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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为乌古邻的千骑人马最先是逼近,试探到一百步内察觉不对劲才下决心冲锋,而铁林军又发起反冲锋,这样一来,当骑步双方接刃之时,乌古邻这千骑战马还未能完全跑将起来。
而铁林步军的反向冲锋,看似自杀之举,实则是加大步兵枪刺的冲击力、减小骑兵冲击力的上上之策。
王德双眼血红冲在最前阵,在迎面冲来的女真骑兵的狼牙棒还未能够着他身体前,大吼扎出去的长枪已先刺入没有披甲的马头,再斜挑向右上划出……铁林军的大枪全长五尺,枪尖长四寸,边锋长一尺,两边开刃,这斜挑向上立时削掉了半边马头。那马轰然倒地,将那名女真骑兵掀下马来,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便被王德的枪尖挑飞出去。
其他铁林步卒的武力不能和王德相比,他们以两人或三人为一作战小队,一人吸引金兵的注意力,另外一人或者两人趁机杀伤金人的战马。但并非每队都能成功,即使成功,吸引金兵注意力的那名步卒除非武力过人
,否则往往难以全身而退。每击倒一名女真骑兵,都有一到两名铁林步卒战死或重伤。
一名铁林步卒双手挺枪冲向左前,扎向乌古邻,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两名步卒从右侧刺向马身。乌古邻早有准备,仰身避枪的同时拨马头闪开,仰身时长枪闪电般刺向左侧宋卒的面门。
那名宋卒来不及闪身,急切中腾出左手去挡。“噗”的一声,枪尖穿透手掌。紧接着枪尖上削,枪刃切开皮骨飞出……那步卒“嗷”的一声惨嘶,整个左手血肉模糊,痛彻连心。跟着被提缰而起的战马扬蹄踹中胸口,倒地不起。右侧一名步卒也被乌古邻带有千钧之力的枪杆横扫击中腰杆,腰骨咔声碎裂。另一名步卒见机快,当即滚地翻身,却没有避过跟着扎下来的一枪,溅起一蓬血花。
血腥而疯狂的步骑肉搏战,将这支出身复杂的步军野性全部激发出来,他们高声嘶吼着“大宋威武”,仿佛是罩上了金身罗汉不惧刀枪的咒语,吼叫着冲向驰过来的女真骑兵,几乎每一次挺枪搏杀,都是以命易命,四溅的鲜血,横飞的肢体,反而让他们变得更疯狂。
地面,尘土和着鲜血残肢肉碎,被人马践踏,成了血糊糊的泥浆。
***
城墙上的曲端目光冷锐,盯着铁林步阵的方向。
用步兵冲阵骑兵,恰如河水冲击海潮,冲击力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些铁林步卒不愧“铁林军”的称号,竟如铁林般顶住了金军骑兵——而且是女真铁骑的第一波冲锋,没有退散,没有崩溃!
虽然在大战前的步骑演练中,他已看到铁林军冲锋武骑军的凶悍,但武骑军毕竟不是号称“骑战第一”的女真铁骑,对阵冲击定然还有差距。但他相信闻名西军的“夜叉”王德的能力,凭着如同夜叉的凶暴必能带出一帮夜叉兵来。
大宋的精锐步兵当然不止铁林军一支,但唯有这支军队的出身最复杂,集中了山贼强盗、水霸海寇、盐枭私贩、恶乞、凶痞、坊间好勇斗狠的相扑手、赌坊打手……都是些桀骜的狠角色,再经得四五年野狼般的训练,便养出了见血愈悍的狼性。
禁军中有很多武阶比王德高的武将都有些佩服这位王夜叉,竟然能把这些毫无忠君忠国之念的贼贱之辈训练成呼喊着“大宋威武”勇猛搏杀的真正军人。
曲端忽然想起一句话,据说是南廷卫国师在枢府集训将官时说的一句话:“即使最卑贱的人,也有他的荣耀心。真正的统兵之将,是能激发麾下每名士兵的荣耀心的将领。”
无论王德是如何做到的,这样的铁林军,便是曲端今日这盘战棋中最好的棋子。
金军已是“不战则死”之局,相当于“背水
一战”,士气昂锐。面对这种“击破宋军就能回家”的决战锐气,宋军要么以更大的韧性慢慢磨掉金军的锐气,要么就是展现出比金军更强悍的锐气,将之压倒、击垮!
