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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从出生起就被各种光环笼罩的男人,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再没有比剑灵更清楚的了。金鹊被诛、叛出宗门、碎丹重修,他不是没有走错过路,但他每一次都能在锤炼中悟道重生,道心在一次次打击之中变得坚固无比,这是何其了不起的意志?
在剑灵心中,自己主人是永远打不倒的。
然而之后在东海九麟岛,在邪皇的逼迫之下,前世封印终于被打破,没有人知道,除了前世魔帝萧白夜的记忆,更有萧白夜早已打破的前八世的记忆。更没有人知道,他怀着九世不得善终的记忆碎片,如同一滩烂泥倒在东海岸边时,是如何彷徨无助,如何心力交瘁,以至于一夜白了头。
那个夜晚,剑灵真的以为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
三天之后,秦清止高调宣布闭关冲击合虚境界。
次日,便有消息传出,秦清止进阶合虚大境界一举成功,破关而出,将夜来峰峰主之位传给座下弟子夙冰,并赐其秦姓,改名秦夙冰,归入秦氏直系族谱,尔后便潇洒的只身离开无极宗躲避天劫去了。
从化神大圆满到合虚大境界,旁人数年数十年数百年的闭关苦修,而他前后仅用了一天?!
北麓修仙界一片哗然!
然而震惊过后,众人却各有喜忧。
修士一旦进阶合虚大境界,便要离开修仙界前去俗世躲避天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距离秦清止渡劫飞升尚有一段时日,但对于修仙界来说,进阶合虚之后,同渡劫飞升已经没有两样。
没有绝情剑尊的第一宗门实力大减,正是其他门派崛起的大好时机。
然而没有绝情剑尊的北麓修仙界,又该如何抵挡魔界灭道宗日渐猖獗的脚步?
但不管如何议论,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那个属于巅峰大神秦清止的时代,终究是彻底落幕了。
……
夜来峰顶上,夙冰和秦君悦望着渐行渐远的白鹭仙车,心中各有滋味。
“师傅就这么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啦?”秦君悦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发愣,实在是太突然了,师傅他老人家还不到一千五百岁吧,却已经修炼到合虚大境界,这在北麓是史无前例的吧?
夙冰知道他的疑问,暗想他哪里知道,师傅这可是几世的积累。
“是啊师兄,今后夜来峰就靠你了。”
“靠我?”
秦君悦这才回过来神,望了一眼夙冰,见她身穿一套灰扑扑的道袍,木呆呆的表情,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舒服。明明他才是秦清止的首席大弟子,又是根苗正红的秦氏家族子弟,结果师傅却将峰主之位传给了她,还赐她秦姓,这摆明了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相信自己能够抗起整个家族。
但秦君悦无力反驳。
区区四灵根,百岁出头就已经修到金丹大圆满,这已经是超级天才的水准了。
夙冰的实力甩出自己几条街,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一句酸话:“峰主您这是哪里话,您才是咱们夜来峰当家做主的人,今后还需我等多多仰仗您。”
夙冰浑不在意的笑笑,当真以前辈的姿态拍拍他的肩膀:“眼下师傅进阶虽是喜事,但对于宗门和秦氏家族的实力来说,都是一次重大打击,师傅之所以将峰主之位传给我,又让我入你秦家族谱,只是为了之后的名仙堂大会,借我之手震住那些妄想图谋秦家的宵小之辈。”
秦君悦也不是蠢人,夙冰稍稍一说他就懂了。
“快些进阶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这一切自然都会还给你,莫要辜负师傅的期望。”夙冰叹口气,怅惘道,“师傅已经走了,我迟早也是会走的,对于争名夺利,我是一点也没兴趣。我性子野,瞧吧,咱们也做了快一百年师兄妹了,你见我在宗门待过多久?”
“你……”
秦君悦忽然就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成器了。
就这心境,又被人甩了几条街。
夙冰见他不再言语,便又将目光移到白鹭仙车消失的地方。哎!秦氏家族当真是没落了呀!小辈中拔尖的唯有一个秦君悦,此人勤奋,修为和悟性也还足够,日后进阶元婴并不成问题,可惜再往上走怕是难了。
更何况他性子狭隘,完全没有一派宗师的大气。
真的是,再没有人了呀!
秦清止才会寄希望于自己,先将这段日子扛过去,在名仙堂大会夺个魁首,震一震他人。
夙冰不是不愿意完成他这最后一桩嘱咐,只是觉得秦清止的希望可能要落空,自己怕是很难为秦家做些什么了。可悟说秦氏家族日后当家人正是秦君悦,往后三百年直接沦为各大家族中最垫底的,直到七百年后,才会有一位纯灵体的天才修士横空出世,将北麓格局彻底洗牌。
可悟来自未来,他说的话自然可信。
再加上之前在乾坤万象里间接得知,自己迟早会成为北麓驱逐的对象,算算日子,应该就快到了吧?说不定就在此次名仙堂大会?
尽量小心吧,该来的,总也躲不掉啊!
“师兄,咱们也该启程前往万兽山了。”她转头说。
“行。”秦君悦点头。
两人正往回走,却在不远处的山巅看到了一抹影子,似乎是云舒峰主凌夷道君。看样子倒像是来给秦清止送别的,这让秦君悦很是惊讶,在他两百多年的记忆中,这位师伯和师傅之间,只能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吧?
