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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盯着黑发年轻人的指尖,和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王权徽章,不明的复杂情绪在那双灰色的瞳眸之中一闪而过——然而,就好像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掩饰自己情绪的高手,灰发男人只是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淡淡地继续道:“你已经变强了,但是要跟莱恩比,还是差了很多——‘飞鸟莱恩’是九岁就被‘红’收入组织的职业杀手,现在他二十五岁,无论从体力还是体能来说,正是作为一个杀手的黄金年龄。”
阮向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很没创意地“哦”了一声——
白雀说的,他当然都知道,他早就说过了,能把人体的所有结构直接转换为物理数据的人,不止他白雀一个,所以,自己和那个天仙美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少,阮向远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在阮向远不那么积极的回答下,禁闭室之中再一次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阮向远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再继续沉默下去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他动了动脑袋,微微歪着头看着站在牢房外的灰发男人:“你想说什么?”
“你打不过他。”白雀直白地回答,“想要从普通的手段从他手中名正言顺地接过王权者的位置,别说三个月,再给你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
这是在怂恿老子玩儿阴的?行啊睡神大爷,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一肚子坏水?
阮向远忍不住嗤嗤地笑,当他抬起头看着白雀的时候,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敛去,然而……
“说这个有什么用?雷切交代你来的?”
从黑发年轻人口中说出的话,就连白雀都不得不露出了瞬间的惊愕——
“你……”
“太明显啦,”黑发年轻人重重地向后倒去,脑袋砸进枕头里,手放松地放置于肚子上,他看着苍白没有一丝污渍的天花板,笑眯眯地,语气淡定地回答,“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想到连你这样的人都会听他的话,多少还是会觉得很惊讶。”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次游泳馆之后。”阮向远笑了笑,“我被雷切压在后面,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那家伙是有睁眼说瞎话说什么狗屁跟你走到餐厅才折回来,但是你懂的,他的话信个三分之一都算抬举他了……老子才不会这么随便就上当受骗。”
白雀:“……”
“更何况,正常人看见我脚上的东西之后,肯定要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一句,就再也没有问过……自从那次游泳馆之后,你态度也变得很奇怪。”
“你比我想象得聪明。”
“那是你们把我想得太笨。”
“明知道米拉的事明明是个拖延你的陷阱,怎么还往里面跳?”
“因为看着愚蠢的人自作聪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阮向远打了个呵欠,最近无聊的生活让他的作息规律想个老头子,“今晚也是那个人让你来的?”
“不是。”白雀一口否定,阮向远愣了下,翻了个身,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外面白雀的脸——虽然看不太清,但是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对视上黑发年轻人微微讶异的目光,男人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就继续道,“只是来提醒你夺得王权者的正确方式——以免你出来以后,走更多的弯路。”
这个时候,首先要做的当然不是没心没肺地说“谢谢”。阮向远微微眯起眼:“如果你是那家伙的人,那么无论谁当王权者对于你来说都一样吧。”
“因为你是他最终选定的那一个。”白雀淡淡地回答,目光停留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踝之上,“从这个东西挂上去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被决定了。”
阮向远顺着白雀的目光看去,在定格在自己的脚上时,他愣了愣,抬起脚,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狗项圈而已,被搞得这么复杂,阮向远下意识地伸手拽了拽,折腾了两下之后,腿是举累了,项圈当然也没拽下来。
当他这么努力地折腾够了之后,再抬头时,白雀已经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别说杀手的黄金年龄是二十五岁,我看三十五岁的魔鬼教官完全也是当仁不让的嘛。挺刻薄地想着,黑发年轻人翻身从床上面坐了起来,期间,他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脚上的狗项圈……
从进入绝翅馆开始,那相对于普通新人来说简直是过于坎坷的经历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阮向远抓了抓头发,又有些闹不明白的是,怎么到了临门一脚眼看着他就要失败的时候,幕后黑手大BOSS蠢主人却忽然变得如此坦诚——
哎哟,难不成是“死也让你死得明白”这样的慈悲心发作了?