他摆开步军在前、骑兵在后的阵势就是要让完颜宗懿以为他采取第一种方式,但曲端却出乎意料地用了第二种。
原因很简单,他要防着永清的一万金军——那边的状况还不清楚,在形势没有落定之前,尽快歼灭完颜宗懿的两万大军才是稳妥的上策。
要达到“尽快歼灭”的目的,不仅要从气势上压倒金军,还要一举挫下金军的锐气。一旦锐气受挫,士气就会跌落,当眼见“回家”无望时,陷入绝境的金军,就会陷入恐惧、慌乱,那些部属军就会动摇、崩溃,宋军再加力一击,便可大获全胜。
那么,有什么能比一支步军向女真骑兵冲锋更能彻底地打击女真铁骑的骄傲?有什么能比一支步军向女真骑兵冲锋更能彻底展现宋军的悍战决死锐气?!
曲端当然肯定完颜宗懿一定会用金军精锐——女真骑兵冲锋,因为完颜宗懿是位聪明的统将,他一定能看出宋军的右翼实力最弱,并且东面平野比西面更开阔,更适合金军骑兵冲锋。
就像曲端打着消耗金军精锐战力的主意一样,完颜宗懿也起心用金军精锐消耗掉宋军右翼的实力,包括五千铁林军和四千武骑军,然后就有机会集中力量,对宋军薄弱的右翼发起雷霆一击,双方的优势兵力就会逆转。因此,向右翼发起冲锋的这五千骑兵,一定是金军精锐,即使不是精锐中的精锐——铁浮屠,也必然是部属骑军难敌的女真骑兵。
当然,曲端并没有冀望五千铁林军能彻底顶住女真骑兵的冲锋,只是这五千步卒能顶住金骑的几波冲锋——那就足够了。
这不是怀疑铁林军的战斗力,如果是在山地丘陵作战,他敢断言说铁林军不惧任何骑兵;但这里是河北平原。
面对五千女真骑兵,仅仅靠着五千步卒冲杀搏战,就好比五千匹狼冲杀五千只虎,恐怕最终结果是全狼覆没。
当然,即使铁林军全军覆没也不要紧。
如果牺牲铁林军五千步卒,能换来保全或少牺牲大宋的精锐骑军,对曲端来说,根本不需要犹疑。不仅仅是铁林军,在曲端心中,大宋所有步军都一样,只要对保存精锐骑军有利,步军牺牲多少都是合算的。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利益取舍:步军可以很快重建,但骑军不能——只要有兵员、有器甲、有武官,就有步军;但骑军并非如此,即使有足够的战马,要建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骑军,难度是步军的数倍。
更何况女真骑兵死一个就少一个
,用三个铁林步卒换一个女真骑兵,也是值得的!与胡虏拼兵员,中原朝廷向来不惧。
但是,曲端也不能真让铁林军拼没了;否则,即使此战大获全胜,如果己方全灭一支军,他的辉煌战绩也会被减损几分——出于即将发生的雄州大战、保州大战的考虑,他绝不能让霸州大战的战绩因为覆灭一支步军而被张所和岳飞的战绩比下去!
