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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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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一想到他们奸邪淫恶的嘴脸,就恨不得立即把他们捉到京城,千刀万剐。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父辈在封国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动起兵戈,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危及朝廷稳定。因此这件事情如鲠在喉,让刘彻非常不舒服。

一连数日早朝之后,刘彻都在宣室殿查阅典籍,翻阅卷宗。贾谊的《治安策》、晁错的《削藩策》,他读了许多遍。他们对诸侯国的警惕,不可谓不睿智;他们对削藩的见解,不可谓不深刻;他们对大一统的向往,不可谓不强烈。但问题却是,他们的这些对策不但没有真正奏效,反而使各人因此遭遇厄运。贾谊被流放到长沙,死在异乡,而晁错在七国之乱的关键时刻,被腰斩于长安东市。

怎么办?削亦难,不削亦难,刘彻将手中的笔举起来,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最后干脆停留在空中。他手握的仿佛不是一支朱笔,而是染了鲜血的青锋宝剑,寒光闪闪,却不知该劈向何处。自从建元元年登基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地犹豫过。

这时候,包桑近前禀奏:“皇上,中大夫主父偃求见!”

“快宣!他来得正是时候!”

主父偃进殿来了,这位来自临淄的士子,身材高大,浑身带着齐地的豪爽和强悍。他早年想要做一个游学之士,一直以苏秦和张仪为楷模,因此常常恨自己生不逢时。在举国独尊儒术的日子里,他的足迹虽然遍及齐地山水,却处处受到冷落和排斥。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以致朋友都不愿意见他。他最终明白,满腹经纶抵不住一官半职。他诅咒上苍无眼,让他流落九皋,而机遇恰在此时也找上了他。

元朔元年,皇上颁布了一道诏书,要各地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举贤良。

“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性君子壅于上闻也。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议二千石不举者罪。”

主父偃闻讯大喜,他带着自己的精心撰写的上书到长安来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要想见到皇上是多么不现实。于是,他将书投到了北阙司马门。他没有想到,当天傍晚皇上就召见了他。

他一口气向皇上陈述了自己多年来深思熟虑的九件事,其中有八件都是谈论律令的,只有一件谈到匈奴。他至今仍不明白,一向主张对匈奴用兵的皇上在听了他对匈奴作战的批评后,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把他留在身边。

短短一年间,他竟然被连续升迁了四次,现已官至中大夫了。这是在严助之后,大臣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主父偃不同于汲黯。汲黯遇见不公的事情总是喜欢言词犀利地抨击,有时候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而主父偃却善于猜度皇上的心思,并且会很适时地来到皇上身边提出建议。

此刻,他正站在皇上面前等待询问。他认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给皇上留下自作聪明的印象。在听了皇上的担忧之后,主父偃的第一句话就是:“皇上深谋远虑,乃社稷之福。”

“朕是要你分忧,爱卿何必如此应付呢?”

主父偃没有直接回答皇上的问话:“臣听说皇上近来赐淮南王杖,许他今后不再赴京朝觐?”

“嗯!朕的这位皇叔借口年迈,已有几年没来朝觐了。与其这样,朕还不如不让他来了,倒也落得清静。”

“淮南王不来京都,是怕皇上看穿他的心思吧?”

刘彻的眉毛挑了挑,觉得主父偃这话很准确,但是他又是怎样猜透了淮南王的心思的呢?

主父偃觉得现在是该他说出自己见解的时候了。他撩了撩袍袖,近前一步道:“臣有一言,不知该不该奏明皇上?”

“讲!”

“臣以为皇上所难正在削藩。我朝自文帝以来,屡次削藩,未能奏效,皆因为欲除藩国,必会引起战乱。然现在藩国之势,根深树大,已历数世,皇上若草率行事,恐适得其反。但如若任其发展,必会危及社稷。臣近观史籍,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势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纵以逆京师,以法制削之,则逆筋萌起,前日晁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地封,则恶仁孝之道不宣。臣愿陛下令诸侯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

“嗯,卿之所言,十分有理!”刘彻多日来的忧虑被主父偃一扫而空,心境明朗多了。

“皇上可颁一道诏书,命各诸侯国将要分封子弟的表章上奏朝廷,由宗正寺审定后恩准,诸侯子弟必感恩皇上,效忠朝廷。就是有人要闹事,其族人也未必会跟随!”

“如此甚好!明日早朝时,朕就将之付予廷议。”

“皇上圣明。”

辞别皇上,主父偃在心中嘲笑同他一起向皇上进言的严安和袁固。他们懂得什么?他们怎能猜透皇上的心思呢?等着瞧吧,主父偃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须发,那自信都写在嘴角上了。

但他没有料到,在司马门外,他遇见了一向有些忌惮的汲黯。

“何事让大人如此高兴呢?”汲黯问道。

“哦,没有什么。”

“一定又是受到皇上的夸奖了吧?”

“哪里!哪里!大人取笑了。”

汲黯没有顺着主父偃的话语,突然问道:“下官听说,近年来因为大人常在皇上身边走动,朝中竟有人向大人贿赂,果有其事么?”

主父偃的脸立时变得通红,分辩道:“此乃诽谤之言,大人能信么?”

“不在别人是否相信,而在于大人心中怎么想。下官有一言想奉送大人:‘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为官之道,要在诚信。若是私心自用,以取悦他人,为能事而置社稷大计于不顾,恐不会长久的。”汲黯说罢,就拱手作别,他并不在乎主父偃是否接受他的忠告。

主父偃的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哼!这个濮阳的酒徒,竟然教训起我来了。他愤懑地朝汲黯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心中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本官就是生前五鼎食,身后五鼎烹之。人不为财死,还是人吗?

