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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扬。”
蟹腿撒了一地,野猫“喵”地叼起就跑。
关扬抬腕看表:“五分三十九秒,罚你洗碗。打一棍子得给颗甜枣,就奖励你最爱吃的海蟹好啦。”他上前揽住戚以沫的肩膀,像狗一样耸着鼻子嗅来嗅去,“让我关式小雷达扫描一下,看看你今天干嘛去了。”
☆、冲突
戚以沫退后一步,举起双手。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关扬站在遍地狼藉里,满脸戾气。他紧握双拳,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竭尽全力才压制住涌到喉头的怒火,勉强不摔门走人。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僵峙在原地。
戚以沫也不催促,放松的半靠住墙,轻轻哼起歌来,音调舒缓,像月夜里淌过森林的河流,像拂动荷叶的风。关扬在这带着诱导意味的歌声里慢慢平静下来,他抹了把脸,矮身收拾残局。
他说:“抱歉。”
关扬把垃圾袋拎出门,打电话叫外卖。
半路扫到戚以沫的外卖,他蹭过去闻了闻,手指挑开袋子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对着电话含糊道:“来一份扬州炒饭,一份黑椒牛仔骨,一份清炒芥兰,送到下面这个地址……对,速度要快。”
戚以沫从厨房拿出一只瓷碗,倒了一半粉丝汤进去,推给关扬:“先垫垫肚子。”
“都凉了。”他抱怨。
“我去热热?”
“不用,这样挺好。”关扬三下五除二把碗扫荡干净,见戚以沫动筷,他赶忙抢过来:“等等有你最爱的炒饭,这是我的。”司愔肠胃不好,吃冷的辣的都容易闹肚子。偏偏司愔不忌嘴,有次大半夜痛的死去活来,不小心按了他的电话,他才知道他身体有多糟糕,从此一直留心防他贪嘴。
没想到防住了嘴没防住心,叫贺文池那只狼给叼跑了。
他食不知味的咽下口中食物,垂下眼睑,手指神经质地沿着碗沿滑动:“你想谈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戚以沫坐直身体,“只是想告诉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喜欢过贺文池没错。但我琢磨了两个晚上,觉得把生命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简直是侮辱智商,我决定踹了他,重新生活。开始也许会很难,毕竟十三年不算短,我一直仰头望着,追在后面跑着,都习惯了。他就像毒品,而我上了瘾,不是说戒就戒得掉的。”
“但我对自己有信心,对时间有信心。你呢?对我有没有信心?”
关扬望着司愔陷入沉思。
熟悉的眉眼,大不相同的感觉。以前的司愔是善良的,执着的,坚强到逞强,无人时偶尔泄出一点强颜欢笑的寂寥。眼前的司愔依旧善良,却不再固执,敢取敢舍,进退有度,和他相处很舒服。可是哪来的十三年……说岔了吧?
“你还在纠结做饭的问题呢?”见关扬迟疑,戚以沫猜测说。重生的他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于是狡猾地编理由:“你知道我当初立了誓,虽然现在想来很可笑,但我需要时间。”
关扬闷闷道:“不是这个问题,我……”他看了眼戚以沫,目光游移到一边,欲言又止,最后猛地站起来,“算啦,最后相信你一次。”
掏手机,恢复出厂设置,拔出SIM卡扭断,插|入新办的SIM卡……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戚以沫微笑着把手机塞到关扬眼皮子底下:“电话。”
这是表决心?关扬咕哝“现在还背不出我的电话真是笨死了”,手指飞快输入一串号码,存为“阿扬”置顶。
戚以沫伸出手,正色道:“你好,关扬。”
“你好,司愔。”
异口同声:“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罢相视一笑,前嫌尽释。
戚以沫让关扬倾吐心中积压的不满,既是希望弥补彼此间的裂痕,增进了解;同时也是希望代表司愔告别过去。关扬开始还会偷偷观察他的神色,避重就轻的说,后来说嗨了直接拍桌子咆哮,趁还能自控,他问道:“我明天不用上班,你呢?”
