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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犹豫了片刻。他竭力回忆,自言自语:“泰雷兹,泰雷兹……”然后,他迅速地回答,“让她进来。”接着他站起身来,伸出双手高兴地去迎接这位姑娘。
“小姐,欢迎您。我当然没有忘记您的母亲……但是,天呀!您多么像她呀!同样的头发,同样的羞怯,特别是同样的微笑,那是她最讨人喜欢的地方!……那么,是您母亲派您来的吗?”
“妈妈五年前就去世了,先生。她给您写了一封信,我答应她,在我需要援助时才把这封信给您送来……”
她说话时态度庄重,快乐的面容因忧郁而黯淡了。她把信递给了侯爵,他打开信,瞥了一眼,双手不由地一阵颤抖,便走到一边去,读了起来。
如果您能为她做点什么,请您就做吧……看在我们过去的份上。我们过去的交往,她是知道的。她以为您过去只是一个朋友。我请求您不要对她讲明真情。安托尼娜像我过去一样,是很有自尊心的。她只向您要求,给她一个谋生的办法。感谢您。
——泰雷兹
侯爵默不作声。他想起来了,那次在法国中部的一个水城中的美妙奇遇,当时泰雷兹在一个英国人家庭里当教师。对代尔勒蒙来说,这不过是他许多短暂爱情故事中的一则。那时,他那自私和轻率的性格使他没去关心和了解一下她,而泰雷兹是无保留地、绝对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了他。他记忆中保存下来的,只是几个小时模糊的往事。对泰雷兹来说,与他的相遇也许是占据她一生的重要事件。在突然而没有任何解释的中断关系后,他是否给她留下了痛苦、留下了破碎的生活?
他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她也从没给他写过信。他非常激动,走近姑娘,问她道:“安托尼娜,您多大了?”
“23岁。”
他克制住自己,心想:日期是吻合的。他放低了声音,重复说:“23岁。”
为了不重新陷于缄默,同时也为了转移姑娘的疑点,他说:“安托尼娜,我曾是您母亲的朋友,而朋友,知己……”
“先生,我请求您了,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您母亲对那段时间是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我母亲对此什么也没说。”
“好吧。但是还有句话要问:她的生活不会太艰苦吧?”
她坚定地回答:“先生,她曾很幸福,并且给了我所有的快乐。今天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与收养我的人相处不下去了。”
“您把这一切全讲给我听,我的孩子。但今天最要紧的是关于您的将来。您想干什么呢?”
“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您会干些什么?”
“什么都会,也可以说什么都不会。”
“这太多也太少。您愿意做我的秘书吗?”
“您有一名秘书吗?”
“是的,但我对他不信任。他在门外偷听我说话,并且乱翻我的文件。您来取代他的位置。”
“我不想取代任何人的位置。”
“哎哟,这可难了!”代尔勒蒙笑着说。
他们相伴而坐,谈了好一会儿。他的神情是专注的、亲热的,而她是放松的、无忧无虑的,但有时显得很谨慎,这使侯爵感到有些困惑,不大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最后,他从姑娘那里了解到,她不急,让他有时间更好地熟悉她,有时间考虑。但他明天必须坐车离开这里去作一次商务旅行,然后将在国外呆上20来天。她同意陪他坐车作这次旅行。
她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她打算去住的地址,那是巴黎一家庭式膳宿公寓。他们说好,第二天早上他去找她。
在门口,他吻了她的手。库尔维尔好像是偶然地正好走过。侯爵简单地说道:“回头见,我的孩子。您还会来看我的,是吗?”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小行李箱,下楼去了。她好像很高兴,步履轻盈,差一点就要放声歌唱。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使她晕头转向了。在楼层的最后几级台阶(楼梯间光线很昏暗),她听见在中二楼门外有争吵的声音,有几句话传到了她的耳中。
“先生,您是在捉弄我……伏尔泰大街63号是不存在的!”
“不可能,探长先生!伏尔泰大街存在的,是吗?”
“另外,我想知道我来这里时我口袋里的那张重要纸张是怎么回事?”
“一张逮捕证吗?逮捕克拉拉?”
姑娘听出是戈尔热雷探长的声音,她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她发出了一声叫喊,并继续往前走,而不是静悄悄地回到楼上去。探长听到了叫声,回过头来看见了姑娘,就想追过去抓她。
但是他被两只手抓住了,这双手还企图把他拖往门厅里去。他反抗着,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他的身材和肌肉组织都强过这突如其来的对手。但他感到惊愕,不仅是因为不能从对方手里逃脱,而且不得不绝对地服从。他恼怒了,抗议道:“您,您不要干扰我执行公务!”
“但您必须跟我来!”拉乌尔先生大声说,“逮捕证在我这里,是您向我要的。”
“我不在乎这逮捕证。”
“可我必须把它还给您,您要过的。”
“可是,他妈的!这会儿那女孩子就逃走了!”
“您的同伴不是在那里吗?”
“他在街上,他这个人很笨!”
突然戈尔热雷被带到门厅里,并被关在紧闭的门后。他生气地跺着脚,嘴里嘟哝着难听的、骂娘的话。他猛敲房门,然后敲打门锁。但是那扇门纹丝不动,锁也安然无恙。这锁好像是特制的,任凭钥匙转来转去,绝不开启。
“探长先生,这是您的逮捕证。”拉乌尔先生说。
戈尔热雷正想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吼道:“您,您真有胆量!我第一次来访时,这逮捕证是放在我大衣口袋里的。”
“也许它掉下来了。”拉乌尔先生平静地说,“我在这里地上捡到的。”
“胡说!总之,您不能否认您以您的伏尔泰大街戏弄了我,而且您把我支到那里去时,那女孩就在这里。”
“是的,她就在这间房间里。”
“您说什么?”