“哎!毕竟相处了一千多年。”
夙冰倒是很能理解,多大仇,随着时间也消磨干净了,回头再想想的时候,其实多大点事儿。或许修道修到最后,心境不是悟出来的,而是被时间给磨平了。
召唤出风声兽,夙冰侧坐上去,向山门方向飞去。
“邪阙大人和鸣鸾大人怎么样了?”飞得远了,风声兽问。
“不知道。”夙冰伸出手,三足银鼎在手心内浮起,“毫无动静,我的神识也无法探查到。”
一路飞到山门,以她目前的身份,自然是不再需要下去让守卫查看身份书简,直接就向万兽山方向飞去。才飞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立着一抹身影,是蓝少卿,似乎在等人。
夙冰想起什么,驱着风声兽横在蓝少卿面前。
蓝少卿被她吓了一跳的样子:“夙师妹,你想吓死我?”
“你怎么没去万兽山?”
“我对争名逐利不感兴趣。”蓝少卿说,“打算闭关结丹了。”
“你……”夙冰的神识在他身上绕了绕,居然已经筑基圆满了,“这才多久,已经升了一个境界,也不稳固稳固,就打算直接突破金丹期了?”
“清止师叔一天不就合虚境界了?”蓝少卿笑着反诘。
夙冰也笑了笑,想起夏重霜在寿宴上说,蓝少卿曾在乾坤万象中看到自己杀了凌夷道君,便开门见山的道:“少卿,西陵丫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凌夷师伯确实错了,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赵凌夷她看不顺眼,根本不屑说他一句好话,更盼着他早点死。
但蓝少卿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赵凌夷谁都可以杀,蓝少卿不行。只是夙冰想不通啊,以她对蓝少卿的了解,就算西陵春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也不至于杀了自己的爹。
况且夙冰可以感觉的到,蓝少卿虽然有些变化,但他还是那个蓝少卿。
风流不在,通透依然。
“连你也觉得,我会杀了我爹么?”蓝少卿看着夙冰。
“自然不信。”夙冰摇头,“你此次回来,是不是受了什么胁迫?”
这才是夙冰最怕的,蓝少卿被逼迫之下,怕是会走极端,但死的那个必然不是赵凌夷,说不定,是他自己,“其实天命也不是不可逆的,你若信得过我,不妨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总比你一个人挣扎的好。少卿啊,记得,我们是朋友。”
蓝少卿微微动容,有一些情绪不轻易间流露出来。
“夙师妹,当年在乾坤万象图里看到的未来,我回来曾当做玩笑讲给父亲听,哪知父亲脸色却很沉重,他说那乾坤万象图,他也曾进去过,而且看到清止师叔砍断他一条手臂,后来就成了真。”
夙冰低头沉吟。
蓝少卿又说:“不瞒你说,我当时十分恐慌,我父亲就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说,傻孩子,莫非知道日后会陨落,我现在就不活了么?如果日后你真杀了我,那也是我的因果,命中该有此一劫,与你无关,切莫造成什么困扰。”
能修到元婴大圆满,岂会是个简单角色。
夙冰头一次觉得,自己以往小看了这位道君。
“那你怎么想?”
“于是我就释然了啊,天命待我如何,那都是它的事儿,我只需顺应本心,做我认为对的。”蓝少卿微微笑着,脸上却渐渐浮出一丝忧伤,“唯一一次,我没有顺应本心,就是对她……”
“都过去了。”
夙冰不懂安慰人,只好换个话题,“你是在这等人?”
“恩。”蓝少卿一扬手,掌心浮出一颗圆滚滚的蛋,“我闭关期间,烦劳师妹代管一段时日,”又掏出一个储物袋,“这里有一些灵石,你若闲了,隔一段时间喂上一枚便是了,等我出关之后再还我。我若失败了,你就留着吧。”
“灵兽蛋?”
夙冰讶异着接过来,灵力探过,发现里面有微弱的灵力团,“什么灵兽,好奇怪!”
蓝少卿抿着嘴一笑,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又嘱咐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回去了。望着他的背影,夙冰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方才探他修为,虽然境界升了一级,但灵力似有亏损,难道是以自己灵力,喂了这枚灵兽蛋?
蓝少卿飞了不远,又踟蹰着转过头,目光由夙冰移到她手心里的灵兽蛋,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的返回,很快消失在夙冰的视线里。
夙冰便将灵兽蛋和灵石袋妥帖收好,拍了拍风声兽的大脑袋。
叹道:“问道这条路,实在是不好走啊!”
风声兽别开脑袋:“切!你走过么,都是我驮着你!”
“明明是条笔直的通天大道,奈何岁月太长,走着走着便散了。”夙冰丝毫不理风声兽的嘲讽,又叹了一口气,“贪嗔痴,爱欲恨,是为红尘。红尘有红尘的苦,亦有红尘的乐,太多人为一乐而尝百苦,至死不渝,而我偏偏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无所羁绊,逍遥一世,才是我所追求的道。”
“那邪阙大人呢?”风声兽有些懵,“他在你心里,总是不一样的吧?”
“他若有难,我必当赴汤蹈火。但我还是我,可以与他同生共死,但绝不会因此做出任何改变,任何妥协……”夙冰顺了顺风声兽的毛,顿了顿,说道,“至少,绝不会如少卿一般消沉。”
风声兽又嗤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不够爱。”
“呵,什么是爱?又有谁真正说得清?拎得清?”
夙冰摇头一笑,这些年来,眼瞅着邪阙在她心里慢慢生根发芽,渐渐坚不可摧,这过程令她的情绪一度有些失控,然而这些时日过去,她试着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更从中悟出一些道理出来。
为此,她洋洋自得。
却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这些“道理”终被她定义为“无知者无畏”。
“切,装什么高深。”
“走!”
夙冰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
风声兽就撇了撇嘴,嚎了一声,朝向万兽山奔去。
……
星夜兼程,第二日一早终于抵达万兽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