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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灼连忙把袈裟翻过一看,脸顿时黑了,不是一个洞,而是三个。
“韦浩然,你闯祸了。”她气急败坏。
韦浩然翻了个白眼儿,满不在乎道:“一件袈裟而已,本来就是破的,再多几个洞有什么关系,正贴了它的名字,破袈裟。”
“这是衣钵,你再是妄为,也不能这样做。”庄铮也让这个表兄给弄得面沉似水,枯月大师再是德高望众,只怕也要因此而背上一个看护不力的罪名,方外之人不重名利,但对衣钵,却重如性命。
“看你们急的,大不了重做一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还真当它是佛光寺传承几百年的那件呀,也不看看它的料子,分明是这几年新做的,又不是金衣玉帛,哪有传承几百年不坏的,这也算个事儿。”韦浩然灌了一口酒,美滋滋的。
“你……”
华灼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确实,她手上这件袈裟不可能是几百年前佛光寺初建时传下的那件,料子明显新得很,但是韦浩然也不能拿袈裟比金衣玉帛呀,金衣玉帛是死人入敛时穿的好不好。
“罢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把它补补,还能将就穿几年。”韦浩然又撕下一块兔肉,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该过意不去的是你好不好……”
这是什么人呀,华灼被韦浩然气得都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两个在山上幽会,它给你们挡灾,难道你们不该过意不去吗?”韦浩然理直气壮。
“……”
华灼懒得再理会韦浩然,不然她非被这个混蛋给气死不可。低头仔细看了那三个破洞,研究了一会儿,她才道:“这洞我可以补,但是这里没有合适的针线。”
庄铮道:“我的马寄养在染香居,需要什么样的针线,我快马回城去买。”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件袈裟不能带回去处理,只能在这里尽快补好,让韦浩然带回去。
这件袈裟是以六种不同的红线混在一处织成的,她把这六种不同的红线小心地从破口处各抽出半寸长,然后解下香囊,把红线放在里面交给庄铮,道:“京中天衣坊里各色丝线最齐全,你直接去那里照这六种红线买,另外再买一尺金线,针具全套。”
庄铮小心收好香囊,微一点头,道:“放心,半个时辰内我一定赶回来。”
“路上雪滑,慢些为好,晚一点也不要紧。”华灼连忙叮嘱。
庄铮望着她,唇边微微扯出一抹笑意,然后转身向染香居跑去。
“陈校尉,麻烦你去染香居订个雅间,八秀,你去明姨娘那边,就说今儿恐怕不能在未时前回城了。”
华灼又吩咐了两句,正好先前派去染香居找干净布囊的下人回来,她小心地把袈裟放在布囊里裹好,确认一丝儿也没露在外面,才没好气地看向韦浩然,道:“袈裟没补好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碰上,来两个人,看着他,要是让他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这个时候才知道,出门时身边多带几个人是对的,不然没人看着韦浩然,等他补好袈裟,这个混蛋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难道要她亲自把袈裟送回去,到时候怎么跟枯月大师说?反正她是没这个脸去说的。
“喂喂……华小龘姐,你好狠的心,竟然让我在这里吹西北风……要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也给我开个雅间让我在里面暖和暖和……”
韦浩然把酒杯往怀里一塞,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拎着烤兔肉,死皮赖脸地跟在华灼身后,还不忘吩咐那两个看着他的下人,“你们把太师椅抬着……小心点,这可是紫檀木的,上面铺的是熊皮,弄坏一点点,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华灼用眼角一瞥,脸色又黑了,什么紫檀木,分明是普通的松木上面涂了一层紫漆,还有,那是熊皮吗?兔皮好不好,还是最普通的灰兔皮。最重要的是,那灰兔皮上面,也有几处被火星给燎到的痕迹。
“韦浩然,你也是堂堂的世家少爷,更得枯月大师看重,你能不能有点风度,不要像个地痞无赖……”
“知我者,华家小龘姐也……”
所谓无赖,大抵便是这样无耻的嘴脸吧……
华灼实在是烦他,到了染香居,直接多开了一间雅室,让陈宁一脚把他踢了进去,又命人看守在门外,不让他出来。
才坐定,明氏就来了,开口就问:“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把枯月大师的袈裟也给弄破了?”
八秀在后面缩头吐舌,她实在不说说谎,被明氏几句就套问出了实情。不过华灼也没怪她,原就没打算瞒着明氏,这袈裟没有一、两个时辰补不好,虽然不会误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但是荣昌堂那边,始终还是要靠明氏来挡住那些置疑的。
第247章 借酒发疯
怎么会有这样任性妄为、胆大包天的人?
知道事情原由后,明氏惊愕了半天,她隐约也听说枯月大师好像收了个俗家弟子,本以为必是慧根深重、灵性天生之人,哪里知道竟是这等的……都说京中燕狂燕二少不拘礼法,不守规矩,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妄为,如今才知,竟还有更胜一筹的人。
“可惜你二嫂子今日不曾来,她的针活儿是出了名的好,若她在,不消片刻,但能帮你把这件袈裟修补得天衣无缝……”明氏叹了一口气,“我却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华灼笑道:“姨娘有心,我的针活儿虽不如二堂嫂的好,但缝补之事还做得来,只是我笨拙,手脚难免慢些。”
明氏知道她的意思,道:“无妨,难得枯月大师看重你,你也该为他尽些心力,哪怕误了回城的时辰也不打紧,在染香居过一夜,回去只说是我贪看西山梅花,谁也怪不得你。”
这就是答应把责任扛下来,明氏也是有魄力的人,知道其中轻重,华灼大喜,自是道谢不已。
不到半个时辰,庄铮把针线带了回来,明氏见是他来,会心一笑,也不多说,只说要去梅林里转转,径自走了,庄铮自是不好意思与华灼孤男寡女共处一事,放下针线,勿勿避了出去。时间有些紧,华灼也来不及与他说什么,赶紧拉着八秀一起捡线补袈裟。
两人动手,速度竟也不慢,正在专心致志时,忽听得窗户响,仿佛有人在敲,华灼低头没理会,八秀却是好奇地过去打开窗户,冷不丁一股酒香迎面而来。
“一人自饮无趣,可有佳人愿与我同饮否?”
