐当晚便在西淝河岸边一个名叫三塔集的小城镇投宿。找到一家喧闹的小客栈,安顿好马匹行囊,漱洗完毕,一天的疲劳为之一消。天赐向店伙要了几样酒菜,正打算在房中好好享用一番。忽然听到客栈门外有人大声吵闹,一人叫道:“秃驴,休要乱闯,这里是客栈,不是寺庙。快走,快走!”想来是店中伙计正在阻拦闲杂人等入店。
只听一人叫道:“放屁!谁不知这里是客栈,你当贫僧是瞎子吗?贫僧要找一为朋友,快快让路。否则莫怪贫僧开口骂人。”听声音甚是熟稔,正是日间所遇的那位老和尚。他得了天赐的银子,腰杆正壮,那店伙走眼了。
就听那店伙骂道:“你这贼秃驴,竟然胆敢开口骂人,不怕死后下拔舌地域吗?快滚快滚!本店没你的朋友。”
老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叫道:“胡说八道。刚才贫僧亲眼看到朋友的马匹停在你们店门前。莫不是你们开的是黑店,将贫僧的朋友害死了,故而百般推托,不肯承认。贫僧要告发你们,送到县衙里治罪。”
那店伙大惊。此时正值傍晚,客人盈门。这老和尚在此大叫黑店,岂不把客人都吓跑了。忙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大师口下留德。请问您老的朋友是不是一位穿蓝衫的青年壮士?”老和尚道:“就是他,没做成人肉包子吧?”店伙哭笑不得。他刚才得了天赐一两银子的赏赐,对天赐的朋友自然不敢得罪,言辞客气了不少,满脸堆笑道:“原来大师是李爷的朋友。恕小人不知,多有得罪。李爷刚刚落店,小人这就领您去。”
店伙一口一个大师,老和尚心里好不舒坦,嘴上却依然不肯放松,说道:“伙计,以后招子要放亮点。真菩萨登门,可不要往外面赶。贫僧貌不惊人却大有来头,只要你好好招呼,包管不会吃亏。”店伙恭声称是,心中大骂不已。
老和尚随店伙来到天赐的客房门前,高声道:“小施主,贫僧又来叨扰了。”也不懂什么叫客气,径自闯进门来。天赐叫苦不迭,这老和尚如冤鬼缠身,甩之不脱,令人头痛。可是他登门相访,也算是客,实在拉不下面皮赶他走路。冷冷道:“大师追踪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老和尚坐到桌前,端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笑道:“小施主心胸坦荡,才识过人。与施主相处,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贫僧欲与施主结为挚友,常聆教诲,于愿足矣。”
天赐心想:“常聆教诲是假,常讨银子是真。”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大师谬赞,实不敢当。倒是大师道行高深,令在下由衷钦佩。”
老和尚大喜,笑道:“贫僧与小施主相识已有半日,还没请教公子贵姓高名。”天赐一身傲骨,不想藏头露尾,况且他也没将这老和尚放在眼里,实言相告:“在下李天赐,请教大师法号。”老和尚道:“贫僧法号宏元,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曾风光一时,有一个如雷灌耳的名号,江湖豪杰闻风丧胆。现在吗,唉!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人老珠黄不值钱。往日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不提也罢。”
天赐听他牛皮乱吹,人老珠黄四字用得不伦不类,如雷灌耳加到自家身上更是闻所未闻,心中不免暗暗发笑。说道:“原来大师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失敬,失敬!”老和尚宏元要不是没有听出天赐话中之意,便是脸皮实在太厚。闻言反而面有得色,说道:“不敢当小施主盛赞。叱咤风云谈不上,只是略有薄名而已。”
天赐笑道:“大师当年如雷灌耳的名号,不知能否见告,也让在下这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后辈长长见识。”
宏元略作迟疑,说道:“贫僧当年的名号说出来小施主也不会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这些陈年旧事提它做甚。贫僧现在又有一个新名号,叫做百晓奇僧。不知施主可曾听说过?”