这个问题,阮向远没想明白。
然而,当他离开禁闭室的同一时间,他发现,自己大概也没有机会弄明白了。
当夕阳西下,阮向远终于走出了那个关押了他整整半个月的禁闭室——伊莱真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明明是王战日的同一天,却还是硬生生地将放人的时间拖延到了傍晚,王权战完全结束的时候。
阮向远出狱的时候,外面还下着细细的小雪——雪已经下了一天,不过,哪怕是赤脚站在室内通道里,充足的中央空调也没让阮向远觉得太冷。
某个只会打嘴炮的红毛残渣没来,那必须是预料之中的。只不过……在看见前来迎接的人的那一刻,阮向远觉得自己简直是从脚板底冷到了屁/眼——
“……我当然也没指望有鲜花美男夹道欢迎,”站在禁闭室门口,黑发年轻人缓缓地眯起眼对着背对着他的男人说,“不过看见你站在门口的这一刻,不得不承认我有一种转身回去继续被关禁闭的冲动。”
“——别这么说嘛,小狗。”
站在窗边的男人将唇角边的烟取下,缠着绷带明显缺了一根手指的手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男人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屁股,将最后一点儿星火在窗棱的薄薄积雪上熄灭,他转过身的时候,从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凌乱,他的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然而,那只还完好的眼睛里的疲惫却出卖了此时此刻他的情绪。
是的,在前一秒,阮向远甚至想过来接他的人可以是缺胳膊断腿万年不离床的老神棍,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鹰眼。
黑发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鹰眼意外的目光下,蹭蹭大步流星向他走来,抬起手,一巴掌摁在男人的胸膛上——
鹰眼:“……”
阮向远微微蹙眉,抓了抓,衬衫之下,肌肉结实,还能感觉到人体的温度。
“小狗,这么热情?”鹰眼在瞬间的愣怔之后笑眯眯地说,“这里是走廊,你要是想摸的话,回我牢房让你摸个够。”
而相比起眼前漂亮的男人那因为笑容而过于生动的泪痣,黑发年轻人的脸却比死人还难看,他猛地阴沉下脸,抬起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漂亮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王权徽章呢?”
手被一只柔软的手覆盖。
鹰眼微笑着,轻轻拉开了抓在自己胸口的手,在对方猛地一下缩回自己的手的同时,男人唇角边的笑意更深,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复述别人的事情——
“被拿走了。”
阮向远一怔。
“怎么,很惊讶么?”鹰眼淡淡地自顾自地说着,就好像没有看见面前黑发年轻人的反应。
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最后一根烟草已经在等待眼前的这个黑发年轻人的时候抽完,仿佛有些失落地垂下手,他微微低下头,看了眼面前神色捉摸不定的黑发年轻人,忽地笑了:“做什么摆出这副表情——当初邀请你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大概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你自己不同意。”
自然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渐渐拽紧,阮向远撇开脸,将视线定格在走廊上的一块污迹上面,若有所思地问:“莱恩背叛你了?”
“王权徽章是雷切拿走的,亲手,从我这里拿走的——懂了么?”并没有回答阮向远的问题,鹰眼唇角边的笑容扩大,“喏,小狗,你看——现在三号楼,真的变成二号楼的所属物了。”
“……”
鹰眼顺着阮向远的目光撇了一眼,在看见那白森森的墙上异常刺眼的污渍之后,他又缓缓地转移视线,外面,黄昏天已经被层层乌云覆盖,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雪即将即将临——
“外面已经变天了啊,小狗。”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鹰眼微微低下头,借着窗外白雪的映照,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瞳孔黑白分明,当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就连呼吸都不知觉地放慢。心里一松,男人噗地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抬起手揉了揉面色沉重的人的头发——
“用不着摆出这副表情,”男人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其实没这么严重。”
阮向远抬头瞅了他眼,无声地拍开他的手。
“失去的,总还是可以拿回来的。光是这样想的话,总不至于完全绝望,对吧。”鹰眼沉吟了一会儿,推着阮向远往通往三号楼的方向走。
……
当阮向远彻底踏进了他以为本应该属于三号楼的领域,却在踏上本该属于自己的地盘的第一秒发现,鹰眼之前说的话,大概完全不是所谓的“开玩笑”那么简单——如果情况并没有多严重的话,至少他不可能看见二号楼的高层大摇大摆地在曾经属于三号楼的走廊上径自通过。
走在阮向远身边的男人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然后对此视而不见,但是阮向远自己却做不到。
当他们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在谁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黑发年轻人忽然伸出手,拦下了那两个迎面走来的勾肩搭背的二号楼高层——面前的这两名二号楼高层的其中一个他还认识,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阮向远记得这个犯人曾经满脸无奈地替还是狗崽子的他摁过王权者专用电梯。
“恩?”被拦下的第一时间,那个犯人是有些惊讶的,在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黑发年轻人的时候,后者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危险气息让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下,但是这个犯人随即很快放松,稍稍站直了背脊,吊起眼角,拖长了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地说,“是你啊,小狗。”
阮向远掀了掀眼皮,看着眼前的犯人,咬着后牙槽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是三号楼的通道。”
面前的犯人停顿了三秒,而后忽地一下笑了。
“可是从这里直接走到餐厅会比较近一点——你也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哈——”
“这里是三号楼的通道,”阮向远的语气平淡,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面前的二号楼高层,“听不懂吗?”
黑发年轻人的强硬态度让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了一个温度。毫无预兆地,男人猛地沉下语气,和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些微嘲讽的表情:“小狗,看在你是老大以前情人的份上,好心提醒一下你,有些事情还是视而不见比较好,更何况——”
男人重新迈开步伐,在和阮向远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伸手拍了拍沉默的黑发年轻人的肩,淡淡道:“更何况,这似乎也是你们老大的意思。”
阮向远:“……”
男人大笑着离开,背对着阮向远摆了摆手:“祝二号楼和三号楼友谊长存,长命百岁!”
阮向远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目送着那两名二号楼高层大摇大摆地离开——他们赤着脚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