中午,刘彻破例没有到椒房殿与卫子夫一起用膳。尽管削藩有了新的思路,但刘彻似乎高兴不起来,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似乎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午后,他准备小睡一会儿,可包桑却引着春香进来了。

“有事么?”

“皇后要奴婢看皇上用过午膳没有。”

“皇后好么?”

“好着呢!皇后就是担心皇上的身体。”

“你去回禀皇后,就说朕在宫中吃过了。”

“诺!”

春香退去后,包桑并没有走,刘彻疑惑道:“你有何事?”

包桑低垂着双眼道:“右北平的信使到京通报,说韩安国大人病逝了。”

“什么?你说什么?”

“韩大人病逝在右北平了。”

“什么?你是说韩爱卿他……”刘彻心中“咯噔”一下,说不出话来。

“韩大人有奏疏呈报朝廷,丞相正等着皇上召见呢!”

“快宣!”

薛泽进了殿,正要参拜,刘彻飞快地挥了挥手道:“免了!免了!快将奏疏呈上来!”

这显然不是韩安国的手笔,字迹虽然雄浑,却远不及韩安国的遒劲有力,一定是他病危之际让人代写的。待刘彻一句句地读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时,他的眼睛也禁不住发热了。

往事一幕幕从刘彻眼前流过,他一想到这些,就叹息道:“唉!韩爱卿一去,建元以来的臣僚没有几个了。朕想起去年因渔阳战事而责备过他,不知是否太过了?”

“人已去矣,还望皇上节哀。”薛泽说着,又呈上了虎头鞶,“韩大人临终时,叮嘱一定将此物呈送给皇上。”

刘彻捧着虎头鞶,回想起当年赠给他此物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太子。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将此物打磨得明光铮亮,在那每一个纹路中,似乎还留着韩安国的体温。

刘彻放下奏章,沉默了许久,耳边似乎听见了韩安国的呐喊:“臣生不能亲取单于首级,死当葬于北地,王师北进之日,臣当含笑于九泉矣!”

“渔阳又送来了边关战报,说匈奴军在韩大人去世的第二天又入寇了上谷和渔阳,杀掠我边民数千人。韩大人次子韩宏,也战死疆场了。”

刘彻被激怒了,大声吼道:“泱泱大汉岂容匈奴如此猖獗!速传张敺、卫青来见!”

卫青赶到宣室殿时才获知韩安国已经去世了,刘彻也没有征询大家的意见,一连下了两道旨意:

皇帝诏曰:令卫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白羊王部于河南。诸将由卫青节制,违令擅动者,先斩后奏。

皇帝诏曰:复李广职,即日起赴任右北平太守,主持韩安国葬礼。

丞相和张敺退下后,刘彻对卫青道:“朕知道你才新婚,让你出征,实为军情紧急。”

“大丈夫为国效力,岂可贪恋儿女私情。然上谷、渔阳事急,陛下何以要臣进击河南?”卫青不解地问道。

“不!”刘彻的手在空中一摆,来到汉与匈奴形势图前。他指着云中和代郡的位置道:“朕是让你出云中、代郡,从西部出击匈奴白羊王、楼烦部。明白么?”

卫青眉头一皱,立即理解了刘彻的战略意图:“臣明白了,皇上是要臣避实就虚,迂回击敌!”

“李广在北地多年,与匈奴大小战事数十次,有飞将军之誉。此次让他出任右北平太守,匈奴闻讯,或不敢深入。只要爱卿在云中、陇西一带大获全胜,渔阳、上谷之危就迎刃而解了。”

刘彻这样一解释,卫青的心中就豁然开朗了:“皇上风云在胸,一言定战局,有了皇上的指示,臣此役就稳操胜券了。”

“兵法云,势者因利而制权。战场之势,因时顺变,爱卿还要精于运筹,方能克敌制胜。孙子常言用兵之法有五变,其中一条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爱卿到了前方,可放手布兵,不必事事奏报,以免贻误战机。”

“诺!”

“好了!朕不再多言了,爱卿回府上好言抚慰公主,朕在京城等候爱卿的佳音。”

白鹿原在灞河和浐河之间骤然隆起,将这两条苍龙分割为遥遥相对的姊妹,夜阑人静的时候,它们可以相互听见彼此的呼啸和叹息。而灌强从记事时起,就听祖父不断地重复着鲸鱼沟的故事。

相传周平王当年被西方戎狄所欺,欲放弃镐京,另择地建都。他从南山北麓一路东来,过了灞河,登上了广袤的高原。他举目北眺,河水滔滔东去,回首南山,逶迤如浪,祥云瑞霭,覆天载地,王气浩浩,终日不散,一只白鹿腾云而来,跪倒在他的面前。周平王大喜,连呼此地乃龙居之地。遂下令筑城,孰料工程惊动了原下的千年神鲸,它破土西去。太祝、太宰们见此情景,急忙祭天卜筮。卦象显示,神鲸毁了龙脉,此地不可再为王都。周平王遂继续东行,终于在洛邑建都。而神鲸巨大的身躯却在原上拉出一道深沟来。后来,这沟就叫做鲸鱼沟,这原就叫做白鹿原了。

当年平定七国之乱后,灌夫因为战功卓著,景帝便将蓝田以南的庄田划为他的封邑。于是灌夫在此建了庄园,招人种花务果。每到春日,这里便碧树掩映,姹紫嫣红。每年清明前后,他都常邀三五知己来此赏花论武。

灌夫死后,灌强遵循父亲遗愿,将一部分田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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