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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里十分清净,弘昼好热闹,遂有些怏怏不乐。
葡萄今年正当年,硕果累累。想起往年和老师闲聊时,她说过一个简单的酿葡萄酒的方法,遂心里一动,对弘昼说:“天申,今天娘今天收葡萄,请你帮忙,可好?”
他点头。
我们几个人就去剪葡萄。我对天申和丫头们说:“好的你们尽管吃,不好的却不要扔了。一个筐装好的,一个筐装看着不好吃的。”
“娘,那就备一个筐就好了。”
“为什么?”
“我们大家拣好的吃了,也就只剩下不好的了。”
众人笑。我戳了他一指头,说:“我就看你们能吃得了多少?明日早上牙都酸倒了,那我才高兴呢。明日有好吃的,我就一个人吃了。”
紫堇叹道:“从那年天申和元寿大病一场,我就想开了。随他怎么着,只要他平安就好。他阿玛偏也是这个心肠,有好玩的事情,一定带上他。今年正月祭祖,都要把他带上。元寿跟着先生,天天读书。这两个孩子,相差只有三个月,可学问呢,足相差了十岁不止。”
我宠溺地搂着天申,说:“学问可不一定要在书房里才能学到。天申,给大家说说,祭祀祖宗有什么感想?”
天申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人啦,活着的时候东想西想的,死了可就安静了。”
紫堇听了大怒,要打他:“你这破孩子,说的什么话?”
我拉了他走:“你今年才十岁,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人一辈子,活着就爱折腾,所以呢,人和人就不大一样。可若是死了,再不一样,也一样了。”
紫堇骂我说:“姐姐,看你成天教孩子什么?”
我说:“我教他什么?我教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好葡萄大家吃了,样子差一点的,我们酿酒。”
“娘还会酿酒?从没听说过。”
夏花说:“别说五阿哥没有听说过,就是我们也没有听说过呢。”
“往年忧心,没有心情。酿酒啊,必须得有快乐的心情,喝酒的时候,心情也才会快乐。如今天申都长成大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所以,今日就请天申帮我一起酿酒。你先吃个痛快,再做事,心里就高兴,来年喝酒,心里也高兴。”
天申说:“吃多了牙痛呢!”
我笑道:“你吃到心满意足,恐怕还不至于牙痛,若是贪心,想把好的全一个人吃了,牙就要痛了。”
这孩子素有慧根,一点就明白了:“娘是说,随性而不贪,就能快乐。若是想要不该要的,就会很痛苦。”
我拍拍紫堇的肩膀说:“怎么样,不比跟着先生在书房差吧。孺子可教也。”
紫堇笑道:“姐姐素来说头多,我哪里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为儿子,都是好心,你放心好了。”
一时间,大家动手,七手八脚地,将葡萄从架子上剪下来了。天申觉得好玩,竟忙着做事,顾不上吃了。
一会儿,虽然已经十月了,却仍然忙得满头大汗,我有些心痛,对夏月和夏圆说:“你们二人若是吃够了,就去烧点水,给五阿哥洗澡。若是没吃好,就兜一兜,边吃边干活。这孩子满头大汗,若不洗澡换衣,怕是要着凉。”
二人答应着去了。
天申问我:“娘,葡萄都有了,酒如何酿呢?”
“先要把葡萄洗干净了,挂起来,晾干了。”
我对夏花和夏好说:“这筐好的留着慢慢吃,你们抬回屋去,用布盖了。这一筐不好看的,我们酿酒。先摆在这里,等天申洗澡换衣了,再去海子里洗。”
众人答应着回屋。红李心痛,说:“格格,你没事让个孩子折腾什么?你看他一身的汗。”
天申说:“姨,干活好处多着呢。杏苑的杏子和娘院子里的桃子,每次我都能吃到最好的,因为我自己能上树摘。四哥总是让他的小幺儿动手,那小子只为着交差,随便给四哥摘一兜子。偏他还好意思拿回去给兰姨娘吃——”
众人大笑。因为红李一直照顾天申,紫堇无以为报,就认了红李做妹妹,让天申叫她姨。
紫堇笑骂道:“这些聪明,他都学到了,就是不知道怎样做正事。”
我说:“这十来岁,吃喝玩乐,都是正经事。你看,他就知道,若是想要得到最好的,靠别人是不行的,只有自己动手。你每年吃的桃子和杏子都比兰沁要好吧。你记住,往后兰沁不管怎样有福气,她都不如你有福气。”
红李说:“五阿哥虽然不像四阿哥那么勤奋,学问却并不少了他去。说起聪明来,他比四阿哥一点都不逊色。听小厮们说,四阿哥背一首诗,读三遍就会了。可五阿哥,看一遍就会了。他啊,就是被格格和王爷给惯坏了。”
紫堇不出声。
我说:“惯,我们是惯了,可你怎么就知道是惯坏了呢?”
红李讪讪地,也不说话了。
19.观海登楼日未斜,晴空万里浮云霞(后篇)
七
因为园子里也有乐趣,天申不肯回去读书了。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回去,却又跟我约定,下了雪,他就要来玩。我答应了他。
红李笑他:“若是格格反悔,五阿哥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天申自信地说:“娘不会反悔。她一个人在这里没意思,巴不得我来呢。每次来,娘都藏好多好东西给我。”
紫堇笑道:“自然是娘的东西好。额娘我成天关在王府里,上哪里去给你找那些好玩的?”
天申奇怪道:“为什么娘就有呢?难道娘可以随便乱转?”
