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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青属下的兄长李晔常常向他忆起卫青关爱士卒的故事。但在李桦的记忆中,霍去病的手中永远只有一条鞭子。
也许是年轻气盛吧,李桦常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转身准备下山,却瞧见山下走来一个身穿甲胄之人,原来是赵安稽。
本来皮肤就黑的赵安稽,由于连日来的劳累,脸上黑中都带了青紫。
“将军在么?”
李桦手指了指山上的那棵松树道:“在那里!正为祭坛进展太慢的事情生气呢!”
“末将前来正要禀报将军,祭坛已经修好了。”
李桦闻言,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忙与赵安稽一同前来见霍去病。
中午,卫青派人送来的战报,说西路汉军已经内撤。
手握战报,霍去病沉默良久,讷讷自语道:“为何如此仓促地撤退呢?为何不趁势一鼓作气,将匈奴人赶出漠北呢?”
两天后,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上举行了盛大的封禅仪式。
月亮恰似一轮玉盘照着广袤无垠的草原,照着挺拔峻峭的狼居胥山,照着冰冷宁静的大漠。
祭天台上,火光辉煌。按照大汉的礼仪,祭祀品用全牛、全猪、全羊作为“牺牲”。
在汉军用了半个月筑成的台场上,聚集着火把方阵。
中间一条通道,一边是匈奴战俘,一边是汉军将士。茫茫夜色中,那千万火把与天上的千万颗星,早已没了分界,融为一体。
约摸酉时一刻,霍去病在李桦、赵破奴、赵安稽、卫山、复陆支和伊即轩的陪同下登上了祭天台,李敢率部负责警戒。
夜风飕飕,灯火摇曳,霍去病的脸庞在火光下呈现出凝重的铜红,他魁梧的身躯似乎也为狼居胥山增添了一座新的山峰。
酉时二刻,一干人在祭坛前站定,担任主祭官的李桦宣布祭祀开始。立时鼓乐高奏,只是这乐声中掺入了胡乐的旋律,让台下的俘虏们心头掠过对故乡的思念。
接着,李桦宣布朝拜木、火、土、金、水五色社稷之神,霍去病率领将军们和台下的人一起庄严肃穆地行三叩九拜之礼,立时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卒抬着“牺牲”出现在坛前。
赵破奴宣读了祭文。这时,台上鼓乐再度响起,那声音借着草原的夜风,传到旷远的角落。
当夜色中传来很苍凉的匈奴乐曲时,包括屯头王、韩王在内的匈奴战俘,眼眶立时充满了泪水。那是丢失土地的伤痛,是思乡的苦涩,是割舍不断地种族血缘。
这时候,从祭坛上传来李桦洪亮的喝声:
“面向东方,朝拜神圣的月亮神!”
战俘们抬头看去,只见霍去病和将军们依照匈奴的礼节,虔诚地拜倒在月光之下。
李桦遵循朝拜的节奏高声唱道:
“神圣的太阳神、月亮神,保佑汉匈百姓共沐大汉文明,万世亲如兄弟!”
这是战俘们没有想到的,就在这一刻,他们对霍去病胜利的原因,似乎也明白了一些。
在火把的明灭中,屯头王和韩王暗地交换了眼色,他们彼此都发现各自的目光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少了些仇恨,多了些信服。
他们从霍去病身上感受到了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汉皇胸怀。
霍去病洪钟般的声音在狼居胥山的峰峦叠嶂间,在苍茫的漠北草原上,在每个汉军将士和匈奴战俘的心头久久回荡。
“自今日起,漠北不再是蛮荒之地,无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是我大汉臣民,共沐圣德。”
从汉军的方阵中爆发出威严、雄壮的声浪:
“大汉威武!”
“皇上圣明!”
