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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百夫长是后来到的军士,这琉璃城共计八万多人,他哪里能记得清楚谁家马车是什么模样,虽然这妇人打扮贵气,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低低道:“莫说马车里面是城主的三哥,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一样遵守命令,绝不能随意放行。”
花媚儿见这名百夫长如此愚钝,不由扬手便给他一巴掌,怒不可遏道:“放肆!就是你们城主北宫逸看到我,也要叫我一声三嫂儿,你居然敢对我如此不敬!”
百夫长捂着脸,神情有些沮丧。
花媚儿见状不由得意起来,忽然,那百夫长高声道:“城主,属下被您的三嫂儿给打了,你还不现身吗?”
花媚儿微微一怔,却听闻空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笑意。
百夫长摇摇头,慢慢抬起眸子。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见一个男子正瞧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城墙旁边最高的树桠间,俊美的面容盖着一本书册,替他挡着阳光,竟在这落雪的枝桠上忙里偷闲。
此刻,他把书册慢慢放下,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树枝被北境寒风吹得飘飘扌五摇,偏偏那树干上方半倚半躺的身影,飘〔然飒飒,一派平稳安然。
只见一袭的华服轻轻垂落在树梢,他缓缓坐起身子,一阵清风袭来时,身上的落叶被悠悠吹向远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诸人,目光落在花媚儿的身上道:“方才你说……是我三嫂?”
“见过小叔!”花媚儿轻声一笑。
“小叔?谁是你小叔?”
北宫逸只是一笑,斜长的眼角一挑一睨,对她并不客气,悠悠然道:“北宫啸身旁的女人委实太多了,他身旁的通房曾经就以三嫂自居,若每个女人都要成为我的三嫂,个个都要提出无礼的要求,北宫家族看来迟早也要乱套不是?”
花媚儿柳眉倒竖,暗道自己怎会那些庸脂俗粉一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然而北宫啸并没有出来解释什么。
“四弟!既然你在这里就好!”此刻,马车内的北宫啸缓缓道:“我在北宫家族那边还有一些产业没有安顿好,这次需要回去一趟!希望你能放我通行!”
“三哥,现在仓库的粮食被烧,你的嫌疑最大呢,你这么走了,岂不是有些畏罪潜逃的意思?”北宫逸翻开书页,接着用书遮着阳光,半眯眼睛,微笑着道。
北宫啸蹙了蹙眉,深邃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幽寒,面色亦越发阴沉,这次花媚儿果然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这时候,忽然一队侍卫策马踏雪而来,为首的正是花闭月。
花闭月纵身跃下了马来,雪白的披风衬得她英姿飒爽,昂首看向北宫啸与花媚儿,微笑着道:“二位这么急着离开,究竟是什么缘故?”
花媚儿冷冷看着花闭月,对她心中极是不耻,又是嫉妒,又是痛恨道:“江南阿月,我们有要事需回去处理,你别阻拦我们,否则以后出了事情,看你怎么给北宫老爷交待?”
花闭月淡淡道:“还是担心自己怎么交待吧!”
语落,只见花闭月从马匹袋中取出一个沾雪的瓶子,似乎是从雪地里面寻出来的,花媚儿看到瓶子,面色顿时一变,花闭月也不理会她这般模样,倏地直跃上树,轻轻站在北宫逸的面前,雪花簌簌而落,树杈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波涛般上下起伏着,好像随时要断了一般。
“这是什么?”北宫逸漫不经心地问道。
“火油瓶子,也是这次烧了粮草的罪证。”
“哦,让我看看。”
“你看这上面的字迹,应是在隆记铺子买的!”
“隆记铺子……正是三哥的产业,看来有人行事时,笨手笨脚的呢!”北宫逸轻哼了一声,微微眯眼,眉梢微微上挑的轻笑着,清俊神韵立时变得邪肆不羁,笑容里还带着点不屑的味道。
“三哥,你现在怎么解释呢?”
北宫啸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宫逸却并不怕他耍什么花样来,只是烧粮食这手段委实太拙劣了!确不像是北宫啸的做法。
此时此刻,北宫啸慢慢从马车内走出,低低道:“关于此事,我起初并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心中却有些眉目。”
他忽然来到花媚儿身侧,抚了抚她的肩膀,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手指忽然轻轻掠过她的穴道,缓缓道:“我的侍卫说你每晚都偷偷溜出去,做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做的!”
他慢慢转身看着北宫逸道:“都是这女人随意揣测我的心思,做出这等蠢事来,居然拿走我驱寒的火油,我府内两名侍婢都是证人,我便把她留在这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你……花媚儿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男人,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薄情寡义,可惜她竟被点了穴道,却说不出话来,否则,她一定会把这个男人的目的都说出来,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能开口说话,就能改变现在的一切。
“四弟,我可以走了吗?”北宫啸目光盯着北宫逸。
“好,既然如此,三哥可以离开了!”北宫逸眯起眼睛,方才那一幕虽落入他眼中,不过此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北宫啸坐着马车离去,周围两队侍卫紧紧跟在他身侧。
花媚儿双腿发软,竟是瘫坐在雪地上面,暗自磨了磨牙,唇舌之间无法动弹,眼中却逐渐闪出决绝凄艳的厉色目光!
北宫啸这个负心汉子!北宫啸……你好狠的心!
