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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什么,请坐请坐!……”
“我们能等,恐怕大家等不得!你没看见外面吗?”
“啊啊……”
正义在我们这边,经理们到底屈服了。惨案发生以后,《新华日报》发表言论谴责国民党反动派,武汉的一些工厂也行动起来,支持我们的斗争。在广大爱国人民的压力下,他们答应发给全矿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安家费,死者由矿上埋葬,另外发给抚恤费;伤者由矿上医治。警察局长也受了撤职处分。
这个事件戳破了国民党抗战的假面目。也教育了工人,谁是真正跟他们站在—起的。后来日本鬼子占领了煤矿,许多矿工拿起武器,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鄂东抗日游击队。罢工以后,国民党反动派放出风声,要追查“肇事人”。正好我受压迫也受够了。决心离开矿山,投奔新四军。
黄昏,我奔往码头,搭上开往汉口的轮船。我迎风站在甲板上,长久地看着矿山——养育过我,磨炼过我的地方,在那里,我开始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想起也许要永远跟它分别,心里不免又浮起眷恋的感情。
鸡头山远了,前面是新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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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工厂
我路过武汉到萍乡去,准备参加新四军。
这是一九三八年九月,日本鬼子已占领鄂北一带,汉口成了一座死城,街头店铺都关了门,饿狗窜来窜去找寻食物,倒在路旁的重伤兵呻吟着,呼唤“救命”。周围不时传来爆炸声,入夜,大火冲天,遮没了一天星斗。
我穿过瓦砾堵积的街道,走到长江通洞庭湖的港汊,搭上一条难民船。仓里有十几个人,都是老弱妇孺。船刚开动,敌机就追来低飞扫射,木船只好隐蔽在岸边柳树底下,直到黄昏,才得开动。
第二天下午,船到洞庭湖口,下雨了,天上地下,迷迷茫茫。我冒着雨赶到岳州,搭上南下的难民车。车是敞篷,大人孩子在泥水里泡着,冻得直抖。我把大衣顶在头上,不一会就湿透了,浑身是水。车刚出站,敌机又追来了,机车呼吃呼吃喘着气,拖着漫长的列车,疯狂地向前奔驰。
晚上,车到长沙。遍地是残砖乱瓦,烧得焦黑的墙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铁轨炸得像一团乱麻,有几节车厢都烧光了,只剩下一副骨架,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车轮旁边还有一个烧焦的婴孩尸体。
我在废墟里站了好久,心里非常沉重。忽然汽笛响了,开往江西的火车蠕蠕爬动,我踏着枕木碎石,向前追赶。把行李卷先抛到车上,抓住车厢门口的小梯子跳了上去。车上又是难民!到处都是难民,到处都是惶惑的眼睛。听着病人的呻吟,听着孩子的啼哭,听到母亲的叹息,我的心几乎要炸开。祖国在苦难中,人民在苦难中。再不拿起武器,真白活了!
在车轮的单调而迟钝的轰隆声中,不知道过了多少站,我总嫌车子开得太慢。……终于,到了度过我童年时代的萍乡。我摸摸口袋,只有几个铜元,才想起自己两天没有吃饭。
矿山也是满目凄凉。歪斜的门框结上了蛛网,黄鼠狼在倒坍的房舍里安下了家,窑前长满一蓬蓬枯黄的蒿草。煤井早已停工。国民党只知道逃跑,哪管人民的死活!
我见到了久别的母亲,见到了妹妹。离别一年多,母亲显得更苍老。她听说我要去前方,难过得哭起来。
“你们弟兄几个的翅膀都硬了,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吧!”她一边抹着眼泪埋怨,一边帮助收拾行李。
当晚,早先跟我一起做工的吴昆,带着两个人跑来了。
“我不干了,咱们一块走!”吴昆说着,就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你看,帐都算了,正好做路费。”
我们四个人,扛着简单的行李卷,离开了萍乡,坐上火车,一直往东。这一带离战线还很远,敌机偶而来盘旋一阵。车行两天两夜,才到南昌。
我们找到新四军办事处。同志们听说我们是煤矿工人,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忙着给我们打水洗脸,倒茶端饭。当天,我们穿上了军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漂亮的衣裳了——这是革命战士的衣裳呀!
不久,我们到皖南云岭。
这是一个小山城,新四军军司令部就驻在这里。深夜里,可以听见低沉的炮声。一种迫近战斗的喜悦,一种对火热生活的渴望,弄得我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早晨起来,不是收拾鞋子,就是摆弄袜子,把那简单的行李卷,捆了又捆,包了又包,只等通知,就出发到前线去。那时候,我们住在招待所,每天茶来张口,饭来伸手,还发香烟抽。大家等得有点儿着急了,他们三人推我去找司令部的同志请求分配任务。
“好同志,赶快发枪吧!”
“我们正在研究这件事哩。你们去造枪不更好吗?”
那个同志搬过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然后告诉我,现在新四军的武器很不够,又不好,有的同志还在用鸟枪、土铳打仗。他说:
“你们都是机器工人,一定能学会造枪的。你们多造些枪,对革命不是更有好处吗?”
一个工人懂得一枚螺丝钉有多大意义,他们是从生活中懂得的。螺丝钉虽然小,可是少了它,机器就不能正常地运转。既然工作十分需要,就不能凭个人的感情用事,造枪拿枪一样是为革命,用不着讨价还价了。我说:
“好!快些分配吧。”
第二天,我们四个人被派到了军司令部修械所。
修械所在黄山东北一百多里的一个小山村里。这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居民靠砍柴、烧炭、采茶为生,也种一点儿山田。周围都是高山大岭。岭上岭下两种气候,山顶落雨,山下天晴。黄昏时站在峰顶,月亮像是从山谷里爬出来,似乎一伸手,天上的星星也摸得着。
所长跟我们作了简短的谈话,分配我们去修枪。我们也巴不得一步跨进车间,站在机器旁边工作。所长笑着说:
“好吧,你们先到工厂去看看!”