匈奴战俘们的嘴颤抖地嗫嚅着,似乎是迎合那浪潮,又似乎在默默念着伊稚斜的名字。
他们很难用准确的话语描述此刻的心境……
第七章 李广刎颈泣神鬼
霍去病进军北海的脚步并没有动摇卫青按计划将大军撤回漠南。
这是多么郁闷的撤军啊!在回程的日子里,卫青不断打听李广、赵食其的去向,结果都是消息茫然。
难道他们遭遇匈奴劲旅,全军覆没了么?
若是这样,总该有逃回的士卒吧?
难道是因为那夜的沙尘暴,他们全都被掩埋在沙丘下了么?
这怎么可能呢?赵食其不必说,李广几乎一生都在长城内外与匈奴人周旋啊,他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啊!
所有能想到的原因,他都想到了。他一次次地设想原因,又一次次地否定。
他让李晔派出多批队伍寻找,可带回来的消息没有一条让他高兴的。
公孙敖的前军前来禀报,前面就是五原郡了,五原太守正等着大将军凯旋。
这是一块让他感慨万千的土地,他曾在这里书写了漠南大捷的辉煌,也书写了赵信叛降、苏建赎为庶人、无功而返的灰暗。
东道无音,谈何凯旋?
卫青的心没有丝毫的轻松。
虽然他现在必须考虑的是如何向皇上交代,可那是近万条生命啊!
“公孙敖将军那里没有李、赵两位将军的消息么?”
“禀大将军,没有!”送信的军侯道。
“一旦有消息,立即禀告本将。”
“诺!”军侯行过军礼,就上马离去了。
太阳隐没在苍山背后,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可比起军务繁忙的白天来,草原冰冷的长夜对他那颗忐忑的心更是煎熬。
在晚霞散去最后一缕余光时,卫青转身往回走。
“不!明天就要驻五原的军队全部出动去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晚宴早已备好,李晔则早早地在帐中等候。
这是他们自出征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五原太守长史送来了烹制得精致可口的牛羊肉,热气腾腾的肉香和鼎锅里的酒香在帐中弥漫。
卫青入座后,李晔给他斟满酒,话语中就充满了钦佩和安慰。
“自我军出塞后,一路鞍马劳顿,大将军连一顿安心的饭也没有吃上,今日就请大将军饮下此爵。”
卫青端起酒爵,几度起落,但还是饮下了李晔的敬酒。
可这酒在他的嘴里是苦涩的,那辛辣的感觉难以言表。
跟着李晔的劝酒,五原长史道:“本来太守大人要亲自来迎接大将军的,可太守想,这是我军凯旋后经过的第一座城,而它过去又曾是匈奴单于住过的头曼城。在这里祝捷,一则可以震慑匈奴,声援北去的骠骑将军;二则可以鼓舞边陲军民的士气。他说要留下精心筹备,下官就代太守敬大将军一爵,聊表边城军民的敬意。”
然玉液琼浆浇不散心事重重,卫青举在手中的酒爵就再也送不到嘴边去了。
“这酒还是等东道军回来时再饮吧!”卫青放下酒爵,眉宇间掠过一丝惆怅。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每一声都会擂动这帐中人的心鼓。
李晔第一个冲出帐外,就见那骑马人在问大将军的住处,原来他是后将军曹襄派来的信使,说在漠北与漠南的交界处发现了李广、赵食其的队伍,来禀报大将军。
接过信札,他不敢怠慢,转身就朝帐内跑去,边跑边喊:“大将军,东道军找到了!”
“什么?你说什么?”
“东道军找到了!负责断后的曹将军在漠北和漠南交界处遇到他们,他们说是因为那夜风沙而迷路了。”
“哦!”卫青沉吟着,就觉着那颗心随着草原的风沙从高悬的长空飘落下来。
他觉得自己很疲倦,目光也有些模糊。
“速命他们南撤,并把迷路的经过详细陈说,来见本将。”
说完这些,他又对五原长史说道:“本将今日不胜疲累,就此告退,众将尽可畅饮。”
卫青终于在一种复杂的心绪中睡去了。灯火下,他黝黑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每一滴都让李晔想起漠北大战的每一个细节。
那样子让李晔心里很不好受,他吩咐卫士要好好照顾大将军。
就在他将要走出营帐的时候,身后传来卫青的梦语:“公主!卫青……公主……”
李晔被感动了,唉!男人有的不仅是铮铮铁骨,也有百转回肠的柔情啊!
