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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车夫套马,你唤个识路的小厮带路过去将他请来,明日一道上山。”明瑜道。
余大愣住,嘴巴微微张着道:“这……,姑娘连夜请郎中上山做什么?且天黑雪大,怕那郎中不愿来。”
“银钱多多地给他,定要请他过来。记得叫他务必要备好跌打药再来。”
余大虽不解,只也去唤小厮了。明瑜叫周妈妈寻了柳胜河让套车送那小厮去请郎中。周妈妈回来后道马车已经出去了,说完便瞧着明瑜上下打量。
明瑜晓得自己这举动有些叫人费解,想了下,便笑道:“雪大路滑,山中道更难行。叫跌打郎中来一道去,不过是求个有备无患。”周妈妈这才释然。
明瑜未睡,一直等着小厮到了亥时。不想那小厮回时却只带了一包金创止血药,说今日路滑,时有人跌倒,郎中从午后就被人叫去未归,那小厮等了片刻不见人,怕这边等得急,便包了些药回来先交差。
“姑娘莫急,明日一早我再去看下,若他还无,小的就去城里请。”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见明瑜面露失望之色,虽觉着她这举动有些小题大作,只也急忙又这般一口应承道。
明瑜无奈。出来时急了些,只盼着外祖还在家中能及时拦住他,一时未想到将跌打郎中一道带去,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春鸢递了些赏钱给小厮,因夜实在已是深了,便叫人都歇了去。
周妈妈与春鸢一道服侍明瑜睡了下去,自己两个到了外间铺子上也躺下了,低声对春鸢道:“我总觉着大姑娘自打前次落水捞回来后,就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心思仿佛沉了不少,好些事竟比我想得还要周全,且有些叫人看不明白。就比如此次过来探望老太爷,我总觉着有些非比寻常。要说你是日日跟她身边的,你自该比我更灵清。”
春鸢打了个呵欠,含糊道:“是比从前稳重了。只这不是好事吗?姑娘本就是数一数二聪慧的人,从前不过心思散漫了些,如今经那大难,晓得事理罢了。我倒更喜如今的姑娘。”
周妈妈点头称是,二人又念了几句别的,倦意袭来,很快睡了过去。
明瑜躺在里间,模模糊糊听外面周妈妈和春鸢叨咕了几句,四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窗外雪打竹枝的轻微扑簌声也能听到。
前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任她再怎么想,也无法确定外祖出事到底是哪一日,只晓得就是这第一场雪落后从梅峰下来时失足出事的。今日是他上山第一日,到那半山的寒清寺时应该也是午后了,想来应当在与了因和尚煮茶论道,便是去梅峰,应也是明日一早的事,外祖此刻应该还是安全无虞的……
明瑜睡意全无,在榻上翻来覆去,恨不得立时便天明。眼睛望了窗棂不知道多少次,好容易挨到五更天,点了灯起身。
柳胜河虽不晓得自家姑娘何以这般火烧火燎地要请了郎中上山去找老太爷,只也照她意思行事,悉心安排一切。一阵忙乱后,明瑜已坐在了马车之上,众人聚在门前,牵马待要出发。柳胜河不放心,又回身去叮嘱那被打发去请郎中的小厮。小厮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管家放心,小的从前跟老太爷上过几回山,闭着眼睛也晓得路。请了跌打郎中就早早过去,定不会耽误。”
“大管家,我虽非国医妙手,只寻常些的跌打挫伤救治却也晓得一二。不若就与你们顺道上山。”
小厮刚打完包票,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看去,见是昨日冒雪过来的那位访客。
柳胜河看了眼说话的人,吃了一惊。他早听余大说昨夜有位比他们早到的访客被安排住了下来,却万没想到竟会是将军府的少公子谢醉桥,真当是万分凑巧了。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见过礼,回头看了下明瑜马车的方向,略有些踌躇道:“只怕唐突少公子了。”
