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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杜将军,是他,就是他!”众官兵闻声而动,围拢上来。众旅客吓的纷纷后退,将天赐闪出。那中年军官大踏步走上前,上下打量天赐。见他昂然而立,面无惧色,神色便有些迟疑。点手叫过那瘸腿官差,问道:“你说方才行凶拒捕的就是他吗?你没有认错人?”那官差恨恨道:“绝对错不了,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还有一个矮胖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中年军官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一个耳光刮向瘸腿官差。骂道:“你这狗头瞎了狗眼。这位是镇江城中的李大少爷,你竟敢说他是反贼。诬良为盗,该当何罪!”
那官差今天倒霉透顶,摔瘸了腿还不算,又平白无故挨了一记耳光,几乎打落了满口牙齿。他捂着腮帮子哎哟哎哟乱叫,心中骂道:“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水师营一个小小的哨官,到了咱们衙门里只怕连个座位也没有。叫你一声将军那是抬举你,你他妈的竟敢打老子。”
中年军官上前向天赐弓身施礼,赔笑道:“这狗东西有眼无珠,李公子不要见怪。”天赐心中诧异,暗道:“这位军官莫不是认错了人?难道镇江府果真有一位李大少爷,与我相貌相仿。”心念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杜大人,小小误会不必放在心上。这位差爷也算尽职尽责,我不会怪他。”
中年军官道:“李公子大人大量,算这狗东西祖上积德。”说话间向天赐连递眼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武林侠义。”
天赐大吃一惊。这中年军官说的居然是武林盟的切口,看来他也是本盟兄弟,这可真让人料想不到。武林盟在江南根基之深,势力之大,足以令人心惊。天赐道:“杜大人言重了。你我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他将志同道合四字说得很重,正是切口的下半句。
中年军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多有打扰,心甚不安,小将告退。”向天赐深施一礼,率领手下兵卒离去。那三名军官心中叫屈,跟在后面灰溜溜走了。眼见一场迫在眉睫的祸事消于无形,天赐暗叫侥幸。随众旅客上船渡江。
时值冬季,北风正疾。江船扯起帆篷,乘风破浪,直向对岸驶去。这一段水路天赐十余日前刚刚走过。两次渡江,景物依旧,心境却大为不同。上一次渡江,心情落寞,无所寄托,前途一片茫然。空怀满腔热血,却不知从何处着手,去洗雪父亲的冤屈,解救世人的苦难。这次渡江,他心中的忧郁已经一扫而空。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虽说前途多舛,却更坚定了他心中的信念,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眼望浩浩大江,滚滚流水,天赐心中不禁生出了无限豪情。
一望无际的江面上金焦二山相对而立,渡船从中驶过,入运河河口,直抵镇江城西关。天赐下船进城,先与城中的堂口取得联络。堂口的主事是一位黄衣剑士,热情招待天赐,派出一名蓝衣剑士为天赐引路。出西城门,赶往西郊黄鹤山武林盟总堂。
黄鹤山旧称黄鹄山。山北有一座竹林寺,相传宋高祖曾在此憩息,时见黄鹤飞舞,于是更寺名为黄鹤寺,山名为黄鹤山。不论这个传说真假与否,这座山的确秀美。山势不高而奇,密生着丛丛竹林。天气虽冷,竹色犹青,清澈的溪水蜿蜒而出,更增韵味。淡淡的雾气笼罩着空翠的山色,优雅宜人,宛如仙境。与江北大地的苍茫雪色,凛凛北风相比,迥然不同。