大将军!做个好梦,回到公主身边去吧……李晔在心里道。
他清楚,卫青夫妻虽然贵为大将军和长公主,可他们爱得那样的辛苦,那样的沉重,以致大将军揣着心结奔向了战场。
他多希望大将军活得轻松些,幸福些。
这时候,从巡营的士卒那里传来了敲打梆子的声音:“小心火烛!”
现在想来,那七天七夜,对李广和赵食其来说,还像一场噩梦。
尽管李广认为卫青把生擒单于的机会夺走有违统帅的品格,尽管他对卫青不顾“东道军”面临的艰难而愤懑,可负气归负气,他还是把郁闷丢在一边,而是十分珍惜这最后一次与匈奴的对阵。
当晚,他就赶赴赵食其处商议北进方略。
第一次参与进击匈奴的赵食其,对能与李广合军而十分高兴,可要命的是,他没有找到熟悉漠北地形的人作为向导。
“唉!将军大意了!‘不用向导者,不能得地利’,我军由此进击,欲与大将军会师,需越过瀚海,横渡大漠,一路险象环生,若无熟悉路径之百姓作为向导,恐怕我们连命都保不住,遑论击敌?”李广担心道。
赵食其心头一沉,脸上顿时十分尴尬:“在下对塞外地形一无所知,现在即刻去找百姓,以弥补过错。”
可已经晚了,匈奴人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席卷百姓而去,除了留给他们一堆堆牛羊粪便和撑过穹庐的地坑之外,就是头顶带不走的太阳。
站在草原上,望着苍鹰在遥远的天际盘桓,赵食其一脸的愧疚。
李广明白,现在只能靠自己的经验去应对一路的不测。他迅速与赵食其调整了战略,让自己的军队走在前面,赵食其的军队走在后面,一旦前面遇险,部队立即南撤。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刚刚度过一天的李广与赵食其执手相别。
“将军请切记,兵者,凶器也。将不畏死,然不做无谓之死,士卒亦有父母妻儿,也不可做无谓牺牲。”
三天以后,他们进入大漠。
无边无际的荒凉沙漠在太阳下一片金色,常常走出数十里,连一丛草都碰不到,数千人的队伍,在沙梁上像一支细流,缓缓地流过一道道沙丘。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炙烤着将士的身体。没过多久,大家就喉咙干得冒烟,本能地去摸腰间的水囊。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军侯在耳边提醒:省着点吧,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断了水,就只有等死了。
好不容易等太阳落下去,身上的汗水早已被日暮时分的风吹干了,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却是奇冷,风都像长了爪子似的,直往脖颈里、袖筒里钻。
这样的气候,不要说从未到过塞外的赵食其,就是常年戍边的李广,也感到十分地无奈。
他不断地发出指令,要部下做好必要的准备,避免因伤病影响行军,还派出身边的曹掾,把情况及时地通报给跟在后面的赵食其。
此刻他正站在一道沙梁上,看着队伍从面前经过,忽然感到十分孤单。灌强走后,本来三儿子李敢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可是,出兵漠北前,霍去病在军中选能征善战之士,点名要走了李敢。
新任从事中郎又太软弱,遇事就只有一句话——惟将军之命是从。
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又想起了灌强。
“唉!若是灌强在,老夫何至如此?”
他就这样想着,好像看见在沙漠岚气的氤氲中,灌强走过来了。
哦!是灌强,他来陪老夫了!李广兴奋得眉毛颤动,一边喊着灌强,一边催动战马,朝沙梁下跑去。
“灌强!灌强……”
可他失望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