我笑道:“我也不可以随便转。但是我可以悄悄地跑出去,你阿玛离得远,不知道。”
“我告诉阿玛,他就知道了。”
“他知道也没办法。”
天申说:“娘,不如你回王府去吧。阿玛有了小弟弟,不怎么理我了。额娘不如娘懂事,一点也不好玩。你回去跟我们住,也热闹些。下了雪,我陪你来园子里赏雪——”
他一本正经地说话,笑得大人们肚皮都痛了。
紫堇骂道:“怎么就见得我不懂事了?”
天申说:“我一边玩,一边长见识,娘知道,你不知道。你成天把我跟四哥比。先生是要教四哥做皇帝的。皇帝只有一个,难道我还能跟他争?”
我们大惊。
我问:“天申怎么知道先生是在教四哥做皇帝?”
天申说:“因为先生把皇祖父从登基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四哥分析。”
“怎么分析?”
“先生问,为什么这件事情会发生,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处理,这么处理有什么好处?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是学做官,读资治通鉴和二十四史就可以了,若想中状元,读四书五经就可以了。做什么要分析当今皇上——”
我紫堇面面相觑。我回身对身边的丫头们说:“今天五阿哥说的话不准传出去半个字——”
大家都点了点头。
我问天申:“你跟别人说过这些没有?”
他摇头。
我又问:“天申想做皇帝吗?”
他又摇头。
“为什么?”
“因为做皇帝不好。”
“怎么不好?”
“做皇帝累,什么都有礼法约束,不照着做,那帮御史们就成天叨叨不停。若是做王爷,就好多了。我看五叔、七叔他们,成天就是提笼架鸟,斗鸡走狗,看戏,逛园子,比皇祖父痛快多了。”
我点头,说:“如果弘历做了皇帝,你肯定就是王爷,比你们五叔还自在——”
他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不放心,又问:“做皇帝了,天下人就要臣服皇帝。往后你四哥做了皇帝,你就要给他磕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给他磕头你会不自在的——”
“有什么不自在?我高兴就给他磕一个,不高兴就自己玩自己的——”
“若是他要你办差呢?”
“那么多大臣,谁办差不好?”
“他若是一定要你办呢?”
“娘不会让他那样的,对不对?”
“那时候娘老了,不在了。他是皇帝,管我一个死人说过的话么?”
天申沉吟半天,说:“那我就自己先跟他说好,我不跟他争皇帝,日后他也不能让我给他办差——让他给我立字据!”
“弘历聪明,怕是不肯立。”
“怎么会!他哪里知道他往后能不能做上皇帝?阿玛能不能做上皇帝都不一定,他就更早了。我回去就跟他说,他一定肯。”
我于是放了心,放他和紫堇回王府去。
天申又想起一事,嘱咐我说:“娘,酒你可不能自己偷着喝了,我来了才可以开。你不可以心疼阿玛,给他喝了。他天天在年姨娘那里喝酒,才不稀罕你的酒——”
这是什么孩子!
我送他们到园子大门。从来没有这么依恋他们。
天申真的长大了。
当初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逼着他学那一套,败家子弘历不一定能斗得过他。只是,那么做,有几成的把握呢?我不敢拿他的一生幸福做赌注,去争一把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的椅子。
八康熙六十一年正月,举行千叟宴,康熙帝赋诗,诸臣属和,题曰《千叟宴诗》。
像上次的千叟宴一样,年幼皇子和皇孙必须去给老人家们敬酒,分发食品。
弘历和弘昼都已经虚十二岁,也去了。
席间弘历表现得成熟稳重,大方有礼,引起了康熙的注意。
三月二十日,皇帝至皇四子胤禛邸园饮酒赏花。
因为皇帝说要来,一家大小都搬进了圆明园,承欢皇帝跟前。弘昼母子还是跟我住在山房里。
我隐约知道,皇帝是为了弘历而来,也就只是随着一群人,见了礼,就退下了。弘时、弘历和弘昼随其父,伺候皇帝赏花,饮酒。
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弘昼回到山房,就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玩得不亦乐乎。他向我建议说:“娘,桃花开得不错,采一点做糕,可好?”
我想了想,说:“好是好,可是桃花香味并不浓,只怕并不好吃。”
“先让姨做一点,吃着好,再做。”
我就让夏花等人伺候弘昼摘桃花。这孩子,这种事情,一定不肯假手于人。待红李领着丫头去做糕,只有紫堇和弘昼在我身边时,孩子说:“娘,今日我看三哥不大高兴。”
“为什么?”
“皇祖父问我们问题,他说的祖父都不说好,只有四哥说的,皇祖父频频点头,还面带微笑。”
弘时素来有为其母出头之心,得不到皇上的首肯,自然是不乐意的。当年皇上给诸亲王封世子,惟独没有给雍亲王封世子。
一般来说,嫡福晋无所出,李氏是年岁比较长的侧福晋,伴雍亲王几十年,弘时又已经成年,后面二子都是格格生的,位分更低,封弘时是符合规矩的。但皇上就是不封,弘时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今日弘历得了皇帝的欢心,他又如何想呢?我想起弘昼从来就不笨,他的答案皇帝是怎么看的呢?
于是我问:“天申,你是怎么回答皇祖父的问题的?”
“皇祖父根本就没问我。”
“哦,为何?”
“我一上席就猛吃点心,大约皇祖父是看我顾不上回答吧,就没有要我说——”
我笑,问:“你让弘历给你立字据了?”
他点头,说:“我怕他赖帐,就让他把大名和小名全写上了。”
“他没有起疑心?”
“也许是疑心的。不过他是还很高兴的,因为三哥似乎也有做皇帝的心思。他见我不跟他争,可能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知道三哥有这个心思?”
“三哥过问粘杆处的事情,阿玛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