武林盟的总堂座落在黄鹤山南坡,山环水抱,风景如画。小石路曲曲折折,穿过茂密的竹林,直达总堂门前。此处根本不象江湖大帮会的心腹要地,而象是一处雅致的小园林,有个颇为不俗的名字叫竹园。竹心虚而有节,象征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主人以竹名园,颇有几分自诩自励之意。整座竹园占地不广,即没有危楼广厦,也没有深沟高墙。山石树木点缀之中,疏疏落落分布着数十间精致的房舍,或为竹制或为木制,窗明几净,简朴中不失高雅。
在竹园四周看不到戒备森严的武士,也看不到出没无常的暗桩。但外敌要想侵入竹园却比登天还难。别说主人的名号足以震慑心怀不轨的江湖宵小,竹园外的竹林也是一道天然屏障。不论有多高明的武功,穿过如此茂密的竹林也不可能不发出声响。单看这些布置,主人司马长风不但是一位高人,还是一位雅士,比天赐的师父孙老头要高明多了。不知孙老头对他为何只有一半服气。
接待天赐的是一位老管家,白发苍苍,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间分明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老管家听天赐道出姓名来意,老脸顿时现出喜色。殷勤招待,将两人引入客室,送上香茗。他自己则前去通报。
一想到就要与名动江湖数十载,令天下英雄万分景仰的司马老英雄相见,天赐心中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坐立难安。等不多时,那老管家匆匆返回,春风满面,说道:“李少侠,主人请您去迎宾阁相见,老朽为您引路。”那名带路的蓝衣剑士自然不必同去拜见龙首,差事了结,起身告辞。天赐谢过他相送之情,随老管家前往迎宾阁。
迎宾阁位于竹园正中,依山面南而建,俯瞰全园,是园中最大的建筑。司马长风选择此处与天赐相见,显得庄重而热情。江湖传言他礼贤下士,当非虚论。司马长风年近六旬,但精神健朗,面色红润,须发黝黑,不现老态。讲话声音宏亮,对天赐十分热情。伸手相搀,阻止天赐行叩拜大礼,微笑道:“李少侠请起,老朽不敢当此大礼。令尊大人忠肝义胆,天下共钦。今日有幸与其后人相见,此生不虚矣。少侠在上,请受我司马长风一拜。”面色诚挚,一弓到地。
天赐惊得手足无措,连忙推拒。司马长风正容道:“老朽此礼拜的不是少侠,而是令尊李大人。令尊为国为民的忠心,视死如归的气概,都足令我辈武林中人仿效。老朽虽然身在江湖,却也是朝廷子民,亿万苍生中的一个。令尊不惜身家性命,冒死弹劾朝中奸佞。老朽身受洪恩,无以为报,不拜不足以心安。”
司马长风这一席话很有技巧。不言天赐加盟武林盟之事,先从李大人身上讲起,令天赐大为感动。如果说先前对司马长风心存七八分好感,现在的好感就上升到了十二分。胸中热血沸腾,激情难抑,说道:“草莽之中多奇士。天下虽生离乱之势,但忠义之心未死。一见于武林盟群雄,再见于龙首此礼。先父在天之灵足感欣慰。”
司马长风请天赐落座,黯然说道:“一年前老朽得知令尊遇害之后,气愤难平。无奈民难与官争,只能为他的后人多尽些心力。听说少侠逃脱大劫,便命手下多方打探,却一直未能查明少侠行踪,深以为憾。在纯阳庄少侠曾为本盟之事与闻香教结仇,被闻香教设计陷害,之后便下落不明。少侠的真实身份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气得我大骂玉麒那孩子。千方百计寻找的人居然当面错过,真是粗心大意。”
在纯阳庄时天赐曾与司马玉麒曹国梁闹得很不愉快,此事司马长风必有耳闻。天赐听他言中微露自责之意,忙道:“此事怪不得大公子。那时属下被锦衣卫追索正紧,如同惊弓之鸟。又不知武林盟的底细,所以没敢说出真实姓名,连吕庄主那里也瞒下了。其实涣然是我的表字,也不算杜撰假名骗人。”