为了确保铁林军的损失不过于惨重,当这五千步军发起冲锋时,后面的四千武骑军也驰马冲向金军右翼。
***
在这正面宽度长达二里的右翼战线上,铁林军五千步卒的横向战线只拉开了二百步,将东面的侧翼空了出来,留给了后方的武骑军。仅二百步的横距使铁林军的纵深拉大,等于增大了抵抗骑兵穿透的厚度。
二百步的横距也让乌古邻率领的一千骑兵能够完全覆盖铁林军的横向战线。
后方的四千女真骑兵从一二里外的金军右阵起步,战马完全跑将起来,却受阻于乌古邻的骑兵,没法对铁林军进行正面的高速冲击。
蒲察鹘拔鲁只得下令骑兵从东侧冲击。
此时,武骑军却已排开弦月阵形冲上来。
面临这种景况,蒲察鹘拔鲁不得不放弃“先消灭这些步军”的想法,分出三千骑迎战四千武骑军。
如此一来,五千铁林军的迎战骑兵,事实上只有两千骑。
而乌古邻率领的一千骑兵的第一次冲锋虽然给铁林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完全没能击垮他们,反而更让这些长嚎的家伙更加疯狂。
尽管如此,却仍然很难说哪一方更有优势。
不能结阵而战的步兵,即使有三倍兵力,仍然未必能够战胜骑兵。何况这是骑兵中精锐,每人都有着丰富的搏杀技巧和经验,并且有着丝毫不逊于铁林军的敢死勇气,更何况,金军也到了非破釜沉舟不能杀出一出生路的绝境,在绝望之下,同样爆发出了他们最悍不畏死的一面。
☆、北回悲歌(五)
“呜——”悠远苍凉的角号声响起。
脚步声纷沓而杂乱;一队队宋俘被女真辅兵阿里喜从后军阵里驱赶到前军和左翼阵前,向宋军的前军和左翼两处战阵同时发起进攻——准确的说,是金军驱赶着宋俘逼阵。
一万宋俘以四百人为一队,被编成了二十五个方阵;在阿里喜的鞭打喝骂下踉跄向前;但凡有反抗或走得慢的;阿里喜挥刀便杀;一万宋俘在威吓下只得战战兢兢向前。在这些俘虏的后方;各有三四千契丹骑兵;都执缰倚马;等着号角声一响就上马冲锋。
曲端目光波澜不惊,弧度刚毅的下巴却绷紧了,似乎带着凌厉果决之色,沉思片刻,便号令左右。
顷刻,从城内驰出数名轻骑快马传令。
不一会,从南城、西城二门跑出二三百后勤步卒,提着一捆捆直刀奔向前军和左翼的前锋阵地。
从右翼战场传来的杀声吼声激亢嘶厉,这两边的战场却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前锋阵前的宋军步卒已经能看到宋人俘虏踩着杂乱的步子,身体因为恐惧而摇摆着,他们握着直刀的手不由攥紧。
杂乱的步声越来越近,即使这些宋俘再不愿意,也渐渐逼近了宋军的前锋步阵。
三百步。
宋军的神臂弓没有放箭。
两百步。
宋军的元戎弩没有放箭。
孔敬宗微微吁了口气。
一百二十步。
宋军的硬弓仍然没有放箭。
黑穆尔哈哈大笑,道:“果如都护所料,曲端心有顾忌,不敢射杀这些俘虏。”
完颜宗懿右手摸着下颌,摇了摇头,“还难断定。”
倏地,宋军城头响起牛角号声,代表前军和左翼的白色、黑色两杆大旗被执旗手奋臂举起,左右摇展一下。
随着号声旗动,前军战阵前,列阵在战车车门正前方三十步、每队六人的重甲步兵都冲前二十步,将右手直刀掷了出去。与此同时,左翼战阵前锋的宋军步兵冲前三十步,掷出右手直刀。
这些直刀刀直如剑,刀面宽四寸,仅重十斤,在训练有素的士兵用力抛掷下,最远的能落在五十步外,最近的也有三十几步。
孔敬宗吃惊地睁眼,“曲端这是……难不成还想阵前策反宋俘?”
黑穆尔仰鼻嗤笑,道:“那些生口有胆反抗的早就杀了,留下的胆小怕死,手里拿着刀,也不过是纸样子。”
便见宋军掷刀的上千步卒都转身回奔,跑回原来位置,并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兵刃,严阵以待。
最前面的几百宋俘似乎被宋军掷过来的直刀吓住了,脚步顿然滞住。“向前!不前杀!”阿里喜前后奔跑着,甩起皮鞭劈头盖
脸的抽打,俘虏队伍又被逼着向前走。
八十步。
宋军仍然没有放箭。
前面俘虏阵内的阿里喜开始引弓射箭,但对列阵在最前面、穿了步人甲的宋军步兵产生不了多大的杀伤力。
便听宋军阵内响起吼声,那是几百上千人同时发出的吼声,伴随着每字一声“嘭!”重鼓擂动,让人的心跳不由得振起。
“吾辈何人?”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