我们走进一所普通农家的小院子,只见墙角搭起高高的茅草棚子,那就是锻工间,里边有两座用土筑起的锻铁炉,两个木风箱,一个铁砧子。北屋正中间摆着宽大的工作台,紧靠着台子,埋了几根粗树桩,每个树桩上安一部老虎钳,桌上摆满了锤子、锉刀、钻头一类零星工具。靠窗户旁边的木桩上,安了两把手摇钻。对面是枪托修理间,只有些普通木工用的简单工具。一切都很简单,找不到任何—部机器。我们四个人楞住了。原来这就是我们的工厂啊!
我们正要扭头往回走,在工作台那边干活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连忙放下锉刀,笑嘻嘻地跑过来:
“我叫罗克绳。所长说你们没有修过枪,要我来帮助你们。不过我也不怎么会,咱们一起研究吧!”
这个年轻的小组长,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他领我们到库房里抬出一捆破步枪,这是前方才送来的,大多数残缺不全,需要安装新零件。步枪的种类很多,我们连名字都说不上。罗克绳—枝一枝拿起来介绍:这是德国的老套简,这是日本的三八式,这是国民党的汉阳造,……世界上所有的步抢种类,这里几乎全有。因为,我们的队伍主要靠夺取敌人的各种武器来武装自己,而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的“反共”内战,却得到帝国主义各国反动派的援助。最后,我们发现了一枝奇怪的步枪,枪简特别粗,没有来复线①,没有枪栓,也没有标尺和准星。罗克绳说:这是以前红军使用的武器,本来是农民打猎的鸟枪,也跟着主人来到了队伍里。
罗克绳的老虎钳靠近我。他把步枪零件一件件拆开,又—件件安上,给我讲零件的名称和作用。怕记不住,每讲一遍,还再三问记住没有。
我照他讲的背一遍,又做给他看。直到完全没有错误,他才高兴地说: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在短短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修理各种枪枝,制造各种步枪的零件。虽然这里一切都很简陋,但是,它比大冶的大矿山,比武汉的近代化工厂还要可爱。因为这是我们工人自己的。
在这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对什么东西能说一句“这是我们的”?河流、土地、矿山、机械、铁路,……所有一切,都不是我们的。它们被少数人霸占着,我们都受少数人的奴役。只有今天,在革命队伍里,我们工人才可以自豪地说:“这是我们的!”
星期四上午举行实弹射击,检查修好的枪枝。
大家忙着领了子弹,把修好的步枪抬到山沟里,向山脚下射击,罗克绳忙着进行检查。顿时山脚下掀起阵阵的黄土,枪声响彻了山谷。吓得那些麻雀吱吱叫喊,满天乱飞。
我拿起了自己修理过的步枪,一枝又一枝地射击。忽然一枝土造枪的枪管爆炸了,我的左手正托在枪管下面,手掌和手指被震得变成青色,指缝里流出紫色的血。
罗克绳赶忙跑来,扶着我走回宿舍,所长带着医生随后赶来,替我敷药包伤,同志们也都跑来看我。
傍晚,同志们上课去了。我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事故,心里还有些庆幸。幸亏这枝枪没有出厂,不然,在前方的战士手里爆炸,那该多糟糕啊!
第二天,左手的疼痛轻了许多。我走近工作台,拿起锉刀。罗克绳抓着我的肩膀说:
“等伤口好了再干吧?”
“前天你砸破手指还工作,我受点伤就叫休息,这太不公道了!”
他不回答什么,笑着把我推出车间。
罗克绳的一言一行,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我们并肩工作,床铺也并排摆着。早晨在一个桌子上自修,晚间在一个桌子上听课。我们在空闲时候,也常常沿着小径,到溪边散步。他的刚毅沉着,跟他的年龄很不相称。他总是把最困难的工作留给自己,从来不叫苦。他诚恳谦虚,关怀别人。他又是那样单纯,就像一池清水,清可见底。他对我有一种强烈的感染力,甚至使我在不知不觉中摹仿他的一举一动。后来我们作过一次谈话,我就更了解他也更尊敬他了。
一天傍晚,罗克绳和我到溪边去洗衣服。那里早有一群村子里的大嫂子和姑娘们跪在地上捶洗着,她们唱着小调,笑着闹着。我们怕暴露目标,只得远远躲开。如果被发觉了,她们连问也不问,就把衣服夺过去洗。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了:眼尖手快的缴获了战利品,就洋洋得意;下手慢的就噘着嘴,说有“偏心”。弄得我们同志又要道谢,又要陪不是。每次洗衣服都偷偷摸摸,瞒过她们的眼睛。
我俩绕了一个圈,走到上流去,找了一个水深的地方,把衣服泡起来,背着夕阳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罗克绳一边用手搅着水,一边问我:
“这里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做饭洗衣,样样得会。你过得惯吗?”
“怎么过不惯!这是我们的革命生活呀!”
“一个战士不仅要会打仗,会工作,还要会生活。你看我还会做针线哩。”
他真的从口袋里掏出针线,又找到一块鹅卵石,把袜底衬上补起来。这个年轻人的一双手,一上一下,熟练得很,使我想起了母亲为我缝补时的情景。半晌,我忍不住问道:
“你从小在家里学会的吗?”
“我没有家。”
“你的父母呢?”
“都牺牲了。”
“唔!”我惊异地望着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