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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念一起,他顾城风不可能永远以秦邵栋的身份示人,若他能收伏这些人,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全心辅佐他,届时,配合苍月攻入汴城,将事半功倍。
但如何要让这些人俯首称臣,那首先切入点,就是从治家开始!
思及此,顾城风冷漠一笑,“杖三十!”
三十杖,对一个女子而言,根本就是没活路。
桂东鸣、李承载、张得贵等人齐齐跪下,“王爷英明!”
“王爷饶命……,以后妾身再不敢了,王爷,王爷,您,您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王爷当日接飞舞回来时说的,王爷又忘了?”她象是无法置信突袭而来的变化,一只手不停抹着脸上的泪痕,惊得连话都有些含糊,“怎么能忘了,说过誓言,不过数日,怎么就能忘了呢?”
楼飞舞见他不冷不热的神情,垂了眸又见他白色繁复章纹的广袖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势又冷了几分,心底全凉,心中隐隐感觉,今日若还是象往日般使性子或是光哭哭啼啼,定是不得讨好!
而几个将军,显然是更愿意看到她被处罚,想来,对她屡次闯书房已感到极度不满。
突然,福至心灵般,咬了牙下跪,“飞舞不敢劳王爷动手,飞舞一条命是王爷给的,王爷想把飞舞送给古卫扬那阉人,飞舞从不问缘由。王爷把飞舞要回来,飞舞还是乖乖服侍王爷。如今王爷要杖责飞舞,飞舞可否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古卫扬这个名字,令顾城风眸光一闪。
“这一次王爷把飞舞撵了,吃三十大棍,飞舞定已是残缺之身,想来也再无机会再服侍王爷,请王爷赐飞舞的卖身契!”当年,她被秦邵栋看中,就是因为在红楼中,她宁死抗拒一个恩客的无礼要求。
秦邵栋后来还赞她,古来红楼出烈女,果不其然!
楼飞舞低着首,眼角却瞟到前面的人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毫无上前扶她起来之意,眼神由先前的彷惶渐渐变得恐慌,说到“残缺”二字时,似乎再强撑不下去,崩溃哭倒在地,钗环坠落,秀发半边披散,周身萎靡,“王爷,妾身半生飘零,以为遇到王爷,终是有人怜爱,虽说这王府后院是非不断,但总比被红楼的嬷嬷接二连三地送人强。谁知道今日不过是送了碗汤,王爷竟罪责至此!”
众人不语,继续听着眼前的女子声泪俱下地在控诉,“可论究原因,还不是一开始这狠心男人的纵容么?怎么今日说翻脸就翻脸,连个商榷的余地也无?”
顾城风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百端变化,唇角裂开一丝诡异的笑,“既是如此,那本王就赐还你卖身契,不过,念你今日本承着好意,这杖责便免了,但本王要将你送给古卫扬,你可愿意?”他原本就是薄凉之人,对于旁的女子,他也未曾有过侧隐之心,这世间除了锦儿,谁的泪也流不进他的心!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桂东鸣几人微微吃惊,若说秦邵栋第一次把楼飞舞送给古卫扬,无人腹诽,毕竟楼飞舞在清王府无名无份,但如今的楼飞舞已然是正式从侧门抬进的妾氏。
高门府第,打发一个妾氏,生死可不论!
但将自已的女人送给一个阉人,这就涉及到王府的颜面了,众人虽不明就里,但也是不敢多问,个个静侍一旁,半垂着首,一脸的恭顺。
听到“古卫扬”这三个字,顿时,一腔热血“嗡”地涌至楼飞舞的大脑顶部,心如鼓在重锤,“王爷,您,您说什么?”
顾城风淡淡问:“可愿?”语气仍是无丝毫置喙的余地。
楼飞舞眸光破碎,用袖襟抹干眼角的泪,吸了一口气,唇角微挑,思忖着先保住命,再慢慢计较,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王爷送给卫扬那阉人。思定后,咬了咬牙,伏首而拜,道:“谢王爷恩典!”
桂东鸣暗叹一声:得,看来今日也仅是多看一场戏,这议政书房的门,还是守不牢。
张得贵亦心中暗叹秦邵栋太过妇人之仁,方让府里的一个小妾不知收敛至此,竟在如此严肃的地方演起戏台上的苦情戏,不愧是红伶出身,身侍数人。
顾城风坐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直至楼飞舞行完大礼,待她离去后,他方将轮语调转个方向,坐在了书案之后,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道:“西楼,吩咐人看好!本王留着她有用!”
西楼谨声回道:“属下遵命!”
“承载,你先回营,马上着手安排迁都齐州事宜!”
桂东鸣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略带迟疑地问,“王爷,迁都齐州的话,这些王府的内眷应如何妥善安排?”恐怕这些人一听到要迁到蛮荒之地,个个肯定使出浑身的懈数阻扰。
而留在建州的话,随着他们迁都齐州,这里很可能会失守。
“本王会吩咐管事,将她们全部迁外别苑,她们不过是一群妇人,想来秦邵臻也不会拿一群毫无威肋的妇人开刀!”
毫无威胁之意,便是这些妇人于她无足轻重!
“建州牵连太多利益,”顾城风顿了一下,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建州不会失守!本王会让秦邵臻暂时无暇顾及建州!”
李承载双手一揖,“王爷英明!王爷还有何吩咐,若没有,末将马上去准备一番!”