天赐初入江湖,成名人物也没听说过几个,所谓百晓奇僧更加不得而知。心想:“只怕是你自吹自擂,杜撰出来的。我就看不出你奇在何处。”笑道:“这百晓二字之意,应该是指大师博学多识,断事如神。在下倒要请教。”
宏元僧摇头晃脑,万分得意,说道:“施主说的不差。百晓奇僧这名号一是说贫僧久走江湖,见闻广博,江湖上的事少有不知道的。二是说贫僧善于看相问卜,断人吉凶祸福。这二十年来贫僧为不少人看过相,从王侯将相到贩夫走卒,从八旬老翁到三尺童子,从来没看错过。”
天赐暗道:“佛家讲色空,讲因果,没听说还兼看相问卜。”佯做大喜状,说道:“原来大师还有这等神技,佩服,佩服!大师能否为在下相一次面?”
宏元僧故作迟疑,说道:“贫僧为人看相有三不看:心情不佳不看,卦金不足不看,不逢有缘人不看。小施主是贫僧的朋友,这些规矩自然都免了。小施主请端坐,待贫僧一观。”故作姿态,凝神看了半晌,忽然面现惊容,说道:“奇,奇!太奇了!”
天赐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暗道:“他准有一番恭维,不说我也知道。”果然不出所料,只听宏元僧道:“观施主之相,实是奇绝,千万人中只怕也寻不出一个。贫僧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可以断言,小施主乃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能位居千万人之上,妻妾子孙满堂,福泽深厚,心想事成,无病无灾,寿登百龄。”
听他只会胡乱吹捧,却讲不出个所以然,天赐倒有九成的不相信。可是好话谁不爱听,暗中也有几分欢喜。却见宏元僧面色一肃,说道:“贫僧观施主印堂晦暗,双眉带煞,目下定是劫难重重。如果不通趋避之道,一切功名富贵就都是虚话了。”天赐禁不住大吃一惊,忙问道:“如何趋避?请大师指点。”宏元僧故作神秘,说道:“此乃天机,不可轻泄于人。只要施主为人处世上应天心,下顺人意,凭施主的齐天洪福,自能逢凶化吉。贫僧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天赐暗道:“这都是卜家套语,说来说去等于什么也没说。”一笑置之,也不放在心上。
宏元僧胡诌许久,终于告一段落。摇一摇空空的酒壶,笑道:“酒兴未尽,贫僧再去添一壶。”起身出门。不久又笑嘻嘻端着酒壶回来,为天赐满满斟上一杯。天赐连饮了数杯,却见宏元僧始终不碰酒杯,忍不住问道:“大师何故不饮?”宏元僧笑道:“贫僧不善饮酒,刚才一时兴浓,多饮了几杯,已经有些醉了。”说着又为天赐斟满。
两人饮酒闲谈。宏元僧说起江湖事头头是道,出言风趣,谈吐颇为不俗。天赐听得津津有味,暗道:“这老和尚百晓奇僧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又是几杯酒下肚,忽听宏元僧叫道:“这酒后劲真足,贫僧有些头昏。”话音刚落便扑倒在桌面上,竟然睡去了。天赐连推带叫,没将他弄醒,自己反而也觉天旋地转,暗道:“我平时酒量不小,今天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也许我今天太累了。”头越来越昏,勉强将宏元僧扶到床上,他也摇摇晃晃爬上去,和衣卧倒,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天赐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坐起来四下张望,却不见宏元僧的影子。天赐暗道:“这老和尚何处去了?莫不是已经走了,不再向我讨银子了?”他昨夜与宏元僧谈得投机,忽然分手,心里倒有几分遗憾。
走出房门,昨天那位店伙迎上来,堆笑道:“李爷,您才起来呀!”天赐道:“伙计,我昨天嘱咐过你,今天要起早赶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店伙道:“是大爷的朋友不让小人叫醒您。那位大师说您太累了,让您多睡会儿。”
天赐暗道:“这老和尚也是好心。”随口问道:“他走了没有?”店伙道:“一大早就走了。”天赐道:“你给我拿些早点,吃了好赶路。”店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天赐回房收拾行李,打开包裹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包裹中的金银钱钞已经分文不剩。天赐急出一身冷汗,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夜有偷儿光顾?此行尚有千里之遥,没有银钱怎么办?店饭账又怎么付?”
想起怀中似乎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又向怀中摸去。这一摸天赐更惊,怀中的银两居然也不翼而飞。天赐暗道:“我真蠢,睡得象死猪,被偷儿摸到身上,居然没有发觉。”忽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暗道:“不对!这里面有蹊跷。”昨夜的经过一幕幕从眼前掠过。老和尚宏元看见银子是的贪婪神色,言谈举止,着实令人起疑。他酒量本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