“明天午餐前,怎么了?”
“很好。”
戚以沫很快领悟了关氏很好的定义——关扬扛来两箱啤酒,一罐一罐地吹。
他大手一挥:“今天不醉不归,醉了也不归!”
闹到天明。
戚以沫理智犹存,挣扎着把醉成死猪的关扬推到沙发上,才睁着迷蒙的眼回到房间,刚沾到枕头就入了梦。
房间是涌动的蓝。
不是油漆,而是海。三面落地窗外是蔚蓝的大海,纱质窗帘上绘着鲜艳的珊瑚,随风摆动,栩栩如生。
有人在弹钢琴,琴音断断续续,节奏紊乱,演奏者技巧异常生涩,听得人忍不住皱眉毛。
戚以沫站在角落里,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他想让他停一下,想告诉他很多音弹错了,想学的话他可以演示一遍,但他发不出声音。
他被限制在那个角落里,听那个人执拗地弹,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洁白的云团自海天交界处飘过,在玻璃房里投下片片阴翳。
钢琴上摆着一扎枯萎的白色花束,花瓣业已干枯,却犹带水珠,沿着枝干的弧度,缓缓坠落到黑白的琴键上,宛如一颗泪珠。
恼人的音乐音乐声停了。
戚以沫发现自己站在那个人身后,一手搭在那个人的肩膀上,他听见自己说:“听CD往往找不到现场的那种感动,因为音乐产生那瞬间的感情无法复制。”
瘦长手指熟稔地奏出半支曲子,“我最喜欢Canon,它的旋律简单却动人,不同声部的曲调不停歇地彼此追逐,直到化为完美的和弦。曾经殊途是为了同归,像极了爱侣间的……生死相随。”
“再弹一遍。”
那人侧脸隐没在无望的黑暗里,恳求般地吐出两个字:“……以沫。”
心口一阵钝痛。
戚以沫睁开眼,明晃晃的阳光照进室内,又是新的一天。
刷牙洗脸换衣服,再叫醒关扬,一起下楼吃早餐,回去收拾战场,搭顺风车上班。
关扬对他的奶牛造型愣了神:“微博上刷爆了的【自产自销奶牛哥】是你?”
“自产自销?奶牛哥?”戚以沫不玩微博,听着觉得挺有意思。
“回去找给你看,”关扬眼疾手快咔咔拍了两张照:“我的独家头条!啊,大魔王又来电话了,先走一步!”
他急吼吼地跳上车,启动,车飙出几米,又唰的倒回来:“下班记得CALL我,一起吃饭。”
直到车影消失在视野里,戚以沫才回身抱起脚边求合照的小萝莉,奉上六颗牙的闪亮微笑:“今天摆什么造型好呢?”
白天上班,晚上陪关扬走街串巷打野食,不到半个月,戚以沫就圆了一圈,原主人的锥子脸养了些肉,看起来血色丰盈,手感甚佳。
关扬左手捏着他一月前的照片,右手捏着他现在的照片,来回比了比,利落甩了左手的扑过去:“自从甩了贺文池牌人渣,牙不酸了,头不疼了,一口气胖五斤,嘿!不费劲!”
戚以沫一口饭呛在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他是过去式了。”
“没错。”关扬点头如捣蒜。这半个月他抽出所有空闲陪在司愔左右,生怕他贱性大发跟贺文池藕断丝连,司愔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多虑了。
从早到晚句句不离贺文池的司愔自醉酒夜后再没有主动提起过有关贺渣的任何话题,仿佛忘了有这个人似的。关扬怕他是假意忘记,默默心伤,每每“不小心”泄露贺文池近况,诸如他新换的床伴如何如何,雇人在林泉的演唱会上狂撒玫瑰花如何如何之类。
但司愔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反而风轻云淡地表示:“幸好贺家老大还算能干。”不然恐怕贺氏三代心血迟早会败在贺文池这个草包的手里。
关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同样不可置信的是他们后桌的一个男人。
“我勒个去你听见了吗贺文池!司愔他嫌弃你,平常看到你衣角就恨不得跪舔你脚背的司愔居然会嫌弃你!小爷今天果然没来错啊!”