“西楼你先留下,其它人退下!”顾城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西楼微躬着背,心中略略感到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人举手投足象极了一个人,可这个人明明……
顾城风靠在轮椅背之上,雪白袖襟滚边下的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随意敲打着案面上。
此刻,顾城风在思忖着楼飞舞方才一句无心之语,他感觉里头隐着一些有用的信息。
据他了解,秦邵栋多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但在正经事上,从不因为女人而误事。
比如在处理楼飞舞之事上,透着一些明显的诡异。
顾城风突然转眸看向西楼,“西索月,你说说,秦邵栋亦是个人中龙凤,送出去的女人,怎会无端要回,还因此与古卫扬反目?”
西索月倒抽一口冷气,带着惊疑探向顾城风。
方才,清王秦邵栋竟直点他的真实身份——
“索大人,是朕!”顾城风缓缓站起,绕出书案,负手站在西索月的一丈前方,朗目平静如水,却不怒而威!
听到顾城风以“朕”自称,西索月本能地猜是顾城风。
“殿下……你是?”西索月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其真假,锐利的眼神频频扫视在顾城风的身上,却发现,眼前站的人身姿如白杨般挺拔,明显比秦邵栋高出一寸,而面若蓝天干净,分明是顾城风才拥有的风彩。
“难为你在秦邵臻和秦河双面夹击下还能把秦邵栋带回建州,有了秦邵栋,秦邵臻在大魏朝堂之上缚手缚脚,索月,这些年,你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朕的重托!”
“皇上…。”西索月霎时褪下了平日木讷平静的容颜,脸上呈出恸鸣之色,胸腔起伏中伴着微微的颤抖,顾城风的驾崩消息对他们在大魏的细作而言,不亦于晴天霹雳,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不能为帝王恸哭、不能为帝王戴孝,甚至陪着秦邵栋继续流连在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可此时,帝王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饶是一个铁汉子,也无法掩饰此时心中的激动。
顾城风走前几步,掠向西索月的眼光里,透着坚定,“朕一醒来,就成了秦邵栋,躺在清王府,朕知道是你全力将朕从扬州救回,朕现在想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顾城风初醒时,亦很震惊,先是触目四周,全然是不熟悉的人和物。
而从众人的称呼中,他方猜出他此时已是另一个身份。
他不动声色,站到铜镜前,一眼便认出,铜镜中的那一张脸是大魏清王秦邵栋,所幸,他马上知道,这不是穿越回来时灵魂诡异地落在别人之身,而是被易了容。
因为,只要他指腹轻轻一抚脸上的表皮,脸部的神经感受到的是一种隔着若有若无的触感,而不是表皮肌肤真正的接触。
西索月不再犹豫,当即跪下,刚一俯首,鼻头处狠狠一酸,哽咽道:“末将西索月给皇上请安!”
“哭什么,堂堂苍月的禁军统领!”顾城风堪堪掠了他一眼,上前,微俯身,伸手覆于西索月的肩上,“起来说话!”
“谢皇上!”西索月用袖襟抹去脸上泪痕,起身时,略显尴尬一笑,“让皇上见笑,末将是个粗人!”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挑,不置与否。
“皇上,半个月前,清王收到消息,大魏秦邵臻秘密前往扬州同傅王秦河会面,两人相约在扬州的锡矿矿山,清王秦邵栋感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迅速暗调人马包围住矿山的出口,又暗中联系了秦邵臻身边的一批护卫,联手策反兵变,刺杀秦邵臻。结果,于扬州锡矿矿山上中计,清王反而被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人联手伏击,不仅仅损失了暗中效忠于清王府的皇城禁军,清王亦受了重伤。属下等人带着清王转移,设了调虎离山之计,兵分七路分别引开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护卫队,圣招擅易容,所以,他奉命为清王易容,带着几个护卫从另一条路走。没想到,等属下撇开秦邵臻的人后,到达汇合点,却发现圣招所领的队伍迟迟不曾现身。”
顾城风眉目深凝,“后来在哪找到?”
“在矿山的深处,属下找到圣招和皇上时,皇上的脸已是清王的模样,只是圣招…。”西索月缓缓跪下,脑子里浮起圣招那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在一块干净的布里,还包着两块烤熟的肉,显然是圣招在准备牺牲前,就做好了准备,割下大腿的肉烤熟,以备顾城风醒来时裹腹。
“圣招如何?”圣招是“圣”字辈的四海影卫,曾经在顾城风身边暗中护卫了五年之久,是顾城风身边最精锐的四海影卫之一。
在顾城风登上帝位不久,便将所有的“圣”字辈的影卫调往大魏扬州和建州,圣招是潜伏在建州清王府的影卫,听令于西索月。
“圣招,圣招他……”这种憾天恸地的忠诚让西索月泪流满面,“属下发现圣招已死去多时,属下查看了一下圣招的死因,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
西索月言及此,目光微动,一瞬间变得有几分遥远,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时候,那时他与圣招一起受极训,后来,圣招成为太子顾城风的贴身影卫,而他却被派到了当年还是王爷身份的顾城亦的身边。
顾城风登基后,他与圣招等人易容成秦邵栋身边的护卫,潜伏在清王府。
这些年,他与圣招共事,两人早已是肝胆相照,虽然他认为对圣招的死因瞒着帝王会更好,但细一思忖,那对死去的圣招极为不公,虽然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卫。
“皇上……属下发现圣招时,他的手腕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上面已血液凝结,属下查看时,确认这样的伤口并非打斗而留下,而是圣招他自已……割开左腕上的血管!”西索月语至末尾,声已哽咽,当时的他还很想不通,秦邵栋的存在,固然会深化大魏的内斗,但何致于让圣招如此拼了命救他的性命,原来如此!
顾城风闻言,眼眸瞬间染上一层血红,行至西索月身前,微微俯身,左手轻覆在他的右肩之上,杀戮的气息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渗出,“他用血救了朕一命!他日,朕会用秦河的血来祭奠圣招!”
“属下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