“她就坐在这把安乐椅上,背对着您。”
“是真的吗?真的吗?”戈尔热雷在胸前交叉起双手,“那么,您是疯了吗?谁允许您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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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良心,”拉乌尔先生以温和的口气回答说,“喏,探长先生,您本人也是一个正直的人,您也许有妻子,有孩子……您会把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交出去,让人把她投入牢房?如果处在我的位置,您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您也会把我支到伏尔泰大街去走一走,您承认这点吧?”
戈尔热雷几乎气疯了,他吼道:“她就在这里!大个子保尔的情妇就在这里!您可是做了一件卑劣的事,您这卑鄙小人。”
“如果您能证明大个子保尔的情妇在这里,那么我是做了一件卑劣的事。但这需要证据。”
“既然您已承认……”
“我只对您私下里承认,否则……完啦。”
“我要以探长的身分去作证……”
“得了吧,没有人会有勇气宣布自己像一名小学生那样被人耍弄过。”
戈尔热雷突然不出声了。这个家伙是谁?他似乎以顶撞他为乐。他很想询问他的姓名和证件,但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不问为妙,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那么,您是大个子保尔情妇的一个朋友吗?”
“我?我们才认识三分钟。”
“那又怎么样?”
“不过我喜欢她。”
“这个理由充分吗?”
“相当充分。谁都不愿意有人纠缠他所喜欢的人。”
戈尔热雷握紧了拳头,准备朝拉乌尔先生挥去。拉乌尔快步走到前厅门前,一下子就转动了门锁,就好像这是一把世界上最好开的锁。
探长赶紧把帽子戴在头上,从这扇大开的门里走出去,挺起胸膛,紧绷着脸,就像一个善于等待、寻找报复时机的人。
五分钟后,拉乌尔从窗口看到戈尔热雷和他的同事慢慢地离去。这说明金发姑娘目前不会再有危险了。他轻轻地敲打几下天花板,然后把闻声而来的代尔勒蒙侯爵的秘书库尔维尔引进室内,并且立即抓住他问道:“你在楼上看见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了吗?”
“是的,先生,侯爵接待了她。”
“你听见他们谈话了吗?”
“是的。”
“你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
“笨蛋!”
拉乌尔常常以戈尔热雷对弗拉芒用的这个词来称呼库尔维尔,但语气要弱一些,还含有一点儿同情。库尔维尔是位可敬的绅士,蓄有一口方正的白胡子,佩戴蝴蝶形白领结,总是穿着黑色礼服,神情好似一位外省官员或丧事主办人。他说起话来绝对地字正腔圆,措词有节制,语调有点儿夸张。
“侯爵先生和这位年轻女子交谈时,用了即使最灵敏的听觉也无法听到的嗓音。”
“老兄,”拉乌尔打断他说,“你使我恼火。你就回答我的问题,但不要说话。”
库尔维尔躬着身子站在那里,仿佛把一切无礼的对待都看作友好的表示。
“库尔维尔先生,”拉乌尔说,“我没有提醒别人我曾给过他们帮助的习惯。但是我可以说,凭着你一口令人敬仰的白胡子所给我的好印象,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我就把你和你年迈的父母亲从贫困中解救出来,然后提供给你一个在我身边的可靠职位。”
“先生,我对您感激不尽。”
“住嘴。我说话不是想让你回答,只是有话要说。我雇你做了各种工作,你该老老实实地承认,你都表现得绝顶愚蠢。我把你放到保护代尔勒蒙侯爵不让他受到威胁的岗位上,已有几个星期了,你的任务是去发现秘密的抽屉、收集有价值的文件、偷听对话,而你做到了什么呢?相反,侯爵已怀疑起你了。还有,你每次使用我们特殊的电话装置时,总选择我睡着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
“在这种情况下,您给我一个星期的解雇金得了。”库尔维尔可怜巴巴地说道。
“不,还没这打算。因为这事牵涉到一个我从没见过的、迷人的金发女孩。”
“先生,我能提醒您奥尔嘉王后陛下的存在吗?您与她……”
“我不把博罗斯蒂里的王后陛下放在心上,只在乎安托尼娜,也就是金发女郎克拉拉。这一切必须迅速地进行,我必须知道瓦勒泰克斯先生在搞什么鬼,侯爵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来了一个所谓大个子保尔的情妇。”
“情妇?……”
“你用不着弄明白这个。”
“我宁愿不要知道。”
拉乌尔表情严峻地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亚森·鲁宾,那个人人知晓的撬窃犯。”
库尔维尔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也许他认为拉乌尔先生不应该向他泄露这一真情。即使这真情再严酷,也不会减少他对他的感激之情,或者说不会减低拉乌尔先生在他心里的威望。
拉乌尔继续说:咽此你知道,我这次投身于代尔勒蒙的事件之中……对内幕毫无了解,我只根据某些迹象行事。我通过我的情报部门获悉一个叫代尔勒蒙的先生破产了,他分批出售他在外省的城堡和地产,以及他收藏的一些珍贵书籍,这引起一些贵族的惊讶。事实上,根据我的调查,代尔勒蒙先生的外祖父热衷于旅行,是一名顽强的征服者,在印度拥有大量的产业及总督身分。多年前他带着百万富翁的名声回到法国,回国不久就去世了,财富留给了他的女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