司马长风大笑道:“少侠这一报名不要紧,武林中从此多了一个令江湖宵小闻风丧胆的名号,神箭天王李涣然。少侠的真实姓名反倒不为人知了。据诸葛贤弟报称,少侠武功足以与龙在田一搏,比之江湖一流高手也毫不逊色。不知少侠师承何人?”天赐不加隐瞒,说道:“属下出自醉仙门下,资质鲁钝,所学不精,有辱师父威名,惭愧。”
司马长风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说道:“不象,不象。孙老哥的武功我素来佩服,可恕我直言,他的内功却不怎么高明。我观少侠内力修为已近炉火纯青之境,一定另有所学。不发时精气内蕴,含而不露。发则石破天惊,风云变色。是一门至大至刚的王道之学,应该出自佛门。”
天赐暗惊他眼力之高,说道:“这门功夫是属下无意中练成的。一位自称百晓奇僧的老和尚硬逼着我练。听龙首一说,原来这门功夫也是一项武林绝学。”
司马长风大为困惑,念着百晓奇僧四字,沉思良久也想不出他的来历。忽然双目神光一闪,喝道:“少侠,接我一掌。”横掌当胸击去。天赐不明他的用意,大惊失色。这一掌来势虽缓,但暗劲笼罩四方,将退路全部封死,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只能硬接。天赐急运内力,举掌相迎,只觉得司马长风掌力重如山岳,压得他喘不上气,被迫全力运功相抗。司马长风的内力如潮水般涌来,无休无止,难以抵挡。天赐似置身于狂涛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但天赐运使无相神功的精妙心法,支撑多时,依然安然无恙。
司马长风见天赐居然能接下他五六成功力的一掌,心中赞许。收回掌力,大笑道:“少侠所学原来是威震武林的无相神功。那位百晓奇僧一定是疯大师无疑。少侠蒙他青眼相加,福缘不浅。”
天赐擦去额角冷汗,心有余悸,说道:“原来是龙首有意相试,让属下措手不及。若非龙首手下留情,属下几乎当场出丑。”司马长风大笑道:“休再说什么龙首属下,太见外了。少侠从师于孙老哥与疯大师,咱们不是外人。老朽托大,称你一声贤侄。武林盟得两位高人弟子加盟,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天赐知道司马长风与师父齐名,以父执之礼待之,理所当然。当下重新行拜见之礼,口称世叔。司马长风这次不再阻拦,坦然受之,喜上眉梢。问起孙老头和疯僧两人的去向,天赐便将拜师的经过一一相告,不加隐瞒。但两人现在的下落天赐却无从得知,令司马长风大为失望。
两人道罢家常,谈及正事。天赐将淮安府所发生的事大略讲述一遍。取出诸葛桢的书信,呈给司马长风。有关司马玉雁之事他不好启齿,只有让司马长风自己去看。
“气死我也,气死我也!”司马长风读罢拍案大怒道:“这丫头太不懂事,有失管教。正邪之别,如冰炭不同炉。她怎么胆敢与龙老三混在一起,难道她不明白龙老三是什么货色?鬼迷心窍,任性而为,连长辈的劝告也听不进去,丢尽了司马家的脸面,丢尽了武林盟的脸面!”
天赐见司马长风大光其火,忙劝解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小姐。她年幼无知,又遇上了龙在渊这样一个阴险角色,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有心可原。现在想办法补救,为时不晚。世叔最好能亲自去一趟淮安,劝说小姐回来。小姐再不懂事,父亲的话也不敢不听。”
司马长风长叹一声,说道:“我何尝不想亲自去一趟,将那丫头抓回来严加管教,可是实在脱不开身。自皇帝南幸的消息传出江湖,八方风雨会聚江南。卧龙山庄心怀不轨,闻香教也同样居心叵测。自年初起就在江南各地活动,不知暗地里搞什么鬼名堂。现在钟贤弟诸葛贤弟去了江北,国梁和玉麒那孩子又在九江无法分身,玉雁这丫头又如此不争气。我再一走,总堂里就没什么人了。一旦有意外发生,如何应付?”
天赐暗暗代司马长风惋惜。如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