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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那包裹中是赏给家中小辈的礼物,未曾想到是为他备着的皮袄,预防他着凉。
“感动了?”龚青岚瞥见他眼底的波动,鼻头一酸,更加坚定了心底的想法。
齐景枫低低的笑出声,清冽的嗓音如玉珠落盘,温润悦耳。似乎是他身上的皮袄起了作用,温热了他的身子,声音也化去了冷意,暖暖的如三月的春阳。
极浅淡的笑容,使他阴郁清冷的病容,平添了几分神采。龚青岚一时竟看出了神!
齐景枫觉得她凡事淡定从容,沉稳的超越了她的年龄。碰上洞房换夫之事,只不过一怔,便坦然接受。光是这番定力,便是无几人及得上。
没想到,被他一笑,却是呆了。不禁起了捉弄之意:“突然发觉为夫样貌俊美?”
“咳——”红鸢觉得姑爷通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表情行为一板一眼,未料到也有风趣一面,一时惊得呛了口水。
几声咳嗽声,倒是惊醒了龚青岚,记起自己的糗态,一时红了耳根。
“起风了,快些回去,小心受了凉。”龚青岚语速极快的说完,便拧着帕子匆匆走在前头,一个眼角都不敢看齐景枫。着实惊吓不小,前世齐景枫虽对她极好,做事循规蹈矩,严厉的如同小老头。哪会如此打趣人?
齐景枫望着前头蹿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嘴角微扬:他有这般可怕么?
……
齐景枫用完午膳,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龚青岚吩咐红鸢整理好茶具,让婆子送到梧桐苑门口。叮嘱红玉看守院子,领着红鸢去大夫人处。
敲敲爬满常春藤的院门,里面毫无动静。断断续续敲了几下,一个中等身材的嬷嬷走了过来。身形清瘦,包裹着头巾,穿着极为朴素。粗布衣裳泛白,却浆洗的极为干净。
“是大少奶奶?夫人身体抱恙,不便接待。”嬷嬷笑的和蔼可亲,一双细长的眸子暗藏精芒,上下打量着她。
龚青岚福了福身,这是燕北王妃从皇宫里太后身边讨来的三品女官,随着大夫人陪嫁到齐府,一生未嫁,受得起她一礼。
“倒是岚儿来的不是时候,便不叨扰母亲清静,嬷嬷且先回去照料母亲。”龚青岚自是知道身体抱恙是说词,也不恼,闲适的席地而坐。
娴熟的烫杯煮茶,待茶叶下沉,芽叶舒展,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如云蒸霞蔚。幻化出含苞待放的莲花,片片花瓣层层叠叠的绽放,如梦似幻。
藏在一角观察龚青岚的嬷嬷,老练的眸子里迸发出惊愕,健步如飞的去了大夫人的屋子。
正文、第六章 祸事
得愿进梧桐苑在龚青岚的意料之中,大夫人与自家祖父、祖母亲厚,最是钟爱牡丹与茶艺。
她曾经学习茶艺不过是讨好附庸风雅的齐少恒,如今却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场。不禁感叹:有所得,便有所失。虽是进了院子,却让大夫人更加怀疑她的用心了。
花婆子搀扶着龚青岚的手小心翼翼的踏过青苔石阶,踏入院子。龚青岚细细的观看,一路走来,厢庑游廊,小巧别致。院内不似外边奢华壮丽,多是山石树木。小道两边一指高的嫩绿草地,上边零星点缀着各色花朵,甚为素雅幽美。
龚青岚恍然,这座院子当年是二老太爷一家居住,后因财产纠纷,一家划分为二,这个院落也算是独立的门户。然,并无多久,二老太爷步步升迁,在京中文渊阁任内阁学士。一家大小迁至京城,院子至此荒废。
说到这,不得不说齐府发家史。在燕北也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当年高祖父那一辈是大地主,后经商做起了丝绸锦绣。家业越发壮大,子息却单薄,一脉单传。直至曾祖父那一辈,适才生了两个儿子大老太爷齐旺与二老太爷齐盛,人丁开始兴旺。
