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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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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河间山野草色花露的芬芳,是令他销魂的芬芳,是卫子夫和李妍都不曾有过的芬芳。

与卫子夫在一起的那些年月,她总是要在进宫之前,用玫瑰花泡的汤细细沐浴;而李妍却要在皇上到来之前醉入舞蹈,直到出了一身汗后才去沐浴,于是,那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洋溢着乐律的柔性。

而钩弋不用这些,用山泉洗出来的、用山花滋养出来的馥郁和清香,就在她的呼吸中。

刘彻在这时候,回想起二十多岁时的青春年月,沉寂了许久的激情被钩弋的呼吸点燃了。

恢复宁静以后,她有些倦怠,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你为何发笑?”

钩弋夫人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来,端详着面前这张宽额美髯脸,慵懒地说道:“别人都说在皇上面前很害怕。”

“你看朕可不可怕?”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依偎在皇上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胸膛。唉!这就是那个装着大汉万里江山的胸膛啊!

处在青春期的钩弋很快就郁郁寡欢了,帝王之家,居有琼楼亭榭,食有山珍海味,行有宝马香车,动则宫娥相随,可她却神不守舍,时常心不在焉。

有一天,刘彻屏退左右,温存地要她一吐心中的郁闷。

钩弋泪眼矇眬地说道:“皇上待臣妾恩深似海。然臣妾在这深宫之中,听不见田间牛犊的呼唤,望不见菜花麦浪的阡陌,臣妾想家了。”

她的憨直不但没有惹恼刘彻,反倒让他觉得这女人难得有一片淡泊之志。

他捧着钩弋的脸,深情地说道:“这有何难,朕就在这城南为你建一座钩弋宫,使你时时能游于田垄乡间如何?”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皇上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为了报答皇恩,就一定要为他生一个皇子……

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皇子生下来了,刘彻为他起名刘弗陵。

想到这小家伙,他脸上就挂着慈父的欣慰。

包桑这时进来了,他打断了刘彻的思绪:“大臣们的车驾正陆续到来,水衡都尉江充先一步到了,说是有事求见皇上。”

“哦!他来了,那宣他进来吧。”

近来,刘彻对江充的印象很好。此人办事干练,从不拖泥带水。

可包桑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阴冷,不过他就是个老迈的黄门总管,皇上喜欢,他也不能说什么。来到殿门前,包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江充晋见。”

身材高大的江充春风得意地进殿来了。阳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在眼睑处涂下重重的阴影。走过包桑身边的时候,他露出谦恭的笑,可很快就消失了。

曾是赵王门客的江充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因为得罪了王太子刘丹,他不得不逃到京城,凭借自己的三寸之舌,将他们置于死地,而且还赢得了皇上的信任。

说起来,那真是绝处逢生。当他听说当年主父偃就是因为投书而受到皇上的召见,就有了孤注一掷的冲动。

他清楚,皇上越是老迈,对诸侯王就越是警觉。他把自己关在客栈房间里,一连数日,极尽详致地描述赵王如何淫乱后宫,礼抗朝廷;怎样图谋不轨,蠢蠢欲动。

他将上书交与北阙司马时,又惶惶不安。可他一转身,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就笑了。除了这一领深衣外,他身无分文,还有何顾忌呢?纵然身死灯熄,亦不过孤影独魂,有何可惜的?

他赌赢了。皇上不仅龙颜大怒,命宗正寺严查赵王,而且还召他做了水衡都尉。

逢凶化吉,他得意地站在了朝会的序列。

现在,他又揣着一条重要的消息,先于其他人来见皇上了。他虽然没有把握判断皇上的态度,可他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彻看了看江充道:“爱卿平日直言敢谏,何故今日青山半掩,难于启齿?”

“皇上明察。此事牵涉太子殿下,微臣不能不慎重。”

“太子?太子又怎么了?”