谢醉桥展眉一笑,道:“我离京之时,奉了一故人之托过来拜望老太爷。昨日才得空闲过来,不巧空遇一场。又听说老太爷若是来了兴致,便是十天半月也未必肯下山。正踌躇着是不是今日上山拜访。方才听余老爹说你们正要去寻江老太爷。如此则正好,我不识路,随了你们一道过去,倒也方便。”
柳胜河听罢,急忙到了明瑜车前,敲了下门。周妈妈探头出来询问,一眼便看到柳胜河身后多出的那少年。有些惊讶,再多看一眼,心中已是不禁暗自喝彩一声。
她在荣荫堂多年,自然练就了一双看人的利眼。见这少年十六七岁模样,肩宽腿长,手背骨节峥嵘突兀,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所致。肤色微黑,一张面庞却生得极是俊秀,此刻唇角微微带笑,眉目间满是说不出的洒脱俊朗。身上罩件黑色滚白狐裘边大氅,隐约露出里面的素色缂丝袍角。站那里,满身华贵,英气勃勃,映得灯笼光晕中照出的四面白雪都像是模糊了起来。
明瑜坐车中,方才隐约就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此时听柳胜河一说,才知道外面这人竟是谢静竹的兄长。虽有些惊讶这巧遇,只对方既然正好是顺道要去拜访外祖,且又能充当郎中,自然不会推拒,点了下头。周妈妈传话,柳胜河便急忙对谢醉桥道:“如此烦劳公子了。”
“该是我扰了贵府才对。”
谢醉桥略微一笑,叫随从去将自己的马牵来。
一行十几个人往西岭山疾驰过去。天色渐渐透亮了起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也终于停了。那周妈妈像是得了魔障,路上竟不住念叨方才见到的谢醉桥,啧啧叹道:“老婆子也算见过不少俊秀人物了,只今日见了这谢公子,才晓得从前所见的都是些鱼目死珠。不过这般年纪就如此招人,日后更了不得。”絮絮叨叨念了数次,惹得春鸢好奇心起,便要学明珮的样偷偷扒开窗帷去看,被周妈妈一巴掌拍了下来道:“越大越没规矩!”
春鸢不满,看向明瑜道:“姑娘,你倒是说说,到底哪个没规矩在先?是她不住口地赞着那什么谢公子,我被撩拨了,这才想看下而已,她又骂我没规矩。”
她两个人在车上顺口扯皮,明瑜此刻心中却是忐忑万分,只面上没有太过显露出来而已,见春鸢问自己,不过略微笑了下。周妈妈看她一眼,这才叹道:“打昨日出门起就见姑娘恨不得插翅飞到老太爷身边的样子。虽不晓得姑娘为何这般着急,只老太爷就在山上,再片刻就能见着了,姑娘要放松些才好。”
明瑜正要说话,忽然觉得马车缓了下来,渐渐竟是停住,只听见车夫不住挥鞭驱马的声音。周妈妈探头出去问,柳胜河跑来道:“车轮大半被雪埋住,怕过不去了。”
“那就下来走路上去。”
明瑜立时道,一边说着,已是拿过顶帷帽戴在头上。
周妈妈和春鸢对望一眼,只好开了车厢门,三人依次下去。
越近山脚,雪积得越发厚,路也被埋,马匹一脚踩下便陷至大半,时常打滑。谢醉桥索性弃马步行。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便看见马车里下来了几个阮家女眷。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妈妈,一个是丫头打扮的少女,中间那女孩想来便应该是荣荫堂的那位大小姐了。想起自家妹子数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位阮家大小姐,把她赞得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下全无,恨不得就投胎阮家当她亲妹妹才好,心中难免便生出了了几分好奇,此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见这女孩头戴一顶女子们外出惯用的帷笠,挡住了容颜。