她暗自地恨着,只见花闭月来到了花媚儿身旁,唇角微动,叹息一声,叹息声中几乎带了些怜悯的意味:“妹妹,我早说过,太依靠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琉璃城已经颇具规模,街上的茶铺生意极佳。
花闭月破天荒得到林熙寒的邀请,去茶铺品尝极品茶叶。
当她来到茶铺的雅间,正遇到北宫逸走上楼来,见到花闭月后,北宫逸笑容加深,双唇不点而朱,仿佛石榴一般的红艳,两人进入雅间,看到屋中是用屏风隔开的,正好临街而坐,依稀可以看到街上的景色。
恍惚间,二人看到一个身着华丽青衫衣袍,披着雪白色狐裘的男子悠悠地行来,他的衣衫如云漫卷,被寒风吹得悄悄交错纠结于一处,转眼间又被清风吹拂开去,如同一枝绰约朦胧,优雅华贵的玉兰花,自雪地间翩然绽放开来,正眉目清冷地向花闭月与北宫逸走来,那款款随意的步态,无处不雅的举止,令人为之失神。
此时此刻,茶楼内传来歌女悠扬古朴,动听的歌声:
“日落西山兮月东升,长风浩荡兮月如钩;
玉殿琼楼兮天月圆,清波起荡兮地月缺;
明月皎皎兮照我影,对孤影叹兮起清愁;
明月圆圆兮映我心,随白云飘兮去难归;
明月弯弯兮照万里,千万人泣兮思故乡。”
这歌曲曾是诗经中的词曲,如今常来竟有种魏晋时期的味道,茶楼中的众人更显得有名士风雅,琴声也渐渐传来,那琴声和歌声都飘渺似云,悠悠荡荡,清清雅雅,仿佛遥相应和。
众人都侧耳倾听,神情流露出几分赞赏。
只有北宫逸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昏昏欲睡。
茶香氤氲,热气腾腾,赶走了寒冬冷意,花闭月慢条斯理地吹着已冲泛起的茶花,轻轻啜了口茗。
自从收到林熙寒的画卷后,花闭月派人送了回去,林熙寒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下次又改送给她一盆盆栽,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花闭月也不好拒绝。毕竟,林熙寒这段期间为琉璃城付出诸多心血,若非林熙寒,凭着她的能力,也仅能建造出与北庭差不多的城池,所以林熙寒功不可没。
何况,这段时日他中规中矩,深居简出,没有对琉璃城的女眷们有任何逾越的举动,若非曾经见过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花闭月恐怕很难相信此人是一个红尘浪子。
经历两世的花闭月深知,人终是不可貌相的!
林熙寒进来对二人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侧,一拂袍袖,跪坐在案几锦垫上面,屋中暖炉正安静悠闲的煮着水,他的神情十分淡然,凝神倾听着,又好像在等着壶中的水何时沸腾。
本来对此人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但自从他坐在自己的身侧后,花闭月不由目光一侧,凝视他一眼,细细打量着此人,虽然早已不是魏晋的年代,他居然双腿正坐,这种很容易让人双腿麻痹的姿态,此刻,看上去有另一种特别的风情。
林熙寒目光扫过对面的北宫逸,淡淡道:“近来你很少休息?”
北宫逸懒懒伸个懒腰道:“是啊!你说半月后有人回来收拾这烂摊子,我都等了一个月了,还是没人来!”
“放心,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愿如此吧!”
“不过……喝茶可以提神!”
听闻此言,北宫逸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几口。
此时此刻,林熙寒的声音胜过悦耳的琴声,声调漫然,却又仿佛随时要悠然而去:“品茶不知道茶名似是不妥,这茶叫雨前龙井,不过……却不是用手采的,是贵族挑选年轻美貌的女子,叫她们以舌尖挑下茶叶来,请茶师调理后放入袋中,在她们身上烘干!”
想到这茶的出处,北宫逸本来喝了两口,立刻喷了出去!
他有些气恼得道:“林熙寒,你……这鬼地方,小爷下次再不来了!”言讫,跑到外面漱口去了。
花闭月端起茶杯,接着放了下去,也没有了饮用的兴致。
李白羽闻言一口气饮尽这茶,只觉着口齿留香,美不胜收,忙歉意连连道:“林大师,我家少爷其实有洁癖,闻不得女人脂粉味道,这茶水估计让他连饭够吃不下去,您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他。”
他对二人点了点头,连忙跑下楼去。
如今,雅间内只剩花闭月与林熙寒二人,一时间,很是安静。
林熙寒缓缓直起身来,替她倒了一杯茶,目光依然无波无澜,那姿态真是从容有礼,无可挑剔。
手指拂动下,长袖滑下,林熙寒一手将袖子扯起,一边把茶水递于她的手中,修长如玉指竟顺势在她的掌心,不知是何原因碰触一下,吓得花闭月向后一躲,却不慎碰翻了茶盏。
那茶水极烫,竟溅落在她的肌肤上,霎时出现一片小小红斑。
“抱歉,我来看看!”
男子轻轻碰到她的手,双手碰触,他把窗边的积雪涂抹在她的手腕上,此番,花闭月并没有躲开,心中默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她低眸一瞧,正瞧见林熙寒那一对清冷彻底的眸子正看着她,在那幽深的黑瞳中,似乎看到一丝勾魂摄魄的星火儿,竟让她生出一种清雅、冷艳,凄美的感觉来,花闭月咬了咬唇,不知道他这目光是否天生?只是刹那间的风情展露,却如静水投石,在人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花闭月的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再看时他已慢慢地坐回在她身侧,目光看向台中的伶人的歌舞。
琴声停歇,花闭月缓缓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雨前龙井这种茶。”
“世间没有这种茶,我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
花闭月不由一诧,没想到这个冷冷淡淡的男人居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