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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刘嬷嬷她走了么?”
“老婆子不识好歹,在后门上哭天喊地,听了都叫人心烦,我已打发人将她和她那个儿子逐远了。”
“那便好。”华灼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隐约显出几分嘲弄,旋即敛去,仍是那副软弱无助的模样,“方妈妈,你取笔墨来,我这就写。车上那几只大箱子,你着人搬到这儿来,箱上都有锁,钥匙在我身上,总得打开箱,一件一件地对清了才是。”
方瑞家的一听这话,顿时笑眯了眼,道:“表小姐说得是,我这就使人搬去。如意,还不伺候笔墨。”
待方瑞家的走了,华灼坐在椅中,将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呵气,对如意道:“这天儿太冷,我身上都冻僵了,手指更僵得握不住笔,你去取个火盆来,再拿个手炉让我捂捂。”
如意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家夫人贪表小姐的嫁妆,这会儿必是有求必应的,想来去拿火盆和手炉也不需多少工夫,便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西厢房,却仍留了个心眼,唤了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
见如意走了,屋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了自己,华灼方敛起软弱无助的表情,露出一个仿如死灰的冷笑,伸手在袖中摸了摸,取出一条三丈白绫。
想自己本也出生在世代勋贵之家,华氏豪族天下闻名,以荣昌堂为本家,更有荣兴堂、荣安堂、荣瑞堂、荣吉堂四大嫡支,她出身于荣安堂这一支,曾祖父入主荣安堂时,官至一品,封疆大吏,可谓荣宠一时,却失在与其他嫡支关系冷淡,更可惜子嗣不旺,至她祖父、父亲,都是一脉单传,到她父亲时,荣安堂也渐渐没落。
她原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尽娇宠,若不是十三岁那年,新江掘堤,洪水冲毁了淮南府上万亩良田,父亲身为淮南府尹,被指为督造河堤不力,贪墨河银,一道圣旨被押解进京,半道上莫名死于水土不服,母亲忧愤之下,一病不起,留下她孤姐幼弟,无依无助,向荣兴、荣安、荣瑞、荣吉四堂的亲族去投靠,可被本家的荣昌堂一句“当初本家让你荣安堂将女儿送来,不是不肯来吗,那便不要来了”,偌大的华氏豪族,竟无一人对她姐弟施以援手,无奈之下,才在忠心耿耿的家仆护送下,来到青州府,投奔了舅家。
只可恨才到青州府不久,幼弟被舅家仆人带到街上看灯,却教拐子拐了去,从此再无消息,荣安堂竟就此绝了嗣,原属于荣安堂的产业,被本家荣昌堂收回,一分了事。她没了幼弟,再无依仗,不过两年,舅父舅母便贪那乔家送来的五千两聘礼,将她嫁与那中山狼。
懦弱非她本性,只是实无依靠,忍气吞声,只求将日子过下去,平平安安的,却直到沦落到此,她才仿如梦醒。
她本无急智,却也不是蠢笨得不可救药之人,自父母俱亡,也尝尽人间冷暖,许多事情,当时察觉不出,事后慢慢回想,也能想出其中蹊跷,旁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幼弟被拐一事,后来想起实是可疑之极,只怕是舅父舅母收了荣昌堂的好处,故意绝了荣安堂的嗣,这才知人心险恶竟可至此。
本是弱女,虽无缚鸡之力,但恨到极致,她也曾想报复,原想凭名门贵女的身份,嫁个权势郎君,好歹要替荣安堂讨回一个公道,哪料到舅父舅母竟棋高一招,将她这名门贵女配与商户人家,可怜她孤苦无依,受此侮辱,竟连个求助出头的人都寻不到。死心嫁了,认命了,不争不抢,却仍落到这般下场,让她如何不怨,不恨。
外甥女被夫家休弃,自缢于舅家,这事情传出去,任舅父舅母舌灿莲花,总归要说不清。有心人略略一查,便可知方家是怎么把外甥女卖到商户为妇,若再查得深些,华氏豪族见危不救,反而瓜分族人家产,这样的事情,不需有实证,只是捕风捉影,便是华氏豪族抹不去的污点。
将白绫悬上屋梁,华灼忽地一笑,满室灿烂,如桃之夭夭。
第二章 再世重生
雪盖了天地,白茫茫一片。
三进的院落,仆妇们来来往往,有端热水的,有拿火盆的,也有站在门口急急往外看的,嘴里焦急地呢喃:“大夫怎么还没有请来?平日里做事慢慢腾腾也就算了,这节骨眼上,怎么还敢慢呢?”