大夫人入住,简单的修葺了一番,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徐嬷嬷,母亲近来身体可好?”龚青岚真心实意的想要亲近大夫人。齐景枫的日子太苦,所有待他好的人,都心存算计。唯一亲近他的,却是不在身边。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便爽利了一些。这两日能下床走动,胃口也增进了。”徐娘打量着龚青岚,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衬得肌肤粉白。两弯柳眉下,一双凤目灵动传神。微阖的樱唇嘴角凝着笑,瞧着便喜庆。
温婉沉稳的性子,不似外边传言那般出格不稳重。未经过父母之意,便于外男私定终身。
笑容更浓了几分,神态恭敬,不卑不亢的请龚青岚坐上炕。“老身这就去请夫人。”
“徐嬷嬷,莫要惊扰了母亲。我省得的,您先忙。”龚青岚并未上炕,而是捡着东面的椅子上落座。屋内的丫环见状,忙捧上茶水。
见她如此知礼,徐娘打心眼里替夫人高兴,也算是了却了心底一桩心事。连忙掀帘进了内室,将事情仔细说与大夫人。
龚青岚一面吃茶,一面打量着屋子,却是不着急大夫人的传见。以大夫人的性子,能请她进来,已是不错。当年齐景枫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考量她的大夫人,冷凝的眉目舒展开来,本来以为她如传言那般不知检点,明知是二弟媳安排的亲事作践枫儿。她却不能出面,日日睡不安稳。如今见了,倒是个灵巧的人。
“她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大夫人心口压着的石块落地,心底轻松了不少。能为了见她一面,特地打探了她的喜好,光是这份细腻的心思,品性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许榕相来的人,能是个好的?
沉默了片刻,拔下手腕上血玉镯塞进徐娘手中,算是认同了龚青岚。“徐娘,你让她回去吧。”
徐娘将东西交给龚青岚,龚青岚双手接过。端了两杯新茶,依次磕了六个响头,一一放在托盘上给徐娘端进去:“母亲,儿媳与夫君不能侍奉您膝下,极为不孝。日后儿媳定会与夫君常来探望您,报答您的生养之恩。”
徐娘听的眼睛湿润,想到少爷的病,夫人的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大夫人微微动容,两碗茶水全部都喝得干净:“日后她来,便由着,莫管莫问。”
徐娘心中一喜,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这头龚青岚走出正屋,身边跟进来的花婆子被支开了。穿着青色褙子丫鬟领着她穿过花园,朝侧门而去。
“呀!”丫鬟望着花园里焉吧的牡丹花枝,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连忙寻找剪刀与水壶。焦躁歉疚道:“大少奶奶,您知晓回去的路么?这牡丹花是夫人最喜爱的花种,若是折了,夫人怕是又不会好生歇息,照料花圃。她的身子会吃不消!”
龚青岚心神一动,前世她性情痴癫暴燥,难以静气。偶然在齐景枫的书房内,瞧见无人照料的盆栽,便开始照料起来,后来更是爱上养花,特地与花农学过。
沉吟了一番,梧桐苑采买都是由着另一道侧门出,几乎与府中隔绝,应是不会有太多的算计。拿着剪刀修剪了枯萎的花枝,施了花肥,浇灌了一点儿的水,瞧着精神不少的花枝,便含笑的起身出去。
回到海棠苑,还未进屋,便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龚青岚脸色一白,慌忙提起裙摆小跑了进去,正巧看到红袖端着一碗汤药,失声道:“站住!”