韦浩然嬉皮笑脸地的出现在窗外,手里执着酒壶,一些酒液洒在他的衣袖上,八秀闻到的酒香就是从此而来。
“呸!”八秀被吓了一跳,乍然柳眉倒竖,骂了一声,忽又奇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明明有人守在门口,这个家伙是怎么从雅室里偷溜出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韦浩然一挥手,“让让,让让,别挡本少爷的路。”
八秀怕被他乱挥的手碰到自己,连忙后退几步躲开,然后就见韦浩然居然爬窗要入室,惊得她脸色大变,道:“不许进来……你……你快下去……”
华灼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韦浩然的动作,脸一沉,道:“八秀,叫人。”
八秀一愣,韦浩然连忙道:“别叫,别叫,我不进来,就趴这儿,咱们说说话吧,一个人吃酒好闷的……”
怎么这么好说话?
华灼大奇,又扫了他一眼,只见韦浩然脸色通红,目光散乱迷离,分明是吃醉了酒,怪不得不似平日那样无所顾忌。
“庄世兄就在外头,你同他吃酒去。”
跟醉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这雅室外随时会有人经过,若让人瞧见了,总是不好,华灼随口便打发他。
“跟他吃酒有什么意思……”韦浩然打了个酒嗝,嘀咕道,“瞧着像株玉树,赏心悦目,其实身上长满了刺,扎手。”
“不许你这样说姑爷!”
八秀顿时恼了,上前就去推攘韦浩然,也不知是醉酒无力,还是不曾提防,韦浩然被她一推,向后仰去,直接就在地上滚了一圈,外面虽有青石铺地,但地上雪并未扫尽,这一滚,可怜他那件原就沾了不少雪泥的白衫儿,更是墨染成片,不见原来风貌了。
“不吃酒就不吃酒,你推我做什么。”韦浩然嚷嚷起来,“我晓得,你瞧不起我,你一个丫头也瞧不起我……这我知道……谁都瞧不上我,我就是个庶子,父亲看重我,不是他有多么喜欢我,而是因为我长得像韦陀,我性子乖僻,也像韦陀,他们……叫我小韦陀……我呸!韦浩然就是韦浩然,韦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想沾他的光……不就是死后尸体不腐嘛……有……有什么了不起……这就成活菩萨了……世人的眼睛都让狗吃了才对……我是韦浩然……我就是韦浩然……韦陀去死吧……”
“他真的吃醉了。”华灼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又见韦浩然的嚷嚷声似乎已经惊动到别人,脸色一沉,“八秀,关窗,让陈校尉带人把他拉走。”
八秀连忙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便听到小姐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堵上他的嘴。”
外面的嚷嚷声还在继续,只是关上窗后,已经听不大清楚,不大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人已经被陈宁给拉走了,嘴巴也堵上了。
八秀回来,表情愤然地想说什么,华灼摆摆手,道:“休要理会他,咱们继续。”
小姐既这样说了,八秀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帮着补袈裟,才走了十余针,便听门口有人轻咳一声,然后庄铮的声音透过门板,缓缓渗入了屋里。
“三表兄无礼,让世妹受惊了,小兄在这里代为致歉。”
华灼没吭声,庄铮也没有等她回答,话音一落,便有脚步声传来,渐去渐远。
“小姐,还是姑爷人好。”八秀喜滋滋道。
华灼微微一叹,倒不想韦浩然醉酒之后是这般模样,虽是可恶,但也可怜,想来那少年也是心中满是不甘,无处发泄,才积成那阴阳怪气、吊儿郎当的乖僻性子。他是不想做韦陀第二的吧,那又何苦寄身在佛光寺里呢?
“掌柜的,熬一碗醒酒汤来。”
庄铮来到染香居的前堂上,扔下一块碎银,有钱就是好办事,不大一会儿,伙计殷勤地送上醒酒汤,屁颠屁颠地问:“这位少爷,不知这碗醒酒汤要送入哪间屋里?”
“我自己来。”
庄铮伸手接过醒酒汤,快走几步,来到韦浩然的那间雅室,这次陈宁亲自守在门外。。
看到是庄铮,陈宁并未阻拦,只是侧让两步,让他进了雅室。
“唔唔唔……”
韦浩然的模样十分狼狈,他被陈宁用绳子绑在了椅子上,嘴里塞了块布,一看就是前堂上伙计们擦桌子的抹布,看到庄铮进来,一直唔唔叫个不停的韦浩然突然安静下来。
“三表兄,你醉了,把醒酒汤喝了吧。”
庄铮替他取下嘴里的布,又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韦浩然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指了指,道:“不用你同情,我虽有几分醉意,但还不用醒酒汤……这里清醒着呢……”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发酒疯。”庄铮淡淡道。
韦浩然嘴角一撇,道:“我只是寻个人说说话。”
“愚弟愿意奉陪。”庄铮黑亮的眼眸凝视着他,声音依旧清冷。
“哈……”韦浩然突然嗤笑一声,语调又变得阴阳怪气,“骂你的话,你也听?”
“若是三表弟以愚弟有什么不满,只管骂来,愚弟听着,若骂得在理,弟愿改之,若三表弟无理取闹,弟亦引以为戒。”庄铮从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