于是江充把那天撞见太子詹事驾车驶上驰道的事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道:“臣当即将这个人抓了起来,可太子当晚就派人拿钱去找臣,让臣千万不可将此事禀奏皇上,说只要隐瞒了此事,还有重谢。可臣反复思量,如果不据实陈奏,臣就犯了欺君之罪。”

“哦!有这回事?”刘彻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的确,太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非议朝政,还干出此等僭越之事,岂非急不可耐?可这毕竟是父子间的纠葛,也是他秘不示人的御人之术,怎可当着臣下的面怒形于色呢?他很平淡地笑了笑道:“朕知道了。爱卿据实禀奏,做得很对。”

江充纳头谢恩,刚刚站起来,便见钩弋宫黄门总管苏文进来了。

“皇上,太子到了。”

“嗯,朕知道了,传他进来吧!”

江充揣摩不出,皇上为什么此时传太子来,苏文的话让他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会十分尴尬,于是他匆忙向皇上告退。

刘弗陵此时正和钩弋夫人在木槿花下玩耍,他奶声奶气的对母亲说道:“父皇要带孩儿去甘泉宫玩耍,孩儿要父皇带母亲和孩儿一起去,父皇答应了。”

钩弋夫人闻此幸福地笑了。

刘弗陵见母亲高兴,便随乳母回去,一转身,他看见宫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便缠着母亲问。

“这三个字乃‘尧母门’,是你父皇写的。”

“孩儿的娘不是母亲么?父皇为什么写‘尧母门’呢?”

这一问,就勾起了钩弋夫人的心事。

那是多么难忘的一段岁月啊!别人都是十月怀胎,可她的弗陵竟然在腹中待了整整十四个月。生他的那天,东方忽发奇光,直冲宫中,弗陵就在这光中呱呱坠地了。

刘彻闻讯,从甘泉宫赶来,抱着儿子连说像他,又道当年尧帝的母亲怀他时,也是十四个月,遂将这寝宫之门命名为“尧母门”。可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他懂么?

“唉!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娘再细细讲给你听。”

“娘!孩儿现在就要听嘛。”

“听话!快和乳娘回宫去。”

刘弗陵不高兴地撅着小嘴不理娘了。

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当他看见刘据的身影时,立即忘记了刚才的烦恼,朝太子跑去:“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其实,刘据早已看见了钩弋母子。论年龄,他的儿子比刘弗陵还要大好几岁。虽然碍于辈分,但他在内心也由衷惊叹钩弋的美艳。尤其是当他得知,夫人教子甚严,对母后一向很尊重,就觉得钩弋在父皇身边,也是父皇的福分。

此刻,看到他们母子亲密的样子,刘据心中又生出爱的温馨,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烂漫的童年。

这样想着,刘据来到钩弋面前,施了一礼道:“夫人好!”

钩弋夫人忙回道:“殿下好!”

未及二人叙话,刘弗陵也上前彬彬有礼道:“弟弟参见太子哥哥!”

太子仁恕宽厚,这话一点不假。他见刘弗陵聪明多智,心中先自喜欢了几分,连忙上前抱起了刘弗陵,对夫人道:“听说父皇偶患小恙,本宫心忧如焚,好在夫人在旁,本宫和母后就放心了。”

说罢,刘据放下弟弟,向前殿去了。

自从皇上移驾钩弋宫后,父子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可前日苏文传了皇上口谕,要他参加御前会议,他就不得不来了。

但他不明白,已将自己拒之朝会外许久的父皇,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他了呢?他带着疑惑的心情,跨进钩弋宫前殿。

“平身!”刘彻挥了挥手,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太子欠了欠身体道:“孩儿闻知父皇龙体欠安,忧心如焚。然未领圣谕,不敢轻动,请父皇恕罪。”

“百行孝为先,论心不论迹,朕不怪你就是了,坐吧!”