说话的是陈迪,C市酒店业龙头陈氏的唯一继承人。
桃源记是陈氏旗下新开的一所四星酒店,半露天设计,曲桥流水,古典雅致;店内掌厨据说是伺候过慈禧的御厨亲传子弟。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陈迪当然在第一时间邀请好友贺文池来这里一饱口福,没想到撞见想方设法倒贴好友的司愔在和一个男人吃饭,而且有说有笑,看起来亲密之极。
唯恐天下不乱的陈迪故意在司愔后桌坐下,并让贺文池坐到了司愔的对面。他确信司愔看见了他们,但令人意外的,他没有任何举动,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三条街外就能闻见主人气味扑过来撒欢的忠犬如今目光居然透着生疏?一定有隐情!陈迪的八卦之心在燃烧,一路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直到听见无疑是扇贺文池脸的一句。
他捧腹大笑,无视贺文池铁青脸色:“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贺文池怎么会在这里?关扬眼里充满了担忧。
戚以沫却仿若无觉,只催促道:“鸳鸯虾要趁热吃,凉了会很腥。”
“贺文池在后面。”
“和我们有关系吗?”
关扬喉头一梗,心下却释然,当即微笑了一下,专心对付戚以沫夹到他碗里的虾。
陈迪闻言笑岔了气,贺文池放下筷,起身走人。
走过戚以沫那桌的时候,他放慢脚步,空气中传来他的嗤笑:“欲擒故纵。”
☆、机会
贺文池怎么会在这里?关扬眼里充满担忧。
戚以沫神色自若,只催促道:“鸳鸯虾要趁热吃,凉了会很腥。”
“贺文池在后面。”
“和我们有关系吗?”
关扬喉头一梗,心下却释然,当即微笑了一下,专心对付戚以沫夹到他碗里的虾。
陈迪闻言笑岔了气,贺文池放下筷,起身走人。
走过戚以沫那桌的时候,他放慢脚步,空气中传来他的嗤笑:“欲擒故纵。”
戚以沫不动声色睨向贺文池。
这一眼差点让关扬把桌布扯烂,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戚以沫,心底呐喊:别理他!别理他!
陈迪饶有兴味的别过身,趴在椅背上,冲关扬耳背轻佻的吹了口气,嬉笑道:“我赌司愔会抱着文池的大腿认错。”
“放屁!”
戚以沫配合地抽餐巾掩鼻,打了个喷嚏:“抱歉,KENZO和餐厅白檀香混合的气味实在不敢恭维。”
贺文池背影一僵。
KENZO,是他今天喷的那款香水。
陈迪噗嗤笑出了声,他微一扬手,中餐厅经理就从一根柱子后冒了出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愿赌服输,他们这餐免单。”陈迪眼神锐利,直指戚以沫脸颊:“换了张脸,脑子跟着聪明不少,还玩上欲擒故纵了?有林泉珠玉在前,你这颗鱼目就别折腾了,老老实实换个蚌壳吧。”
他直起腰,信手拈起关扬筷间去壳的大虾塞进嘴里,含糊道:“我看他就挺不错。”
恶霸一退场,关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加了数道生猛海鲜,小到报社清洁工大到编辑主任都收到了他的召唤短信——“今天犒赏三军,桃源记一餐游,欲吃从速!”
一听说天上下馅饼,报社那群资深吃货纷纷化身蝗虫飞往桃源记。
关扬安排好第一批到场的饿死鬼,皮笑肉不笑的对经理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多叫几个人你不介意吧”
几个人?我加上脚趾都数不过来!经理默默腹诽,脸上依旧微笑:“当然,当然,您随意。”
关扬满意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麻烦再收拾三桌出来,人还在路上。”
经理:“……”
关扬春风得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