不等红袖回神,夺过红袖手中的汤药,嗅到了熟悉的药味,一口‘扑通、扑通’似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前一世也是二夫人的人端来汤药,她一口一口亲自喂齐景枫喝下去,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断气。如今想来,心有余悸。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背后凉丝丝的沁出了冷汗。敛去了眸子里的慌乱,挥了挥手,冷静的说道:“你下去吧。”
不待红袖回话,龚青岚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见他脸色发青,唇色发白的阖眼假寐。眸子一暗,端起汤药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浓郁的苦味在口腔蔓延,眉头微皱。抬眸便看到他眉眼深深的凝视着她,一眨也不眨。
“我尝尝甜不甜。”龚青岚端着药碗,坐在床沿,一勺一勺的亲自喂他。喝完了,替他擦拭了嘴角,挑拣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抱怨道:“太苦了,亏你也受得住。”
“良药苦口。”齐景枫撑坐起来,龚青岚在他腰后塞了秋香色缠枝牡丹纹的引枕,轻声道:“身体不适,帐房的事儿先放一旁,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齐景枫幽深沉静的眸子微微闪动,捂着唇断断续续的咳嗽几声,避开了话题:“咳……咳咳……你去了母亲那儿?”
龚青岚颔首,将血玉镯掏出来给齐景枫,含笑道:“这是母亲给的。”
“母亲给你的便戴着。”齐景枫执起她莹白的纤手,将手镯套进她手腕上,映衬得皓腕如白玉般晶莹剔透。
龚青岚左右看了一遍,很喜爱。心底莫名的涌起异样的情绪,将她的心涨得满满的。
“大少爷、大少奶奶,用膳了。”
这时红玉掀开帘子,笑着将膳食端进内室,摆放在桌上。
龚青岚搀扶着齐景枫下床,为他洗漱好,候在他身旁伺候他用膳。
齐景枫看着碗里堆满了他喜爱的菜色,眸子一暖,拉着她坐在身旁的圆凳上:“不用伺候,你也一道吃。”
龚青岚眼眶微热,看着玉牒里的水晶虾饺,百味杂陈。端着碟子,埋首吃了起来,遮掩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齐景枫哑然失笑,正待开口叫她慢些吃,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少奶奶……不好了……大夫人花圃里的牡丹,全都枯萎了……”红鸢喘着粗气匆匆走来,满面惊惶。大夫人大发雷霆,严厉审查丫环婆子,有人供出大少奶奶动了牡丹花。
正文、第七章 拆招
破天荒的,第一次梧桐苑大门打开。零星几个丫环婆子猫着身子,探头探脑的想要瞅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院内,所有的丫环婆子奴仆全都聚集在花园旁的空地上,大夫人冷厉的脸上布满了怒火,阴沉沉的扫视着众人。
二夫人闻讯,忙不迭的带着丫环婆子赶来,凑凑热闹,顺道挑拨挑拨大房婆媳关系。
“大嫂,你身子不好,莫要为这些没眼力见的气坏了身体。侄媳妇儿是个心善能干的,都是一家人,交给她处理就好。”二夫人满面担忧,狭长的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她与安如意早已撕破脸,根本就没必要装。她很乐意没事儿过来给安如意添添堵,恶心恶心她。
徐娘看着二夫人这挑事精,见缝插针,暗恼没把好院门。
大夫人冷冷的看了二夫人一眼,眉一皱,淡声道:“枫儿他们新婚燕尔,便不拿这些腌臜事让他们闹心。”
心中恼怒龚青岚擅作主张动了牡丹花,在二夫人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丢了大房的脸面。
“怎么能说是腌臜事?这满园的牡丹都是大嫂精心照料,光是这份心血不说,牡丹花种可是前燕王为大嫂栽种。这份难得的心意被践踏了,可要好好收拾那些不开眼的下作东西。”二夫人看着花圃里花叶枯黄,从根茎开始烂的牡丹,心底一阵爽快。牡丹对大夫人意义非凡,亲自为大夫人栽种的前燕王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向来都是大夫人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
一边是敬重的祖父心意,一边是新过门的媳妇,她倒要看看安如意要舍弃哪边。
大夫人脸一沉,正要将二夫人赶出去,抬眼瞧见几个丫环婆子拥簇而来的两人,目光一顿,落在清瘦挺拔的身影上。心底一震,他长高了,削瘦了,已经成家了,身体却更差了。
记起云游的疯和尚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心底阵阵