身材娇小,穿件大红色裘领披风,脚蹬黑色鹿皮靴子,立在皑皑雪地中,耀目得似团鲜艳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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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我粗心弄出来的,空白章。不用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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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明瑜下了马车,一脚踩下,“咯吱”一声,积雪便没到了她膝盖下几寸处。边上柳胜河看见,急忙道:“山道难行,姑娘就留在此处,我与谢公子上山去见老太爷就是。老太爷晓得是姑娘过来,必定就会下山了。”
明瑜摇头道:“留在此处也是空等,我与你们一道上去,大管家放心,我能走的。”
柳胜河虽见不到她神情,只从声音里也听出了坚决之意,只得应了下来,埋怨自己道:“怪我考虑不周,该携副软轿让姑娘坐着上山的……”
“姑娘小,我来背着走。”
边上周妈妈抢着道,已是矮身蹲到了明瑜面前。
明瑜心中感动,拉起了周妈妈笑道:“我虽小了几岁,只也不是娇滴滴走不动路的人,何至于要妈妈背我。大家紧赶着上山,早些见到我外祖才好。”说着已从雪地里拔脚;抬头却正和前面正侧对着自己而立的谢醉桥打了个照面。透过覆面的那层紫色薄纱,依稀看到大半张少年的脸廓。虽朦朦胧胧不大清楚,只这一个照面间,倒也确实觉着有些亮眼,难怪周妈妈见过了便不停念叨。
谢醉桥方才已转过了头去,远眺着前方的西岭山,满目尽是千丈雪云,万枝琼树。耳边忽又听她与柳胜河和那周妈妈说话,声音娇软,入耳极是动听,便似被根丝线牵引了般,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不想却与她对望到了一处去。
这阮大小姐虽面覆紫纱,只谢醉桥却觉着她此刻仿佛也正在那层纱下在打量着自己。正要避开目光,她已是先低头了,伸出戴着黑色软皮手套的手,扶住边上的春鸢,当先朝着山脚入口方向去。到了自己身侧之时,见她停了下来,稍稍转过身敛衽一礼,道:“问少公子安。前次与令妹别过,至今念想。烦请少公子回去后,转托我对令妹的问安。”
谢醉桥看不到她脸容,听她说话也如方才那般娇声软语。只不知为何,此刻却突然觉得自己面前这女孩从头到脚地透出丝与她这年纪不大相符的疏远和沉稳,略微一怔间,见她已是重新扶了边上那丫头的胳膊往前走去,因了个子娇小,踏雪而行时,背影瞧着有几分吃力,再多看几眼那白雪地中的火红背影,竟生出了丝恨不得抱她走路的念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心中起了种极其别扭的怪异之感,急忙收回了目光,大步朝山脚而去,踏得脚下积雪纷纷随他脚步飞溅不停。
山中的雪比平地积得更厚,上山之路极是艰难。柳胜河与随行跟了出来的仆从在前,逢了积雪阻路,就用带来的锹铲除雪开道,如此直到大半日后,才终于行到了寒清寺。此时已是将近傍晚,天色又有些灰暗了下来。
寒清寺山门紧闭,四周寂静无声。门口一株积满了雪的老槐树上停着只寒鸦,被来人的脚步声惊动,侧头看了一眼,怪啼一声,扑棱棱展翅腾空而去,带得枯枝上的积雪纷纷坠溅。
柳胜河上前叩响门环,片刻,寺中小和尚闻声而出,合十见礼。听到询问江老太爷,笑道:“老太爷过了晌午,就与书童一道往梅峰而去,尚未归来。”
柳胜河闻言,回头看向了明瑜。
明瑜方才因了爬山行路,极是辛苦,此刻正全身发热,气喘未定。一听到外祖果然竟真的已经去了梅峰,瞬间心中一阵狂跳,颤声道:“快,这就上梅峰去!”
柳胜河被她紧张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自觉看了眼边上的谢醉桥,见他也正望着自家小姐,神色间仿佛带了丝迷惑。
明瑜惶急万分,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