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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去吧。”华灼转头看向月秀,道,“你与翠环一道下去,西边上还有几间空屋子,让翠环挑一间先住着,你帮着安置。”
待到翠环和月秀都下去了,华灼才笑着向流苏道:“代我多谢夫人美意,迟些时候,我过去向夫人请安。”
流苏道:“夫人发下话来,说少爷与少奶奶今日路上劳累了,请安就免了,好好歇着便是。少奶奶,奴婢还要回去复命,便先告退了。”
华灼对八秀一使眼色,八秀撇了撇嘴,虽是不大愿意,却仍是走上前,道:“流苏姐姐,我送送你。”
流苏一走,庄铮便对华灼道:“我瞧这小丫头不像是安分的,你留下她做什么?”
华灼笑应道:“总是婆母送来的,今日回了她,明日便再有红玉、蓝钏的,总不能次次都回拒了,反而惹婆母心中不痛快。我瞧翠环虽打扮得艳丽了些,却也原怪不得她,女孩儿在最好的年纪,谁不爱打扮,你不瞧我屋里这几个陪嫁,也是人人要戴花穿红的,怎不见你嫌弃她们。”
庄铮也笑了,道:“说不过你,反正依你的本事,粗鲁无理的庄稼汉子都不是时手,何况是个小小的丫头,内宅的事情你做主,我不过问。我去书房看书去了,你先忙你的,待闲了,过来替我沏壶好茶便成。”
华灼顿时大嗔,道:“你可是心中还记着我当初女扮男装去庄子上的事儿,那时你一封信骂得我狗血淋头,我可还没跟你计较呢。”
庄铮哈哈一笑,哪肯跟她再扯嘴皮,一挥袖子,流星一般地去了。
华灼望着他的背影,噗哧一笑。
一会儿八秀回来,见到华灼心情极好,顿时就气呼呼地,道:“小 姐,你还高兴得起来?这才几日,夫人就急着往咱们屋里送人了,还打扮得像朵花儿似的,哪里是来帮你做事的,分明是来勾引姑爷的。”
华灼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说过你几回了,以后要改口,唤我少奶奶。”
八秀一扭头,道:“偏不,你永远都是我的小 姐,反正我没几个月也要嫁了又不是庄家的人,我才不要改口。小 姐,我看着那个翠环就不顺眼,你寻个借口,赶她走算了。”
这丫头拧起来也真让人没辙,华灼只好不再计较称呼上的事,耐心跟她解释道:“你别只盯着她,左右不过是个丫环,打扮得再好看,你家姑爷不喜欢,又有什么用,留着她,反是好的,方才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翠环是来帮我处置府中事务的,也就是说,以后这内宅的事,我就能做主了,这才是最紧的。我猜只要翠环在我这里好好地待上几日,夫人就会放下心来,把帐册和钥匙交出来,你这几日也别闲着,带月香多在府里转转,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两眼一抹眼,初掌权就闹了笑话。”
八秀这时也转过弯来,一想小 姐这话果然在理,顿时就高兴起来,拍着胸脯道:“小 姐,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好了。”
能放心才怪。
华灼暗自摇了摇头,八秀性子大大咧咧,不过好在月香精细,虽说她是被华忠当成小 姐一样养大的,但多年耳濡目染,对里里外外的事务多少都懂一些,又受了母亲方氏的调教,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事情也正如华灼所料,庄大夫人送了翠环过来,原也是试探的意味居多,隔了几日见华灼时翠环十分礼遇,有时还刻意让翠环去书房照应庄铮,心里的提防就又放下几分,考虑了一下,果然就把帐册和钥匙都交给了华灼,只除了房契地契还有府中上下人等的卖 身契,还掌握在庄大夫人手中。
华灼也没指望庄大夫人会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现在的结果已经让她很满意了,至于翠环在书房词候的时候,有时因为逾了分寸而受到庄铮斥责的事情,显然是怪罪不到她头上的,就是庄大夫人也不能在这事上怪罪她。
一个月后,华烟也出嫁了,王家世居津河府,早在婚期之前的半个月,王家少爷来迎亲,也抽空到庄府拜见了庄大老爷,华灼因此见了王家少爷一面,发觉他的面容与庄铮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额间并无胭脂痣,一刹间,她依稀便有些明白华烟为什么选择王家了。
老祖宗在华烟出嫁后不到十天,便撒了手,华灼做为侄孙女儿,自然要去奔丧,见了明氏,才知道,老祖宗早在一个月前就不大行了,却是硬拖一口气不肯咽下,平白受了不少苦楚。