秀阁中,一个丫环打起帘子,向外张望,才望了一眼,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骂:“死妮子,还不赶紧放下,透了冷风进来,小姐若有个好歹,看夫人不打死你。”
丫环一哆嗦,正要放下帘子,忽见外面涌来一群人,仔细瞧去,是一群丫环媳妇拥着一位打扮端庄贵气的妇人,忙便叫了一声:“夫人来了。”
秀阁里顿时就是一阵混乱,咣当一声,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地打翻了杯子。方氏正好走到近前,当即便道:“乱什么,刘嬷嬷和七巧、八秀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在门外候着。”
立时便有三、四个丫环从屋里出来,各自守在门口,屋里只留下一位中年仆妇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环。
方氏进了屋,方才显露出一片焦急之色,径直往女儿床沿奔来,口中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八秀胆子小,被主母一问,只吓得全身发抖,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七巧便上前答道:“先前小姐见夜里落了雪,积得厚厚的,便吵着去园子里堆雪人,奴婢们拧不过,只得让小姐去了,谁料到经过荷塘时,也不知怎地,小姐脚下一滑摔了,偏那里地上的雪已结成了冰,顺着那冰,小姐就滑进荷塘里,奴婢和八秀伸手去拉,把袖子都扯破了,也没拉住。”
这丫环虽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有些惊慌,语气却不乱,答得一清二楚,将当时情形都说清了,还取了自家小姐换下的湿衣展开来一瞧,那件红色的锦绣衣裳,果然没了一截袖子。
刘嬷嬷拿过来看了看断口,道:“确是扯掉的,就说这锦绣的衣裳不牢靠,稍一扯就破,用来做衬底还好,偏用在外头,何必图这个花色好看,若换成结实朴素的细棉布,小姐当场就被拉住了,也不会滑进池塘里去。”
“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灼儿昏迷不醒,大夫怎么还不不来?”
方氏心疼的摸着女儿小小的脸,眼泪往下直掉。
这时外头便传来一阵急呼:“让让,让让,都挤在门口做什么,大夫来了,快让开来……”
是方氏的贴身大丫环三春急急领了大夫过来了。
方氏一听,忙站了起来,喝道:“还不都让开。”
七巧反应快,立刻上前打帘子,进来一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郎中。
“甄大夫,我女儿落了水,昏迷不醒,方才我摸她额上,略有些烫手,你赶紧给瞧瞧。”方氏在边上三言二语便将女儿的病况说了。
甄大夫搭了脉,便道:“夫人莫急,小姐无性命之忧,只是吃了水,天又寒,寒邪入体,内外交济,需用药调养一阵子。”
方氏忙叫了三春进来,备了笔墨让甄大夫开方子。
须臾,甄大夫写好方子,颇用了些名贵的药物,然后方道:“小姐年幼,又是一向娇生惯养,这回受了寒,调养上便要多费心,药须用足半月,免得留下病根,半月后老夫再来府上为小姐请脉,此间尤其要注意,万万不可再受寒,否则再想治,便要难了许多。”
“多谢甄大夫。”
方氏接了药方,让三春赶紧打发外头的家仆去买药,又唤了刘嬷嬷来,道:“你领甄大夫去帐房取诊金。”
甄大夫知道这户人家惯来是出手大方的,当即道了一声谢,跟着刘嬷嬷走了。
不多时,药买回来了,七巧为人机灵,手脚又快,赶着去外面煎药,方氏却是不大放心,想亲自过去盯着,又舍不得离开女儿身边,便让三春跟七巧一起煎药。又见屋里火盆只摆了两个,其中一个盆里的银屑炭已快要焖尽,又使了人拿了两盆进来。
忙乱了一阵,忽又见盖在女儿身上的被脚松了,赶紧又上前,小心仔细地按了按,一抬头便对女儿黑漆漆的两颗眼珠子,呆呆的,仿佛滞住了一般,不见一丝光亮。
方氏心里一惊,惊呼一声便道:“灼儿,你可醒了,哪里不舒服,跟娘说。”
陷在锦衣玉被中的女孩儿只是睁着眼,幼小的脸蛋上一片苍白,不见半丝血色,眼神呆滞滞的,眼珠儿一动不动,便似活死人一般。
方氏只当女儿因为落水而被吓傻了,顿时便抱女儿放声大哭:“灼儿,你说话呀,不要吓娘……”
她这一哭,倒把陷在被子里的女孩儿给惊住了,黑漆漆的眼珠子缓缓转了几下,在屋顶、窗棂、家什摆设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方氏身上,似惊又讶,仿佛不敢置信,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迟疑着唤了一声:“娘?”