但刘据没有坐,却近前拜道:“孩儿来钩弋宫时,母后要孩儿将玉露呈送给父皇,祝父皇龙体安泰。”

刘彻“嗯”了一声,刘据趁机向外招手,黄门就捧着银盘进来了。

接过玉盏,细细端详着这晶莹的液体,刘彻心头不禁怦然一动。他看得出来,这是从神明台采来的。

神明台建在建章宫内,台上铸有金人,掌托银盘,承接雨露。据方士们说,饮下含了玉屑的甘露,就可以延年益寿。而其中又以朝露最为珍贵,只有在日出之前采之,才是上品。

刘彻饮过玉露,顿觉神清气爽,也就在这一刻,他心头掠过一丝愧疚。

是呀!从王夫人到李妍,再到眼前的钩弋,他已不止一次地冷落皇后了,可她却毫无怨言。

“你母后近来可好?”刘彻问道。

“母后还好,只是十分牵挂父皇。”

“你近来都在读些什么书?”

“遵父皇旨意,孩儿近来正听太傅讲授《春秋》。”

“《春秋》微言大义,治世者不可不读。”

刘据十分感念父皇的教诲,正待将话题深入,却听见包桑在殿外喊道:“皇上有旨,传丞相刘屈髦、光禄大夫霍光、贰师将军李广利、车骑将军金曰磾、水衡都尉江充进殿议事。”

父子也暂时煞住了话头,刘据就坐在父皇身旁,而朝臣们也都鱼贯而入,以大礼参拜。

“臣等叩见陛下!太子殿下!”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待众臣坐定,刘彻道:“长安盛暑将至,朕欲移驾甘泉宫,意将政事委与太子和丞相署理,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这样说,大家自然没有不同声音,刘屈髦尤感恩宠,他是去年公孙贺犯事后直接从涿郡太守的任上调到京城做丞相的。大家觉得许久都没有这样气氛了,连禀奏朝政时的心境也轻松了许多。

李广利奏道:“匈奴入五原、酒泉一带,骚民扰边,连杀两名太守,请陛下定夺!”

“看来,漠北诸战之痛匈奴已忘记了!”刘彻鄙夷地笑了笑,“那贰师将军就不辞辛劳,和光禄大夫一起出击匈奴,务必挫其锋芒,使之不敢南图吧。”

“诺!”李广利和霍光同时答道。

刘彻的举重若轻深深感染了刘据,他来到刘彻面前道:“父皇,孩儿已过而立,至今无寸功于汉,孩儿愿率军西去,讨伐匈奴!”

刘彻笑道:“众将勇当其劳,以逸馈你,岂不善哉?”他挥了挥手,要刘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刘据觉得十分惋惜,他不明白父皇怎么就读不懂他的心呢?怎么就不给他立功的机会呢?但慑于父皇的威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那眉头却更加蹙郁了。

刘屈髦接着奏道:“白公所凿之渠已经竣工,渠长三百里,可灌良田四千五百余顷,请陛下为此渠命名。”

刘彻闻之大喜:“朕自登基以来,所为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今白公凿渠,利在庶民,功在社稷,即命名为白渠,众卿以为如何?”

大家皆以为然。于是,苏文铺开素绢,刘彻当殿写下“白渠”二字,交刘屈髦凿石碑一块,竖于渠旁。

接着,宗正寺上奏,元封六年册封的几位王爷——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等,在任上严于律己,勤于国政,名声甚好。

刘彻点了点头,对刘据道:“你身为太子,要在每年十月朝觐之际,对他们多加提醒,要他们安国守邑,忠于朝廷。”

“孩儿遵旨。”

“昌邑王近来如何?”

宗正道:“太医说殿下脉象微弱,身体欠佳,眼下……”

“昌邑王之疾亦朕之所忧,”刘彻的话语中就多了许多慈爱,“他母亲去的早,朕整日忙于朝政,委屈他了!”

谁也没想到,皇上的话在李广利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是隐藏在目光后的欣喜——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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