“老祖宗硬气了一辈子,临到终时,也许是悟了什么,也许终还是真心疼六丫头,到底没耽误了六丫头的婚事,也是难得了。”明氏很是感慨,兴许直到这时候,她才从老祖宗的身上感受几分寻常人的情谊。
华灼只是默然无语。
到了腊月,最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枯月大师也圆寂了,那个晚上,佛光寺后山的老虎吼叫了一宿,天亮后才有僧人发现,那两只老虎双双僵卧在枯月大师平素闭关的那个山洞里,已经没了气息。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又到了开春,庄铮要备考,八秀要出嫁,杜宛也要嫁到京中来了,必须要准备添妆,偏偏庄大夫人身子又不好,不慎吹了点冷风便卧床了,华灼要在床前侍疾,这么多事情挨到一块儿,可把她累得不轻,好在七巧出了月子,已经能进庄府伺候了,有她这个又灵又巧又能干的人在,庄府上下在一团事情中,依然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替华灼分担了不少,也是幸事。
三月里,杜宛终于入了京,与上一科的状元郎成婚,华灼与庄铮前往道贺,只是没机会与杜宛说话,隔了几日,杜宛与夫婿来访,姐妹相见,自是喜不自甚。
随即,庄铮春闱大捷,虽然未入三甲,却也是一甲第四名,被圣上钦点入了翰林院。庄府上下欢庆,庄大老爷还以老迈之身,亲自主持了告祭先祖的祭典。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一科的主考官正是陈祭酒,庄铮因此成了陈祭酒的门生,倒让两家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同年七月,倪玉也嫁到了李家,惹得杜宛直向华灼抱怨道:“我还道终于能摆脱了她,不想到最后,竟还是要被她纠缠。”
华灼还从未见过杜宛有这样的无奈表情,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到了年底,庄大夫人终于决定放手将府中所有的事务都交到华灼手上,连同那些地契房契卖 身契,可惜大权只在华灼手中把持了不到三个月,就又归还了庄大夫人。
倒不是她犯了什么大错惹闹了庄大夫人,而是她有了身孕,庄府上下再次欢庆,竟比庄铮金榜题名之时还要热闹几分。直到一年之后,华灼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又出了月子,调养好身休,庄大夫人才把内宅大权重新交给她,然后便一心扑在孙子身上,再不管儿子屋里的事,倒让华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深深地体会到了孩子对她的重要性,有孩子,她的腰杆儿就比任何时候都硬啊。
于是三下五除二,很快她就把屋里那几小花枝招展的丫环们都打发了,只留下了月明和月香两个,就连翠环也没留下,反正庄大夫人是有孙万事足,根本就不插手了,韦氏自经了碧玺一事,大约也明白了儿子的心意,没再塞人过来,庄铮更不用说,在她怀孕的十个月里都没有对这几个丫环下手,便也知道他的心意了,所以华灼打发人是半点儿担心也没有。
这一世,便要事事都这般如意,才不枉她重活一世。
“小 姐……小 姐……小李探花夫人来了……”
“噗……”
华灼一口茶喷在了地上,急忙跳了起来,道:“她不是刚有了身孕,不在家养着身子,怎么还东跑西跑的,快,快来两个人去搀着,千万不能摔了碰了……”
“呵呵,灼妹妹,我又不是瓷做的身子,哪里就这么娇弱了……我是来看我侄儿的,白白胖胖,玉琢的一般,我只盼着,我这一胎,也能生个与他一般模样的……”
倪玉人未至,声先至。
华灼却是无奈了,这位倪姐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的,杜宛也有了身子,整天都缩在屋里半步不出,多好啊,哪里像倪玉,时不时就让人心惊胆颤一番,现在她可真是体会到了杜宛提到倪玉时,那无可奈何的心态了。
“算我怕了你,赶紧进屋坐吧……七巧,你去婆母那里,把淳儿抱来……”
很快,满屋子便都是欢声笑语,间或还夹杂着婴儿依依呀呀的声音,庄铮走到门口,便止了步,侧耳听了片刻,摇头失笑,一转身,往书房去了,边走边吩咐观山,道:“派个人去李府,让他们派人来把探花夫人接回去。”
观山笑道:“少爷这是想和少奶奶说悄悄话了吧……”
庄铮一瞪眼,道:“多嘴。”
“是是,小的多嘴,少爷莫恼,这便叫人往李府去……”观山撒着腿儿便跑,一路嘻嘻哈哈,笑声洒满了整个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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