“灼儿……灼儿……我的灼儿,你受苦了……”方氏听她一声唤,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眼泪落个不停。
女孩儿又呆滞了一会儿,忽地从被中伸出双手,搂住方氏的脖子,哇地一声哭开了。
“娘……娘……灼儿好想你……好想……”
八秀在边上,见她们哭,自己也跟着一起哭,一时间满屋都是哭声。
“哟,这是怎么了?小姐醒了,这可是喜事,怎么娘儿俩抱在一起哭上了?八秀你也是的,在边上不帮着劝劝,怎么也跟着一道哭起来。”
刘嬷嬷送走了甄大夫,进门就见母女俩个在一起哭,忙上前劝慰,又指派八秀拿了帕子来给她们拭泪。
“夫人,小姐还病着,莫招她眼泪。”
方氏这才省过神来,忙小心扶着女儿躺好,又重新将被脚按结实了,才道:“灼儿不哭,回头娘就叫人把那荷塘填了,再不教它害人。”
女孩儿乖乖地躺着,黑漆漆地眼珠子只盯在方氏脸上,似是怕一眨眼母亲就不见了,看得方氏又是窝心又是心疼。
“灼儿,你睡吧,娘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灼儿要看着娘。”
女孩儿细细弱弱的声音,衬着苍白的小脸蛋,分外可人疼,直听得方氏又想落泪。这时三春和七巧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回来了。
方氏接过药碗,要亲手喂女儿吃药。
刘嬷嬷知道小姐最是怕苦的,在边上吩咐七巧:“赶紧的,把小姐平日里爱吃的蜜饯拿来,给小姐下药。”
七巧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拿了一大包杏脯进来,跑到床边,捡了一片递到女孩儿的嘴边,道:“小姐,先吃一片甜甜的,一会儿吃药就不苦了。”
女孩儿的目光落到她的面上,又迟疑起来,唤了一声“七巧”,见七巧“嗨”了一声,便又开始哭起来,伸手摸了摸七巧的脸,道:“七巧,我对不住你。”
七巧被她说得莫名其妙,脸一垮,也哭起来,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不好,当时没抓住您,要是奴婢手脚再快些,您就不会落水了,是奴婢对不住小姐。”
“七巧,不哭。”
女孩儿擦去她的眼泪,忽地绽开笑颜,笑中带着泪,又道:“娘,七巧,八秀,刘嬷嬷,还有三春……灼儿很想你们……”
方氏见她哭哭笑笑,说话更是糊里糊涂,心里一急,道:“糊说什么,快把药喝了,不然凉了,药效就弱了。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灼儿明天就能好了。”
女孩儿轻轻应了一声,乖乖把药喝了,又含了一片七巧递过来的杏脯,才躺回床上装睡。
第三章 恍若如梦
眼一闭,一睁,原以为会魂归黄泉,谁料到竟又见到了娘亲。华灼以为自己在做梦,偷偷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